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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歷史軍事 > 北宋大法官 > 北宋大法官 第249節(jié)
  相比起呂公著,這趙抃就要更加剛直,尤其是在司法方面,他就不會顧及那么多,該怎么判,就怎么判,就不會說咱們私下再商量一下。

  事實都已經(jīng)擺在面前,就沒什么可商量的。

  這個判決,也贏得了門口百姓的歡呼聲,甚至都有人喜極而泣。

  因為這讓他們看到了一絲絲曙光。

  那耿明也好,劉東也罷,他們都不是個例,而是一個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

  衙前役,土地兼并,這都是一些社會問題,而且變得愈發(fā)嚴(yán)重,使得許多人看不到出路。

  故此這一絲微弱的曙光,對于他們而言,都是那么得寶貴。

  百姓們當(dāng)然非常開心。

  這必須慶祝。

  但是官員們可就不那么開心,許多官員是陰沉著臉在第一時間就起身離開。

  他們其實并不在乎王鴻的生死,他們更多是在乎一個小小耳筆,竟然能夠直接將赤縣知縣給拉下來馬來,要知道在官場王鴻也不是一個個例。

  這令他們是憂心忡忡。

  以前只要防著上面的督查,如今下面還得防一手。

  你叫他們?nèi)绾伍_心?

  “讓讓,讓一讓。哎幼……別擋著啊!”

  王安石也是第一時間起身,但不是回家,而是往對面走去,可惜被急著離開的官員們,給擋住了去路,只見他目光在人群中四處搜索著,可惜還是未能發(fā)現(xiàn)那道熟悉的身影。

  “唉……又讓那老頭給跑了!蓖醢彩苁蔷趩实貒@了口氣。

  呂惠卿走了過來,笑呵呵道:“恩師勿惱,這總會見面的!

  王安石懊惱地擺擺手道:“但現(xiàn)在我是興致盎然,就想跟那老頭聊一聊。 

  他找得不是別人,就是他的老冤家司馬光。

  藏富于民,這是司馬光的一個極其重要政治理念,雙方也為此爭執(zhí)不下于百回,故此王安石此時此刻非常想找司馬光拌拌嘴,這種渴望,是十分強烈。

  只可惜司馬光也想到這一點,趕緊開熘,就不給王安石留下機(jī)會。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

  張斐倒是沒有在乎那些官員警惕、憤怒的目光,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邊收拾著文案,一邊晃動著身子,哼著屬于勝利的歌曲。

  低調(diào)?

  低調(diào)有用嗎?

  那些官員又不是傻子,這都已經(jīng)打到家門口來了,難道還掩耳盜鈴?

  打贏官司,本就應(yīng)該感到開心,關(guān)鍵這里面還有著復(fù)仇的快樂。

  打波!

  一旁的許芷倩,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輕快地收拾著文案。

  “咳咳!”

  兩聲咳嗽聲,打斷了那勝利的旋律。

  張斐抬頭一看,只見韓琦、富弼站在桌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趕忙停下手中的活,拱手道:“小民見過韓相公,富公!

  韓琦打量了下他,見他志得意滿,不禁呵呵道:“你小子可別高興的太早,你難道就沒有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是如鯁在喉,不除不快。 

  說話時,他目光還左右瞥了瞥。

  張斐也左右看了看,然后就是更加囂張地說道:“這就是他們屢屢敗在我手里的原因,再來一次,他們還是得輸,故此我無所畏懼!

  韓琦一愣,這真的就比他年輕時還要囂張了,好奇地問道:“此話怎講?”

  富弼也是側(cè)耳相聞。

  你這囂張的底氣,到底是來自哪里?

  張斐笑道:“因為這一切都其實都與我無關(guān),對付我,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會讓他們自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別說韓琦、富弼,就連許芷倩都側(cè)目看向他,這不要臉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官司打完,就與你無關(guān)了。

  誰信啊!

  富弼笑問道:“與你無關(guān)?”

  張斐點點頭道:“當(dāng)然與我無關(guān)!

  富弼一本正經(jīng)道:“老朽愿聞高見!

  張斐笑道:“其實我對面坐著的是誰,都改變不了結(jié)果的,但如果讓王鴻來審此案,不管我對面坐著的是誰,我都一定是輸。上回在開封縣衙,我就是敗的是一塌涂地,王鴻甚至都沒有給我開口的機(jī)會!

