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員外郎請放心,你看中的那宅子我已經(jīng)讓人買了下來,只要這事能成,那宅子就會借馬家當(dāng)鋪轉(zhuǎn)于你,另外,你若有機會去市稅司,我們?nèi)疽矔抵兄С帜愕,保你升官發(fā)財!
“多謝沉判官。”
……
對于張斐這個耳筆而言,官司打完了就完了,就只是一個業(yè)務(wù),但是對于朝廷而言,這余波是愈演愈烈啊。
在那場官司上面,雙方已經(jīng)說得是非常明確,這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到司法監(jiān)督。
巧了不是。
保守派未來掌門人司馬光剛剛在審刑院上任,同時又傳出他要改革司法。
這么一攪合,保守派是催促著司馬光趕緊進行司法改革,要是晚于新法,到時就不能專門針對新法去改革司法,那樣的話,吃香未免也太難看了。
雖說真到那一步,難看也就難看,但最好的方式,還是趕在新法前,先進行司法改革。
司馬光當(dāng)然是順?biāo)浦郏较蛏褡谔岢鏊痉ǜ母锏慕ㄗh。
今日朝會,談得其實不是王安石變法,而是司馬光的司法改革。
畢竟王安石那邊已經(jīng)定下來,制置二府條例司暫時無憂矣,目前正在制定新法條例,原本王安石是打算先推出均輸法,但是后來又將差役法參入其中,這就需要慎重考慮。
差役法真的非常敏感,若非之前張斐那場官司,引起百姓的廣泛關(guān)注,王安石也不可能先推出差役法,他也是在順?biāo)浦邸?br />
但是司馬光的性子又非常謹(jǐn)慎,他并沒有急著請求神宗進行全國改革,他還是按部就班,先提出理論,就還是祖宗之法。
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分化事權(quán),相互制衡。
從而又引出一個大概的框架,核心思想就是政法分離,將州府和縣衙的縣尉從官府中分離出來,組成一個司法部門,司理院也分離出來,專門處理訴訟,州府、縣衙就只管行政。
然后建議國子監(jiān)的訟學(xué)增招,先培養(yǎng)人才。
“臣贊成!
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司馬光的不是文彥博,不是趙抃,而是王安石。
在場的大臣們皆是一愣。
他們兩個什么時候勾搭上了?
司馬光自己都傻眼了。
我可沒有跟你說,咱們兩個相互支持啊。
趙頊也有些懵,疑惑地看著王安石。
又聽王安石言道:“正好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也準(zhǔn)備對差役法進行改革,這將有助于司馬大學(xué)士的改革!
趙頊問道:“是嗎?”
王安石點點頭:“回稟陛下,方才司馬學(xué)士說了,目前許多地方上的衙差,是參差不齊,貪污受賄不說,甚至還造成許多冤假錯案,這事關(guān)百姓,可不能再由普通的上等戶充任,得讓一些訓(xùn)練有素的人充當(dāng)衙差,專門負(fù)責(zé)抓捕犯人。
正好臣的差役法,也是打算將上等戶服役改為出錢免役法,所得之利,便可助司馬大學(xué)士改革司法。”
張斐這一套公檢法的核心是政法分離,但是支持政法分離的一個重要基礎(chǔ),就是要專業(yè)化,連衙差都要專業(yè)化。
要講法,就要較真,凡事都得講規(guī)矩。
故此司馬光先提議培養(yǎng)人才,但是專業(yè)化也需要經(jīng)費支持。
司馬光聽得是火冒三丈,誰特么要你出錢,我不知道從三衙里面挑選么,正準(zhǔn)備站出來反駁王安石時,趙頊點點頭笑道:“真是好。《磺渚褪请薜淖蟀蛴冶,有二位卿在,朕無憂矣。(zhǔn)奏!”
誰要跟他一塊玩。司馬光還欲再說,王安石又站出來道:“陛下圣明!
陳升之等改革派也趕緊站出來。
“陛下圣明!
文彥博等保守派,也不能說反對,也只能站出來表示支持。
司馬光郁悶壞了,出得大殿,就氣沖沖地往前走。
王安石就在后面追。
“君實!君實!”
這好不容易追上,王安石趕緊一把揪住司馬光的衣袖,“君實,我叫你多聲,你為何不答?”
司馬光直接蹦起來罵道:“王介甫,你這無恥小人,誰要與你相助了!
他哪里不清楚,王安石是要借他的司法改革,給自己變法提供更充足的合理性,甚至于可能將他的司法改革也納入自己的變法。
我的變法是建立在你變法的基礎(chǔ)上。
這司馬光能爽嗎?
