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
王安石緊鎖眉頭,緩緩坐了下去,“這玉石俱焚,豈不是正中他們下懷,他們就是希望利用公檢法來阻擋我的新政!
呂惠卿道:“不是新法與公檢法玉石俱焚,而是我們與他們!
王安石嚇得一驚,抬頭看向呂惠卿。
大哥,不至于吧!
呂惠卿語氣堅決道:“若真的都鬧到京城來,那總得有人要承擔(dān)責(zé)任,我們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才能換取與他們談判得可能。”
可見這京東東路的問題,要不與對方拼死一搏,也活不下去。
“談判?”
王安石顯得很是遲疑,不得不說,這老王的演技,真是不弱于張斐、趙頊。
呂惠卿點點頭道:“如果京東東路的危機(jī)是他們操縱的,那只能與他們談判,才能夠平復(fù)危機(jī)。”
他雖然看著的,但有一點他也沒有想到,就是青苗錢的債務(wù),在底層是盤根錯節(jié),自耕農(nóng)欠富戶和官府的錢,富戶欠大地主、官府的錢,大地主欠官府的錢,只要其中一環(huán)出問題,那就全爆,涉及到很多很多人,各個階層的勢力都被卷入,最終才會出現(xiàn)這么大規(guī)模的違債風(fēng)波。
關(guān)鍵此時又正值收稅之際,大家壓力都大。
王安石稍稍松得一口氣,“不錯,為今之計,也只能這么做了,但如今我們與對方已經(jīng)撕破臉,總不能我們先在低聲下氣,去找他們談吧!
呂惠卿道:“有一人可以幫我們!
“誰?”
“張三!
孟府。
“亂了!亂了!全都亂了!”
裴文手舞足蹈地沖入大廳,嘴里激動地喊道。
正在與謝筠談?wù)摮芯謩莸拿锨鷨柕溃骸笆裁磥y了?”
裴文道:“整個京東東路都亂了,也包括青州在內(nèi)!
謝筠倏然起身,“怎么回事?”
裴文道:“原來司馬君實他們說得全都是真的,京東東路各州官府都在借著青苗法斂財,這四輪下去,別說百姓受不了,就連很多富戶也都承受不住,正好如今各州府都在進(jìn)行征稅,而根據(jù)規(guī)定青苗錢是隨秋稅一塊上繳。許多人知道交了稅,肯定還不上錢,還了錢,就肯定交不了稅,橫豎都是一死,索性就都不繳了。
而那些地主、富戶一看百姓都不還錢,他們也不還錢了,由于違債人數(shù)太多,官府又不敢強(qiáng)逼,怕生出禍亂!
孟乾生聞之不喜,又忙問道:“那青州呢?”
裴文道:“青州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轉(zhuǎn)運(yùn)司將軍餉全部用于賠償給之前的債務(wù),結(jié)果更多人都領(lǐng)不到軍餉,當(dāng)?shù)劁钸\(yùn)都給停了,現(xiàn)在也是一團(tuán)亂麻。”
孟乾生一拍桌子,激動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最好他們一塊玩完。哈哈!”
其實大多數(shù)人既不喜歡新政,又不是喜歡公檢法,只是迫于無奈,才選擇支持新政或者公檢法的。
對于大多數(shù)人,最好是他們兩派玉石俱焚。
但這也只能想一想,因為在此之前,他們都認(rèn)為還是會有個勝負(fù)的,故此他們才倒向新政,借王安石先干掉公檢法。
不曾想,兩邊會同時出問題,還鬧得這么大。
不敢相信!
這簡直是在做夢!
裴文道:“如今我們可得趕緊火上澆油,爭取將這事鬧得更大,且看他們?nèi)绾问請。要是收不了的話,我們在一塊上奏,迫使官家廢除新政和公檢法!
孟乾生直點頭,“你趕緊去聯(lián)系人,咱們好好商量一下!
“是。”
“等等!”
謝筠突然道:“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人!
孟乾生問道:“誰?”
謝筠道:“張三。這小子一直還未露面!
孟乾生捋了捋胡須,“照理而言,富公建議官家調(diào)張三回來,應(yīng)該是為此事而來,可是這小子回來之后,閉門謝客,說是要準(zhǔn)備一些文案,去立法會解釋。”
謝筠道:“這小子可是狡猾的很,我們不得不防。
孟乾生點點頭道:“是要防,但是他待在家里不出門,那我們怎么防?”
“!”
謝筠一時也不知說些什么。
裴文激動道:“這事跟咱們都沒有關(guān)系,咱們只管將事情攪亂就行,何許擔(dān)心那么多!
