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船上的貨物就不說了,客商加上水手雜役,一共是一百七十六號人,應(yīng)該沒有說錯!泵婢呷说溃骸拔业拇炔簧侠闲值纳檀孢m,不過一條船乘坐四五十號人肯定是沒問題。老兄若是答應(yīng),我這邊騰出四條船給你,你領(lǐng)著商船上的所有人換船,掉頭回杭州如何?”
喬思羅心下一凜,知道自己猜想的并沒有錯,這伙人對自己這邊的底細(xì)了若指掌,知道今次是兇多吉少,卻還是仰首哈哈笑道:“當(dāng)家的開價比天還大,這不是要船要貨,而是要喬某和虎神堂的性命。我要是連船帶貨都交給當(dāng)家的,回去之后,必死無疑,跟著我的這些弟兄也沒了生計;⑸裉檬Y大爺急公好義,十幾年來一直幫客商跑船,養(yǎng)這幾百張口,大家都指著虎神堂的名頭混飯吃。這次如果折了買賣,空手而歸,虎神堂的摘牌自然要摘下來,從今以后,幾百張口就無糧可食!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泵婢呷艘彩切Φ溃骸安慌艽,還可以做其他行當(dāng);⑸裉媚苋吮姸,自然能找到其他出路!
喬思羅身邊一人怒道:“你說另找出路就另找出路?真當(dāng)虎神堂的弟兄們怕你們不成?橫豎都是沒活路,大家血拼一場,同歸于盡!”
面具人嘆道:“人的性命只有一次,為了保護(hù)一點貨物,就要將性命送在這里,真是不值當(dāng)!
“人命雖然只有一次,但咱們這些人做的就是刀口上的買賣!眴趟剂_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接了這筆生意,不送到目的地,咱們就沒臉混下去。當(dāng)家的,我們這些人的性命不值錢,如果閣下真要欺人太甚,我們也只能拼死一搏。常言道得好,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你既然事先打探了咱們的底細(xì),應(yīng)該知道,我手下有上百名愿意以命相搏的弟兄,真要打起來,你手下的弟兄只怕也會損失不少!
面具人道:“如果以命相搏,確實會兩敗俱傷!
“所以當(dāng)家的也沒必要為了一點貨物就讓手下弟兄死在這里!眴趟剂_道:“既然是開價,那就要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當(dāng)家的不該獅子大開口。我的意思,船和貨物肯定不能交出去,但是酒水銀大家可以商量。哪怕這次我們白跑一趟,甚至虧損一些,只要當(dāng)家的和你手下弟兄滿意,咱們也算是交了朋友!
面具人搖頭嘆道:“這三船貨物,價值少說也是價值幾十萬兩銀子,你們是給不了這個價錢的!碧ь^看了看天色,猶豫一下,才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次我既然和弟兄們出來了,就不會半道而廢!碧鹗郑隽藗手勢,海寇船上立時就響起了號角聲,隨即商船的眾人便看到七條海寇船上的有不少箭手走到船頭,彎弓搭箭,對準(zhǔn)了商船。
喬老板和水手們都是大吃一驚。
海上的盜寇雖然兇狠,但卻很少使用弓箭,一來是在海上制作弓箭實在很困難,即使登岸暗中收購,大唐施行刀狩令,那是嚴(yán)禁兵器弓箭在民間流通,海盜也很難找到賣家。二來要訓(xùn)練一名箭手著實不容易,即使是官兵,擅長弓箭的箭手也并不是太多,在行伍之中,優(yōu)秀的箭手無論是地位還是待遇,都比普通士兵要高出不少,海上盜寇自然也沒有余力去訓(xùn)練出優(yōu)秀的箭手。
可是現(xiàn)在這支?艿募謪s著實不少。
更讓喬老板吃驚的是,他看的清楚,那些箭手彎弓搭箭,箭矢前端卻并非銳利的箭簇,而是裹著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顯然是不對勁。
第1221章 不堪一擊
喬老板和眾水手正不知對方箭頭上裹的是什么,卻瞧見所有?艽隙加腥它c起了火把,喬老板見狀,身體一震,立時明白過來,大驚失色道:“他們……他們要燒船!”