占了便宜的王安石是故作委屈道:“君實,我好心幫你,你怎還罵我,可真是豈有此理!
“我呸!”
司馬光直接往王安石臉上噴,“我才不要你那骯臟之錢!
王安石道:“你這真是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司馬光冷笑一聲,“你方才說讓上等戶出錢免役,那我問你,你會不會借此增收稅錢?”
王安石遲疑不語。
司馬光問道:“怎么?無話可說了?”
王安石道:“我增的那是富戶的錢,可此錢來雇傭那些缺少生計的窮人,這有何不可?”
他變法的主要目的,是要改善財政,要不增稅怎么改善。
司馬光氣得嘴皮子都在哆嗦:“古往今來,誰增稅都說是為百姓,為天下,可結(jié)果又如何?你這就是變著法斂財!
王安石也激動起來了,“就算是斂財,我那也是為國斂財,國家財政年年入不敷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得不承認(rèn),司馬光這張嘴,總能說到你的軟肋。
司馬光道:“財政年年入不敷出,那是因為朝廷花得太多,而非是這錢不夠用,故而應(yīng)想辦法節(jié)省!
說到這里時,他突然壓低聲音道:“你王介甫飽讀史書子集,難道就不知道,若不規(guī)勸朝廷節(jié)省,就算你斂得太多,也是不夠花的。你想想看,自太祖立國到如今,財政增長了多少,可結(jié)果又如何?”
王安石反駁道:“若不花錢,又怎么興修水利,怎么開疆?dāng)U土,可見花錢并沒有錯,就要看這錢怎么花,能否花在刀刃上。你看那些大富商,雖然賺得多,但是他們花得也多,可見這錢只要好生利用,是可以生錢的!
司馬光道:“商人之道怎能用于治國之上!
王安石道:“有何不同?”
“那是私錢,這是公錢!
“這并非是錢不同,而人不同,這就是需要我們這些大臣能夠以身作則!
“你認(rèn)為這能行嗎?”
“不能行也得行,難道省錢就不靠臣子以身作則嗎?”
“你……我懶得與你說!”
二人又如同以往一樣,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司馬光天天鉆研史書,是看透了過去,他認(rèn)為,你賺得越多,那幫人花得更多,是彌補不了的,只能想辦法節(jié)流,阻止他們花錢,將錢省出來,然后存著,以備不時之需。
但王安石是看向未來,他要逆天改命,他認(rèn)為再省錢,在財政不增長的情況下,朝廷也難以有所作為,這治國之道,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有戰(zhàn)事,馬上就會捉襟見肘。
另外,大宋的外部環(huán)境,比任何一個朝代都要糟糕,是創(chuàng)造不出文景之治那樣的外部條件。
唯一的辦法就是理財。
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
然而,他們二人的爭吵,只不過是朝堂上明爭暗斗的一個小小縮影,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朝中正在形成一個個利益群體,說白了,就是利益相同的人,抱團取暖,誰也不敢獨自面對這場巨變。
變,則利動。
有人要捍衛(wèi)自己的權(quán)利,也有人希望從中撈一筆大的。
任何改革變法,不管初衷是多么偉大,不管是不是理念之爭,但最終還是會演變成利益之爭。
是不可避免的。
張斐現(xiàn)在倒是沒有過分關(guān)注朝堂的變化,以他目前的能力,其實影響不了太多,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事做好,步步為營。
今兒,他準(zhǔn)備親自去郊外推廣的計稅。
張家門前。
“龍五!
張斐出得門來,向坐在馬車上的龍五問道:“郊外安不安全?”
李四搶先道:“那自是沒有城內(nèi)安全,城西都亂成那樣!
上回被打得鼻青臉腫,他至今亦是心有余季啊!
張斐也真是被偷襲怕了,又道:“要不要叫上大牛,這樣更安全一些!
龍五面露為難之色:“可我最多就只能保護恩公與許娘子,無法再照看大牛。”
“……?”
張斐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心想,這叫龍五的都這么臭屁嗎?訕訕點頭道:“好……好吧。不叫大牛了。”
又是左右望了望,“那婆娘還不肯出來么。李四,你去許家催催。”
“哎!”
李四剛從馬車上跳下來,就道:“三哥,許娘子來了!
張斐偏頭看去,只見許芷倩一襲男兒裝扮走過來,只不過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讓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人。
在家龜縮兩日的許芷倩,是終于出得門來。
當(dāng)她看到張斐時,鳳目不免閃過一抹羞澀。
張斐走了過去,憨憨笑道:“止倩,你來了!
許芷倩心虛地左右看了看,旋即鳳目一瞪,低聲羞怒道:“誰……誰讓你叫我止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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