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擔夫搖搖頭,又道:“俺現(xiàn)在還是以種田為生,只不過最近家里養(yǎng)了一些雞。”
王安石問道:“你之前為何不養(yǎng)?”
擔夫訕訕道:“以前也養(yǎng),但養(yǎng)的不多,就兩三只,以前要是養(yǎng)多了,就得去服衙前役,現(xiàn)在養(yǎng)多少都不怕!
王安石問道:“所以說,你賺的錢比之前要多多了!
那擔夫樂呵呵道:“是多一些!
王安石又道:“可是你要多交稅!”
那擔夫道:“那得先是咱賺得多,才會多交稅,這跟以前可不一樣,以前是賺得多,咱得的也少!
王安石笑著點點頭,又指著那空擔子道:“你這雞蛋都賣完了?”
那擔夫點點頭道:“全都賣完了,最近行情好,俺還打算多養(yǎng)一點雞!
王安石拱手道:“多謝大叔告知!
“不敢,不敢!那那小人先走了!
“慢走!
這擔夫走后,王安石轉(zhuǎn)過臉來,得意洋洋道:“誰說這財富沒有增,人呢?”
左右一看,哪里還見司馬光、蘇軾、范純?nèi)嗜说挠白印?br />
這可是將王安石給氣炸了。
你們不講武德啊!
殊不知旁邊的小閣樓上,有著兩個年輕人是一直注視著他們。
正是趙頊和張斐。
趙頊今日也是悄悄出宮,來看看這市場的繁榮,是不是真的如那些大臣所言。
回到酒桌上,趙頊向張斐問道:“你認為他們方才的爭論,誰才是對的?”
“都對。”
張斐解釋道:“目前的財政增長,主要是源于吏政,而吏政清明,又哺育了稅政和行政。
到底我大宋的田地,多半都是掌控在那些大地主手里,他們以前都不交稅的,現(xiàn)在都得交稅。
還有就是腐敗問題,如今公檢法這么強勢,誰還敢貪污受賄,公使錢支出,都在大幅度減少,所以財政翻倍增長,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財富其實也是有所增長,這又是來源于百姓的積極性。以前富戶不敢掙錢,甚至還自殘躲避衙前役,現(xiàn)在敢掙錢了,其次,以前錢還沒有賺,就被一些底層官員勒索大半去,所得也就能保一張嘴,沒有多余的錢去擴大生產(chǎn),現(xiàn)在他們能夠所掙之錢,又投入到生產(chǎn),就好比那賣雞蛋的老漢,他有所余,就能夠養(yǎng)更多的雞了。
雖然財富增長不多,但是未來完全就要依靠這一點去推動財政增長!
趙頊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回答道:“因為吏政來的利好,是有上限的,如果人人都依法交稅,那財政就沒有增長余地,只要百姓掙得越多,財政才能夠持續(xù)增長!
趙頊又問道:“可如何讓百姓掙得越多?”
張斐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只能通過改善技術(shù)來增加財富,比如說,我朝的水稻技術(shù),就遠勝于唐朝,農(nóng)民所得糧食就更多,稅就交得更多。”
趙頊嘆道:“但這談何容易啊!
“天下熙攘,皆為利往!
張斐道:“在利益的促使下,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增長財富,尤其是商人,他們肯定會是最為激進的群體,但我以為,他們還是缺乏一些智慧,這可能需要朝廷相助!
趙頊又問問道:“朝廷如何相助?”
張斐剛張口,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對了!陛下最近不是在籌備官制改革嗎?”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這與此事有何關(guān)系?”
張斐道:“我之前曾與范檢察長交流過青州事業(yè)署的情況,據(jù)他所言,青州事業(yè)署發(fā)展不錯,其中很多有才華的官員,改進制鹽術(shù),以至于濱州海鹽的產(chǎn)量得到提升,同時他們還改善了冶煉術(shù),而這部分官員,多半都是學士出身。
但可惜只有青州目前是在這么做,這還是當?shù)貍鶆?wù)重組導致的。”
趙頊點點頭,“學士乃職名,不同于官名,這些學士都是進士出身,本身都有才干,只不過我朝取士,遠勝于唐朝,但職位有限,只能安排他們在諸閣充當學士!
張斐道:“既然如此,何不將以他們的興趣為主,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劃分到事業(yè)學院去,讓他們?nèi)パ芯窟@些技術(shù),不管是產(chǎn)糧,還是產(chǎn)鹽,還是冶煉。”
趙頊道:“但朕有時候也得與他們議事!
這些人全都是備選官員。
張斐道:“他們只是在學院擔任學士,陛下還是隨時召他們議事,若想要財政進一步增長,并且無限增長,他們是至關(guān)重要!
青州事業(yè)署的成功,讓張斐認為,想要提高技術(shù),還得依靠他們文人,光憑工匠還是不行的。
蘇軾在京東東路治水,就非常成功,他還只是友情相助。
趙頊驚喜道:“還能無限增長?”
張斐笑道:“我朝水稻產(chǎn)量是唐朝的兩三倍,為什么就不能是三四倍?”
趙頊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說著,他又道:“對了,朕最近確實要召開一場會議,繼續(xù)官制改革,到時你也得來,因為有許多官員對于政法分離表示不滿!