果然對方點燃火把之后,便湊近箭頭,只是片刻間,十幾支箭矢瞬間就變成了火箭。
那青銅面具人一揮手,十幾支火箭射過來,“咄咄咄”之聲響起,有幾支箭射中船艙,有幾只則是射中船體側(cè)面。
“趕緊滅火!”喬老板變了顏色,手下眾人頓時有些慌亂。
雖然對方人多勢眾,但水手們也都是勇悍得很,畢竟跑海的買賣,若不兇悍,那也是吃不了這碗飯,所以面對眾多?懿⒉晃窇,也存了拼死一搏之心。
但對方卻使出火箭這一招,著實是喬老板沒有想到的。
箭簇前端裹著粗棉,卻都是用火油浸泡過,扎入木板中,還不容易撲滅。
有人取了水,向船艙的火箭潑過去,意圖滅火,誰知道水一澆,竟是有不少火點落在甲板上,一時竟無法撲滅。
“不能用水!”喬老板厲聲喝道:“用衣服撲滅!
于是便有人脫下外衫,好不容易將船艙的幾支火箭撲滅,又有人取了長桿,將扎在船體側(cè)面的火箭打落下去。
撲滅十幾支火箭,眾人這才松了口氣,但抬頭看到對面眾多箭手依然彎弓搭箭,雖然火把一時間沒有引燃,但卻讓商船上的水手們后背發(fā)涼,巨大的恐懼侵襲全身。
大家都清楚,這只是對方的警告。
對方的目的是劫掠商船和貨物,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會真的放火燒船。
可對方的警告,那是清楚地告訴大家,只要他們愿意,隨時可以將三條商船燒毀。
海寇只是射了十幾支火箭,便已經(jīng)讓水手們一陣慌亂,如果對方真的下狠手,火箭連續(xù)不絕射過來,這邊甚至沒有滅火的時間,而且對方的火箭著實狠辣,扎入木板之中,粗棉被火油浸泡,潑水都無法滅火,甚至水和油混在一起,會讓火焰四處蔓延。
喬老板心有余悸。
“喬老板,現(xiàn)在你可明白了?”面具人高聲道:“用不著以命相搏,我們就可以將你們的三艘船摧毀殆盡,真要走到那一步,商船、貨物,還有三條船上的上百好人,那都要葬身大海了。”
喬老板冷笑道:“當(dāng)家的好手段。”
“過譽了!泵婢呷说溃骸八曰氐胶贾荩阌谐渥愕睦碛上蚪鬆斀忉屃。不是你們不想保護(hù)商船,而是你們根本沒有應(yīng)付之策。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上百號人葬身大海不是?丟了商船和貨物,但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這也是大功一件啊!彪p臂環(huán)抱胸前,高聲道:“否則船和貨物沒有不說,連人都保不住,那又是何苦?”
喬老板臉色鐵青,握緊拳頭,眾水手也都是面面相覷。
天色漸暗,海風(fēng)如刀。
“要拿走商船和貨物,就看當(dāng)家的有沒有那個本事!眴汤习搴鋈环怕曅Φ溃骸爱(dāng)家的,你有沒有膽量和我比斗一場,如果你贏了,就按照你說的,商船和貨物都?xì)w你們,給我們四條船回杭州!
此言一出,水手們都是變色。
“老大,你……!”邊上有人想要勸說,喬思羅卻是抬起手阻住,沉聲道:“沒有別的法子!
面具人卻是笑道:“我為何要與你單打獨斗?”
“因為這是你們唯一可能獲取商船和貨物的機(jī)會!眴趟剂_高聲道:“不錯,你們備有火箭,確實了得,真要下狠手,用不著短兵相接,你們就可以將三條商船徹底摧毀。可是放箭燒船,除了毀滅,你們什么都得不到。你們耗費人力物力,預(yù)謀許久,今次大動干戈,總不想一無所獲?”握拳道:“若不答應(yīng),你們盡管放箭燒船!睕_著手下的水手們大聲問道:“你們怕不怕死?”
