就是這一刻鐘,改變了事情的走向。
林葉說,我不知道有多大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是高處云深,還是低處水深,我只知道死去的人不只是府丞大人,還是我?guī)熌锏挠H哥哥,所以我想做些什么。
林葉說,不管這件事為什么會發(fā)生,但結局一定是大人你背鍋,身上有了污點,以后再難翻身。
涂黑這口鍋的是墨,墨在大人身上,涂黑這口鍋的是屎,屎在大人身上。
涂黑的鍋才是黑鍋,涂屎的那叫屎盆子,扣上更惡心。
林葉說,如果大人還有一分的不甘之心,就請大人相信我,我有個法子可以試一試。
金勝往這個人的優(yōu)點在于,他是正經科舉出身的官員,有學識,有智慧。
缺點就在于,他是正經科舉出身的官員,沒靠山,沒背景。
當城主府大門緊閉的那一刻,就說明了城主大人的心意,金勝往就真的那么甘心做一個背鍋俠?
這可能是他在這風起云涌的云州城內,做出的最大膽的一個決定。
于是,便有了那個黑袍人此時在網子里,被數名捕快抬著往山下走。
他問:“你為何知道這草頭山里一定會有人在?”
躺在擔架上的林葉回答:“因為我也一直都在盯著那家茶樓,因為曲七鬼是武館的威脅,因為我不想讓我?guī)煾负蛶熌镉形kU!
他回答了很多個字,他難得說這么長的話,是因為人在掩飾什么的時候,往往都會話多,林葉也不例外。
他總不能說,雷風雷生前追殺的人在武館。
金勝往點了點頭,又問:“那你現在是怎么想的,因為這個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黑袍人此時被打暈了,那面具還在黑袍人臉上。
在捕快上前要摘下那黑袍人面具的時候,林葉提醒金勝往,他說,大人,最好不要讓你手下人看到。
于是金勝往下令手下退后,他親自上前摘下面具看了看,只有林葉跟在他身邊。
金勝往只一眼,嚇得他手都抖了起來,又迅速把那面具給黑袍人戴好。
林葉:“我認識。”
金勝往:“我知道你認識,所以我才問你,以后你怎么辦?”
林葉反問:“大人似乎不是問的我要怎么辦?”
金勝往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林葉道:“如果按照正常來說,大人此時已經寫好了請辭的奏折,派人送往歌陵了吧。”
金勝往又點頭。
林葉繼續(xù)說道:“那大人就讓事情不正常起來,大人可以帶著這個黑袍人穿街過巷,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府衙,但不要對外宣稱是已抓到了殺害雷大人的兇手!
“大人也不用派人往歌陵送奏折,甚至不必派人往城主府報信,就什么都不做,等著!
金勝往沉思起來。
什么都不做,等著?
是啊,如果城主府那邊主動派人來問的話,那么這事也就到了轉機的時候。
林葉又道:“現在我回答大人的問題吧!
金勝往道:“剛才你不是已經回答了嗎?”
林葉道:“大人問的是,我打算怎么辦!
他躺在那,依然看著天空。
“大人抬著這黑袍人穿街過巷回府衙,我自然也要穿街過巷回府衙,越多人看到越好!
金勝往笑起來,他實在太喜歡這個少年了。
很多很多人看到了黑袍人落網,那么城主府那邊自然不能裝作不知道。
很多很多人看到了林葉跟著回了府衙,那么這個案子就多了一個和各層關系都無關的人證。
金勝往這樣的人,太需要一個人證了。
畢竟那黑袍人的身份說出去,會讓整個云州都變得亂起來。
金勝往道:“可這樣,有些人會容不得你活著,除掉你,再除掉他,他們一樣可以只手遮天!
林葉:“大人你覺得,為什么以他那般身份,還要套上黑袍,在這里等朝心宗的余孽?”
林葉依然看著天空:“連他都要把自己罩在黑袍下辦事,怕的是更高處的光芒吧!
兩個時辰之后,云州府衙。
他們真的是穿街過巷回來的,而且故意選了人更多的路線。
林葉進城之后就堅持著自己走路,他既然給了金勝往承諾,就要把承諾的事做好。
躺在擔架上大部分人看不見他的樣子,走在路上,人們最起碼會記住有這樣一個很漂亮的少年在隊伍中。
府衙后院,金勝往讓人專門收拾出來一間屋子,幾十個人忙前忙后,把這屋子變成了一間牢房。
后窗被堵死,前窗也不例外,那黑袍人被十幾道鎖鏈捆了,被捆住的若是一頭大象應該也要罵街了。
金勝往看向林葉:“你不出去?”
