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稅多半都是固定的,官府是統(tǒng)計好了,再去收,結(jié)果你插一竿子進(jìn)來,當(dāng)然會引發(fā)矛盾。
商稅不一樣,商稅是變動的,商人自己也算,雇個人算,不很正常么。
趙抃點點頭,又問道:“但是這兩件事有何關(guān)系?”
張斐回答道:“敢問主審官,王知縣駁回耿明的狀紙,同時派人嚴(yán)懲汴京律師事務(wù)所的耳筆,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是誰?”
趙抃沉吟少許,道:“韋愚山。”
“我反對!”
范純?nèi)手苯榆f了起來:“這只是張三的推測,不足為論。”
他已經(jīng)知道張斐要干什么了。
王鴻也反應(yīng)過來,激動地嚷嚷道:“他冤枉我,在審理耳筆一案時,我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韋愚山!
這他真的是被冤枉的,他都不知道這劉東是誰,怎么可能會想到韋愚山,他就只是想懲罰張斐。
張斐正色道:“這可不是推測,事實已經(jīng)證明,韋愚山就是這兩個案子的最大受益人。關(guān)鍵王知縣在處理這兩個案子上的理念是極為矛盾的。
在處理汴京律師事務(wù)所一案時,王知縣強(qiáng)調(diào)的稅收,但在耿明一案中,他偏偏又忽略了稅收,而且還是數(shù)千畝土地的稅收。
而范司諫的理由,是王知縣由于催繳稅收,而忽略了耿明一案的冤情,而耿明一案的關(guān)鍵也在于偷稅漏稅,那么根據(jù)范司諫的理論,就是王知縣因為催繳稅收,而忽略催繳稅收。這就好比范司諫現(xiàn)在用他的推測,來反對我的事實論據(jù)!
趙抃看向范純?nèi)省?br />
范純?nèi)适羌钡靡荒X門子汗,他就沒有想到張斐會將這兩個案子合在一起打,因為這不是事實,這兩個案子本身是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對此他也是根本就沒有準(zhǔn)備。
但問題是,經(jīng)過張斐這番辯論,韋愚山還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王鴻的對待方式是截然不同的,怎么可能不讓人懷疑。
這一下就被打得是暈頭轉(zhuǎn)向。
只能說他還不夠了解張斐。
這一報還一報,必須得冤枉回去。
不然怎么解這心頭之恨。
因為正常將他告進(jìn)去,他可能會心服口服的,心里的怨氣就不會那么大。
對于耳筆之人來說,只要這手段合法就行了。
張斐趁機(jī)又向趙抃問道:“聽說主審官曾也當(dāng)過知縣、知府。”
趙抃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那主審官認(rèn)為,當(dāng)時那些耳筆的行為,真的是十萬火急,刻不容緩的問題嗎?要不馬上解決,就會引發(fā)大亂嗎?”
趙抃沉吟少許,然后搖搖頭。
張斐道:“可是王知縣卻是以雷霆萬鈞的方式,去扼制此事,甚至都不經(jīng)調(diào)查,這顯然是一種心虛的表現(xiàn),害怕真相被揭露。不過王知縣非常聰明,他故意夸大事實,上報朝廷,一再強(qiáng)調(diào)稅收乃是國之大計,這顯然是借稅收來威脅朝廷。”
這個罪名可就大了。
“反對!我反對!”
范純?nèi)收娴募绷,“這都是你的推測!
“我是有根據(jù)的!
張斐道:“王知縣在處理這兩個案子的理念上,雖然存有極大矛盾,但是其脫罪的手段,卻又是如出一轍,都是利用催繳稅收為借口,可見他是一個慣犯。
因為王知縣知道目前財政困難,朝廷最擔(dān)心的就是收不上稅來,故此他只要用這一招,朝廷也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朝廷大臣也都擔(dān)心自己俸祿發(fā)不下來,事實也已經(jīng)證明了這一點!
“胡說八道。”
“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你個耳筆,真是無法無天,竟敢在公堂之上,侮辱朝廷大員。反了!這真是反了!”
……
急了!
全都急了!
兩邊的官員這如何還坐得住,自己莫名其妙就成從犯了,紛紛站起來怒斥張斐。
可門口的百姓卻在同時喊道:“真是個狗官!”
“就知道欺負(fù)俺們百姓!
“你個狗官!
……
這種默契,導(dǎo)致場面是極為諷刺。
官員一聽百姓在罵,頓時反應(yīng)過來,趕緊坐了下去,私下再找張三算賬。
百姓也發(fā)現(xiàn)這里面坐著的全都是官員,不會惹禍上身吧,頓時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王安石呵呵笑道:“這下可熱鬧了!