其實誰也不愿意真的死在這里,但此時氣勢不能弱,所有人齊聲道:“不怕,讓他們燒船,什么都得不到!”
“果然有膽識!泵婢呷诵Φ溃骸澳阏f的單打獨斗,怎么個講法?”
喬思羅立刻道:“各選兵器,以武會友。我若敗于你手,商船和貨物俱歸你所有,若是我僥幸取勝,還請當(dāng)家的退兵。”
面具人點頭道:“好!”
喬思羅聞言,眼中劃過一絲喜色,便是身邊的水手們,也有不少顯出欣喜之色。
喬思羅是虎神堂頭號戰(zhàn)將,深得姜大爺信任和器重,否則也不會將跑船這么大的責(zé)任交到喬思羅手中。
雖說海寇兇狠,但就怕那邊不答應(yīng),只要答應(yīng),喬思羅就有機(jī)會。
“當(dāng)家的果然是條好漢。”喬思羅高聲道:“如此一來,就算敗于閣下之手,我回去之后也能有個交代!
“是喬老板過來,還是我過去?”
喬思羅心知對方也只是說說,真要讓對方過來,免不了又是一場爭執(zhí),事到如今,自己也沒什么好怕的,大聲道:“喬某過去請教!”
那邊也不廢話,船只向這邊靠近過來,兩邊的水手和盜寇都是嚴(yán)陣以待,保持警覺。
相距一段距離,那邊才停下,喬思羅讓人取了舢板,搭在兩船之間,不過商船比那邊高出不少,舢板向下傾斜,喬思羅順著舢板走過去,到了敵船甲板上,掃了一眼,見到眾寇都是蒙住口鼻,有人持弓,有人握刀,一個個都很是精悍,見得喬思羅登船,都是向后推開,空出了一大塊甲板。
“當(dāng)家的!”喬思羅向面具人一拱手,打量對方身形,面具人并不廢話,自腰間拔出佩刀,刀鋒指向喬思羅。
喬思羅見對方如此干脆,也不猶豫,握刀在手,道:“討教了!”
他也不客氣,卻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畢竟關(guān)乎到三條船和幾十萬兩銀子的貨物,是否能夠保全,全在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若是敗了,那自然是損失慘重,虎神堂以后的麻煩不小。
但如果取勝,商船在海上遇上?,自己挺身而出,擊敗寇首,保住了貨物和人員,那么必然是聲名大噪,虎神堂自然是名聲大振,而自己也必將受人敬畏,自然是名利雙收。
他一動,面具人腳步也跟隨移動,卻是反向而行,二人繞了半圈,不約而同地輕喝一聲,縱身躍起,揮刀直砍。
二人躍起猶如蒼鷹,揮刀的速度都是好似閃電。
喬思羅高躍直砍之際,見對方同樣彪悍砍來,心下一凜,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對方出招的速度和力量明顯都不在自己之下,心知眼前這寇首還真不是泛泛之輩,乃是勁敵。
喬思羅其實也明白,這場比斗,既要全力取勝,卻又不能真的傷了對方。
如果寇首敗了,言而有信,那么三條商船自然是有驚無險,但如果自己失手傷了對方,這群?軆春樊惓,激怒了對方,他們就未必真的信守承諾,周圍一群?芤粨矶,自己只怕就要血濺當(dāng)場。
他本想著如果對方的實力不強,自己就故意比斗一番,然后以對方比較體面的辦法取勝。
可是這一交手,對方的實力顯然不在自己之下,心下吃驚,心有雜念,微一猶豫,面具人目光敏銳,轉(zhuǎn)瞬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喬思羅肋下出了破綻,毫不猶豫變砍為刺,空中急點喬思羅肋下。
喬思羅見得對方不拘一格,刀走劍勢,更是驚駭,駭然于對方的變招莫測,空中急扭身子,陀螺般向一旁落下去。