林葉:“我知道的多,我就更重要,我更重要,大人也更安心!
金勝往嗯了一聲,然后吩咐人都退出去,屋子里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黑袍人早已醒了,面具背后,那雙眼睛陰沉沉的看著金勝往和林葉。
他說:“不要試圖摘下我的面具,然后讓我安然離開,你們大概還不會死的很難看。”
金勝往沒回答,林葉回答:“那我們就聽你的話,不摘你的面具……寧先生!
黑袍人的肩膀都抖了一下,如他這樣的人,緊張起來,原來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他說:“你們啊,為什么要自尋死路?”
林葉道:“那摘了吧!
于是上前把黑袍人的面具摘了下來,面具背后那張臉真的是很儒雅,哪怕他現在因為緊張害怕還有些憤怒,所以臉型稍稍有些扭曲,可看起來還是那么儒雅。
城主府幕僚,城主布孤心的心腹,寧儒傘。
寧儒傘:“你好大的膽子!”
林葉看向金勝往,金勝往對林葉點了點頭,于是……
啪的一聲!
林葉一掌扇在寧儒傘的臉上,那張臉就更加扭曲起來。
“找死!”
寧儒傘暴怒,他一掙扎,十幾條鐵鏈全都繃了起來,可好在是有十幾條,好在他也受了傷,好在林葉知道制穴,好在之前那幾十支弩箭雖然箭頭是鈍的,可是抹了麻藥。
林葉道:“有些嚇人!
金勝往:“你不是說你會點穴嗎?而且你剛才已經點過了!
林葉道:“我覺得不大牢靠,有些時候我不是信不過自己,我只是擔心不夠多!
于是,金勝往抓起提前讓人準備好的麻藥遞給林葉:“那你來!
林葉看了看金勝往,在這位正四品高官的臉上,看到了些許的愧疚。
林葉把藥粉用水泡開,然后朝著寧儒傘身上的傷口灑,寧儒傘的儒雅,全都化作了三字經,如果此時真的是一頭大象的話,它大概也是這么罵的。
等了一會兒后,大概是起效了,寧儒傘看起來變得軟了些。
“你們真的不知道犯了多大的錯?”
他似乎也是懶得掙扎,靠著那看向金勝往:“你好歹是做了十幾年官的人,為何這般愚蠢?”
金勝往看向林葉:“麻藥灌進嘴里的話,能不能讓他不說話了?”
林葉:“沒試過,大概能!
金勝往:“那你去吧。”
林葉再次看向金勝往,這次金勝往那張臉上連一點兒愧疚之色都沒有,竟是還有淡淡的理直氣壯。
林葉邁步走到寧儒傘身前,寧儒傘:“你敢灌我?”
林葉:“嗯!
然后灌了。
金勝往看向林葉道:“雖然手里有了這樣一個人,可是有沒有用,誰知道呢?”
林葉道:“你知道,我?guī)熌镉袀師妹。”
金勝往:“不然我為何要信你的話?”
林葉看向寧儒傘:“我在問他!
寧儒傘表情明顯變了。
林葉道:“所以我現在要趕回去阻止郡主來,大人最好盼著我能,城主府那邊大概也在盼著我能。”
林葉是求了金勝往,而金勝往是冒了巨大風險,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
所以林葉必須說話算話,他要幫到金大人,郡主大人如果那么快就來的話,金大人和城主府那邊的人來不及見一面,那金大人可能依然仕途不保。
金勝往問林葉:“你真的十四歲?”
他之前問過,林葉回答過,他信了,可他現在還是又問了一遍。
林葉點頭,回答過一次的話,他不想再多一遍,點點頭他都覺得有些浪費。
金勝往又問:“那你何來的勇氣直接找到我?”
這個問題金勝往也問過,林葉在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說了很多話,每句話都有很多個字,所以打動了金勝往。
“強者一往無前,弱者抱團取暖。”
林葉說完后轉身走了。
金勝往覺得這個回答很有道理,但是他覺得自己稍稍受了些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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