  富弼和韓琦相視一眼。

  張斐又繼續(xù)道:“我每次贏得勝利,其實都是建立在主審官公平、公正的情況,從最開始的許寺事,到之后的司馬大學(xué)士、呂知府、王大學(xué)士,再到韓相公與富公,以及這一回的趙相公。

  無一例外,皆是如此。

  想盡辦法對我,其實是毫無意義的,反而會留下把柄,讓我給逐個擊破,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將那些鐵面無私、公正嚴(yán)明、剛正不阿的官員統(tǒng)統(tǒng)都干掉,如此就能夠一勞永逸,到時我就是說破天,也不可能贏的。

  故此只要韓相公、富公還在站在我面前,他們就是再恨我,我也一點都不慌,只要他們敢害我,我絕對會報復(fù)回去,就如同這回一樣!

  韓琦與富弼相視一眼,皆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為何會有這么一場官司?

  不就是因為上回張斐敗走開封縣衙嗎。

  為何張斐那一套在開封縣衙就施展不開?

  不就是王鴻不給他上訴的機(jī)會嗎。

  那如果王鴻來審此案,還會是一樣的結(jié)果嗎?

  顯然不會。

  由此可見,張斐屢屢能夠創(chuàng)造奇跡,他自己的手段只是一個次要原因,關(guān)鍵還是朝中還有著那么一批鐵面無私,公正嚴(yán)明的官員。

  而公堂爭訟,恰好將他們的這個優(yōu)點,發(fā)光發(fā)熱,耀眼奪目。

  反之,黨爭將會使得他們都變得一無是處,人人皆奸臣。

  如果干掉這批官員,張斐一定是自然而亡。

  他翻不了天的。

  若不干掉他們,張斐就能如魚得水,就能將朝廷官員拉下馬來。

  韓琦突然撫須大笑幾聲,指了指張斐,“哈哈……臭小子!”

  然后便與富弼一同離開了。

  許芷倩狡黠地笑道:“你這拍馬屁的手段,可是要強于你爭訟的手段!

  張斐搖頭笑道:“這其實是事實,當(dāng)初在登州,要不是遇到恩公,我焉有今日!

  許芷倩稍一沉吟,又問道:“如果真的沒有他們,你就不可能贏得官司嗎?”

  張斐搖搖頭道:“不是不可能贏得官司,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打這場官司。我們回去吧!”

  許芷倩點點頭,剛邁出座位,突然看向?qū)γ,又停下了腳步。

  張斐偏頭看去,只見范純?nèi)屎湾X顗兩個人還呆呆坐在椅子上,像極了失敗者。

  他沉吟少許,還是走了過去,拱手笑道:“二位,承讓,承讓!

  范純?nèi)侍ь^瞧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張斐見罷,又拱手道:“告辭。”

  “等會!”

  范純?nèi)释蝗唤凶∷酒鹕韥,糾結(jié)片刻,才開口問道:“如果我們換一個位子,你還能贏嗎?”

  張斐一笑,不答反問道:“范司諫認(rèn)為幫哪邊訴訟更難一些!

  范純?nèi)拾櫫讼旅碱^。

  張斐微微頷首道:“告辭!

  便是與許芷倩往院外行去。

  “張三!”

  還未走兩步,就見呂嘉問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真是沒勁!

  呂嘉問來到張斐面前,抱怨道:“這……這官司打著與我毫無干系!

  他以為他才是主角,一直都期待著發(fā)揮,表現(xiàn)一下自己,結(jié)果除了丟人現(xiàn)眼,什么都沒有。

  適才他都還期待著第二次上堂做供。

  真是大失所望!

  張斐苦笑道:“這官司本就與你毫無干系,這是我跟王鴻之間的恩怨!

  呂嘉問沒好氣道:“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得。”

  張斐笑道:“你可不要忘記,韋愚山和耿明的案子可還未有判,現(xiàn)在就是你表現(xiàn)的時候!

  “對呀!耿明的案子還未有判!

  呂嘉問眼中一亮,又問道:“你說此案會怎么判?”

  張斐笑道:“你若想表現(xiàn)的話,只能判韋愚山偷稅漏稅,罰他的錢,而不去追究他的刑事責(zé)任。”

  呂嘉問哼道:“這算什么表現(xiàn)?”

  張斐道:“如果將韋愚山定重罪,試問誰還敢站出來承認(rèn)自己偷稅漏稅,這將會大大阻礙朝廷追繳偷稅漏稅,因為韋愚山可不是一個個例,正如韋愚山自己所言那般,不偷稅漏稅那是傻子干得事。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唯有改變政策。”

  呂嘉問恍然大悟,欣喜地直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光將韋愚山定罪,這能撈到多少政績,是個官員都能夠懲罰幾個壞人,但如果借此案,提出一個更有建設(shè)性的方案,幫助朝廷增加稅入,那才叫做政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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