張斐詫異道:“是嗎?”
關(guān)于官制改革,乃是趙頊主持朝政的一個標志性政策,雖然那場天災(zāi),讓他們有些抑郁,也做出一定的妥協(xié),但也只是妥協(xié),還是要繼續(xù)改下去。
過得三日,趙頊就在垂拱召開會議,商量如何深化改革。
趙頊率先說道:“關(guān)于針對冗官的改革,目前來說,是非常成功的,朕不是要求裁官,而是希望能夠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朝廷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財政,去養(yǎng)一些閑人!
這時,戶部侍郎鄧綰就站出來,道:“陛下,關(guān)于官制改革,臣以為朝廷并未做到真正的政法分離,更像似集權(quán)于法,如今行政官署已經(jīng)是形同虛設(shè)。
就比如說那稅法,這理應(yīng)屬于行政權(quán)力,但倉庫稅卻是檢察院提出來的,這怎么能叫做政法分離!
此話一出,頓時有不少人站出來,表示支持。
富弼暗自皺了下眉頭,他已經(jīng)意識到,這些權(quán)貴都反應(yīng)過來,開始要針對他們公檢法了。
忽聽一人言道:“那是你們失職。”
大家回頭看去,說話的正是張斐。
趙頊抬頭瞧了眼,“張檢控出來說話!
“是!
張斐站了出來,道:“陛下,臣有一個問題想請教鄧侍郎!
趙頊點點頭。
張斐又向鄧綰問道:“鄧侍郎,新稅法是不是朝廷定的?”
鄧綰猶豫了下,才點點頭。
到底稅務(wù)司也是隸屬戶部。
張斐又問道:“鄧侍郎事先可知道商人和地主抱怨新稅法不公?”
鄧綰又點點頭。
張斐立刻又向趙頊道:“陛下,其實鄧侍郎說得很對,稅法本應(yīng)由戶部或者三司來定,就如新稅法,也是朝廷決定的,不應(yīng)該由公檢法來定。
但問題就在于,當初新稅法爆出重復(fù)收稅的問題,引發(fā)商人和地主的不滿,可當時戶部在干什么,三司在干什么,他們都無動于衷,好像這跟他們沒有關(guān)系。
但我們檢察院向來恪盡職守,我們不想干預(yù)財政,我們遞交那兩份法案,純粹是為了維護稅法的權(quán)威,到底新稅法里面確實存有不公的地方。”
王安石立刻站出來道:“陛下,當時戶部與三司正在重新劃分財政權(quán)力,故此有所疏忽。”
趙頊點了點頭。
鄧綰又向張斐質(zhì)問道:“如此說來,稅法不歸立法會管或者公檢法管?”
張斐道:“財政政策當然是不歸公檢法管,但肯定是要通過立法會的審議,因為政策也要合乎法律。”
鄧綰就道:“政策還能不合法嗎?”
張斐道:“首先,政策要遵循祖宗之法。
其次,不能傷害國家、君主、百姓的利益!
薛向不禁好奇道:“這如何判定?”
張斐道:“比如說增稅,這理應(yīng)是三司或者戶部來定,如果因為戰(zhàn)爭而增稅,那當然是合情合理的。
因為戰(zhàn)爭威脅到國家和君主的存亡,在這種情況,臨時征稅,是可以理解的。
而立法會也會確保百姓基本權(quán)益,也就是生存,不能竭澤而漁。
簡單來說,稅法當然是戶部來定,但必須在立法會充分說明理由,否則的話,我們公檢法也難以嚴格執(zhí)法!
鄧綰問道:“如果已經(jīng)得到陛下答應(yīng)!
張斐立刻道:“陛下只會答應(yīng)增稅,但是具體怎么增,可是你們戶部的責任,如果只是寫個數(shù)目上去,我上我也行,為什么陛下要千萬人才中選擇鄧侍郎,不就是看重鄧侍郎有才干嗎?不管是增稅,還是減稅,都是鄧侍郎展示才華的時候!
鄧綰眼中閃過一抹心虛。
他們說得其實就是這個問題,現(xiàn)在當官太難了,國家、君主、百姓三者的利益就沖突,得同時維護三者,這怎么搞。
司馬光、趙抃立刻站出來,表示支持。
王安石卻道:“戶部失職是戶部問題,但檢察院的職責應(yīng)該反應(yīng)問題,而不能取而代之,上回由于制度調(diào)整,只能當做特例,但以后還是得遵循政法分離,檢察院不得擅自做主!
張斐道:“以后若是戶部再置之不理,我們只能是直接起訴,我們公檢法可是全心全意為陛下分憂,絕不會懈怠的。”
這頓時引來不少官員怒目相向。
你太囂張了吧。
但是站在最前頭的是富弼,有本事將他干掉啊。
王安石卻輕描淡寫道:“那是你們的職責!
他有才干,他就不心虛,不就是理由嗎,他就怕被司馬光他們死纏爛打,什么也通不過。
馮京突然問道:“張檢控,基于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誰來監(jiān)督你們公檢法?”
張斐道:“當然是你們御史臺啊!”
馮京立刻向趙頊道:“陛下,臣建議在御史臺成立監(jiān)法司,專門監(jiān)察他們公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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