第六百五十一章 立法大會
此時已入寒冬,雖然還沒有正式放假,但要是以往,朝中大員基本上已經(jīng)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不問公務(wù)。
全都是下面的小官、小吏忙活著收稅。
但是今年的寒冬可不一樣,朝野上下,是無一人遲到早退,每一個人都非常積極的上班,甚至要比平時更加努力。
因為京東東路可就在京東路的邊上,所以那邊發(fā)生了什么,很快就能夠傳到京城來。
而當(dāng)前的局勢,對于朝中反對派而言,可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是決不能放過。
由于大多數(shù)反對派,都是躲藏在新政那邊,故此他們是瘋狂的攻擊公檢法在青州所作所為。
司馬光那邊的人,也沒有辦法,只能以牙還牙,瘋狂地攻擊青苗法在京東東路的所作所為。
火已經(jīng)燒到這種地步,誰都沒有退路,吵得天翻地覆,以至于趙頊也無法再裝聾作啞,于是召開會議,詢問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回稟陛下,青州的問題是本就存在的,公檢法此去,不過是要糾正那些問題,有些困難,是在所難免的。但京東東路其余州縣可不一樣,那番混亂,乃是人禍所至。”
司馬光率先站出來,稟報道。
王安石馬上站出來,“陛下莫聽此人顛倒黑白,青州本來相安無事,今年稅入至少也能與去年一樣,可公檢法一去,立刻生亂,且又無天災(zāi),這不是公檢法的問題,又會是誰得問題?
至于說京東東路之事,那的確是人禍所至,但并非是青苗法所至,欠債還錢本是天經(jīng)地義,以前青黃不接之時,百姓所受其累,是要勝于當(dāng)下,但也無人生亂,可見此番動亂正是有人從中作祟,才導(dǎo)致如此!
呂惠卿立刻幫腔道:“陛下明鑒,京東東路之亂,是在于青州之后,為何如此,很簡單,因為公檢法使得青州財政入不敷出,且今年秋稅也有可能收不上來,但是眾所周知,其余州府是欣欣向榮,財政與日俱增,故而引得某些人欲搞亂京東東路,轉(zhuǎn)移大家的視線!
“一派胡言!”
文彥博怒斥一句,“京東東路的危機(jī),就是青苗法所至,你們強(qiáng)迫富戶借貸,又糊弄本不需要借錢的百姓借貸,趁機(jī)盤剝百姓,故而鬧得是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你們怎還有臉推卸責(zé)任!
說著,他又向皇帝道:“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調(diào)查,一問便知。”
鄧綰道:“啟稟陛下,根據(jù)御史傳來的消息,確實有富戶分?jǐn)偳嗝珏X的現(xiàn)象,但并非是強(qiáng)迫所至,而是他們心有內(nèi)疚,自愿幫助官府,富戶從官府借得青苗錢,然后再給鄉(xiāng)里所需要的百姓。文公不可能不知!
文彥博掌御史臺,當(dāng)然知曉,但他也知道,這些御史都是支持新政的。
兩方各執(zhí)道理,在趙頊面前,又爭吵起來。
“行了!”
趙頊惱羞成怒,一拍桌子,“都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爾等還有功夫在此爭吵,朕現(xiàn)在不想追究責(zé)任,爾等必須趕緊想辦法,平息京東東路的問題,否則的話,休怪朕不講情面!
“臣遵命!
龍顏大怒,他們也只能拱手領(lǐng)命。
未等他們直起身來,趙頊便已經(jīng)憤然離去。
王安石和司馬光站直身體,默契的看向?qū)Ψ,然后狠狠地互瞪一眼,爭先恐后地出得大殿?br />
如許遵、陳升之、呂公著等大臣,則是憂心忡忡。
平息?
怎么平息。
而他們的憂心忡忡,也被孟乾生他們看在眼里,這眼中閃爍著喜悅之色。
此事要平息,非常簡單,什么新規(guī)定全部廢除,然后換一撥人上去,撥亂反正,平息眾怒。
以往都是這么干的。
王安石的能力毋庸置疑,司馬光在個人執(zhí)行的能力上不如王安石,但是他的團(tuán)隊是遠(yuǎn)勝于王安石,他們要解決各自的問題,其實也不難。
難就難在,自己的對面都是彼此。
實力相當(dāng),權(quán)力相當(dāng),且都已經(jīng)抓住對方的軟肋,正在往死里捶。
當(dāng)你權(quán)力壓不過對方,你就沒法解決這些問題。
之前,他們還有些忌憚張斐,但如今雙方似乎都忘記張斐的存在。
因為張斐回京后,基本上是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此時,張家還是沉浸在雙喜臨門的喜悅中,只見一個魁梧漢子領(lǐng)著幾個工匠在那廊道的路口上敲敲打打。
“豹哥!好久不見!
這時,張斐走了過來。原來那魁梧漢子正是李豹,當(dāng)初張家的重新裝潢,也是李豹領(lǐng)著人弄的。
“哎呦!是張庭長,小人見過!”
“都老熟人了,就無須多禮了。”
張斐抬手打斷他,又道:“倒是在這大冬天請豹哥過來干活,可真是對不住!”
李豹忙道:“張庭長言重了,我還得謝謝張庭長讓兄弟們過個好年!
一旁的工匠們也紛紛向張斐表達(dá)感激之情。
家里兩個孕婦,凡事都得小心,在穆珍的建議下,張斐找來李豹他們,將那些臺階、門檻暫時鋪平,或者降低高度。
順便,也問問外面的情況。
在與那些工匠聊得幾句后,張斐便與李豹來到廊道上。
“外面情況怎么樣?”
“我們只是稍稍有一點動作,這局勢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崩畋溃骸岸蚓驮谟,那些大地主也在煽風(fēng)點火,他們借此將責(zé)任都推給百姓和官府,同時正準(zhǔn)備進(jìn)一步壯大自己的勢力,這種混亂局面,他們往往都能渾水摸魚,兼并更多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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