呂惠卿是笑著直點頭。
鬧得越兇,他變法就越有道理,他當(dāng)然很爽,要的就是這效果。
“你這小人冤枉我,我殺了你!
王鴻突然如瘋了一般撲向張斐。
他在官場平步青云,哪里受到過這般冤屈,胸都快炸裂了。
士可殺不可辱!
但可惜被身邊的衙差給攔了下來。
“小心!”
張斐一看被攔住了,立刻勇敢地?fù)踉谠S芷倩身前,風(fēng)輕云淡地笑道:“別怕,這咬人狗是不會叫的!
許芷倩稍稍白了他一眼。
氣得王鴻是張牙舞爪。
張斐用當(dāng)初王鴻在開封縣衙看他的眼神看著王鴻,好似說,被人冤枉的感覺爽不爽!哈哈……
趙抃一看情況已經(jīng)失控了,而且丑陋百出,連拍幾下驚堂木,“暫時先審到這里,休堂!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教你啊!
這堂堂開封縣知縣都張牙舞爪的要殺人了,這真的是不堪入目。
趙抃就是再公正,也不想這一幕讓百姓見到,趕緊命人將王鴻給拉走。
好歹在混了近二十年官場,竟然被一個耳筆給逼瘋了,這真的讓人大跌眼鏡啊!
也沒法再審下去了。
正好也快到中午了,不如大家就先吃個午飯,休息一下再審。
“往后退一點,往后退一點!
幾個衙差來到大門前,開始轟圍觀群眾了。
這瓜可不能吃。
吃了,咱們老爺們的底褲都沒了。
隨之大門緩緩關(guān)上。
開封府門前,頓時就炸鍋了。
這門打開著,群眾們還不太敢議論,這門一關(guān)上,大家立刻七嘴八舌議論,由于這人太多了,就如同千萬只蜜蜂,嗡嗡嗡作響。
可仔細(xì)一聽,全都是各種陰謀論。
最離譜的是,他們要將張斐殺人滅口。
坐在一旁陪審的李開,站起身來,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抱怨道:“我就知道是這樣,這小子一來,準(zhǔn)沒有好事,誰來審都一樣!可偏偏為什么在咱開封府審,到時人家都說開封府,也誰會說趙相!
說著,他又瞟了眼人群中的呂公著,心想,難道就是呂知府安排呂嘉問去告的?下回我也讓我弟弟上。
……
“可真是無賴!”
許芷倩一邊收拾著文案,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道:“眼看他們已經(jīng)招架不住了,竟然在這時候選擇休堂,太不公平了!
張斐偏目一瞥,見這女人撇著小嘴,一臉怨氣,笑道:“不瞞你說,我方才都有些后悔,出手太重了點,我也沒有想那王鴻這么不堪一擊!
許芷倩偏頭看向他,好奇道:“你此話怎講?難道你還想多出出風(fēng)頭?”
“當(dāng)然不是!睆堨硣K了一聲:“你傻呀!多審審才能發(fā)現(xiàn)問題。
許芷倩眼中一亮,點頭道:“這倒也是,可是對面太弱了一點,只怕?lián)尾涣硕嗑!?br />
好巧不巧,剛好范純?nèi)首吡诉^來,聽到許芷倩這話,老臉紅了一個通透。
張斐先發(fā)現(xiàn)范純?nèi)剩Φ溃骸胺端局G。”
其實是在提醒許芷倩。
許芷倩一怔,抬頭看去,頓時忐忑不安,心想,他有沒有聽見?顫聲道:“范……范叔父!
范純?nèi)室仓荒墚?dāng)做沒有聽見,不可能跟一個小女娃去計較,他又不是王鴻,皺眉看向張斐,“你這樣做,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張斐一臉錯愕:“范司諫此話怎講?”
范純?nèi)实溃骸按蠹倚睦锒记宄,這兩件案子沒有絲毫關(guān)系!
張斐笑呵呵道:“大家心里也清楚,王知縣駁回韋愚山的狀紙,跟催繳稅收也沒有絲毫關(guān)系!
范純?nèi)室粫r語塞。
張斐又是笑道:“打官司講得是證據(jù),而不是推測,如今證據(jù)全都指向王知縣有包庇韋愚山的嫌疑。不過基于這一點,范司諫也還未有輸,因為還有一個重要證據(jù)沒有呈上!
范純?nèi)氏乱庾R問道:“什么證據(jù)?”
“不是吧!范司諫不應(yīng)該想不到!”張斐道:“就是王知縣為什么要包庇韋愚山?據(jù)我所知,王知縣在此案上面,并沒有收受賄賂,相信范司諫應(yīng)該有查過,故出人罪一般都與貪污受賄息息相關(guān),王知縣包庇的動機(jī)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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