只是他變招雖快,卻被面具人一刀刺中肋下衣襟,斜挑之下,衣襟裂開,這是這一下,面具人便已經(jīng)占了先機(jī)。
喬思羅落在甲板上,面具人卻是在空中吸氣,身子一折,緊追不舍,喬思羅只見得眼前刀光霍霍,心中凜然,厲喝一聲,卻也只能揮刀格擋,而面具人卻已經(jīng)借助下落之勢,雙手握刀,“嗆”的一聲,正砍在喬思羅手中大刀的刀背上,火星四濺,喬思羅手臂劇震,驚駭之際,面具人的刀刃卻已經(jīng)順著喬思羅手中大刀刀背順勢一劃,喬思羅便感覺手上一陣巨疼,那種疼痛讓他無可奈何五指一松,手中的大刀已然下落,“蹌噹”一聲,重重落在了甲板上。
他一臉駭然,抬起手,只見右手鮮血淋漓,對方一刀劃過,卻已經(jīng)切斷了他兩根手指,兩根半截斷指已經(jīng)飛落在甲板上,觸目驚心。
“承讓!”面具人干脆利落,回身吩咐道:“傳令下去,騰出四條船,送給喬老板返回杭州!庇窒騿趟剂_拱手笑道:“喬老板,一時失手,切莫見怪。這次的人情我領(lǐng)了,日后若有機(jī)會,必會報答!”又吩咐道:“取傷藥為喬老板止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喬思羅忍住疼痛,握住斷指處,一臉驚駭。
他實在沒有想到,僅僅三招之內(nèi),自己就敗在對方之手。
對方的刀法著實恐怖。
他實在不相信,一名寇首,竟然有如此了得的功夫,真要有此能耐,根本沒有必要在海上打劫謀生,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出路。
“喬老板的心思我清楚!泵婢呷税l(fā)出一聲刺耳的笑聲,緩緩道:“你提出要與我比斗,那是想要一箭雙雕。若是你勝了,可以全身而退,甚至名利雙收,即使敗了,你也覺得可以試探我的刀法路數(shù),想要以刀法路數(shù)在日后追查我的身份!
喬思羅立時變色。
對方不但刀法了得,竟然心思也是精明,一眼便看破了自己真正的用心。
一名匪眾丟過來一只瓷瓶子,喬思羅探手接過,面具人已經(jīng)道:“敷在傷處,可以止血!
第1222章 水軍統(tǒng)領(lǐng)
安東大將軍府座落于遼陽城光武大街,青磚白瓦,并不以宏闊取勝,而是層層相疊,看上去優(yōu)美靜怡,府內(nèi)多有烏黑色的梁柱,每一根梁柱都顯出久遠(yuǎn)歲月烙下的痕跡。
遼陽城的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如今的安東大將軍府,百年前曾是武宗皇帝在遼東的行轅。
大唐征討渤海,最后階段武宗皇帝親征,行轅就設(shè)在這里,當(dāng)年就是從這里頒下一道又一道旨意,最終徹底征服了渤海,建下了赫赫武功,為后人頌揚。
武宗還朝之時,留下一支兵馬駐守東北,下旨封一員愛將為安東大將軍,更是將自己的行轅賜為大將軍府,可說是隆恩浩蕩,也正是從那以后,行轅改為將軍府,歷代安東大將軍都在此居住。
雖然將軍府并不宏闊,進(jìn)入府內(nèi)甚至?xí)杏X到太過雅致,沒有凜冽的威嚴(yán)之氣,但沒有任何人會否認(rèn),百年來,這一座府邸的主人便是東北的真正主宰,從這里發(fā)出的每一道命令,比之皇帝的旨意還要有用。
二月初上,遼東的氣候雖然談不上回暖,卻也不似之前那般寒冷。
東北的冬季跨越很長,即使到了三四月份,天氣也未必能轉(zhuǎn)暖和,關(guān)內(nèi)原來的人們或許不大適應(yīng),但對常年居住在東北的人們來說,二月初的天氣已經(jīng)算是好天氣。
天氣晴朗,陽光普照。
遼東水師統(tǒng)領(lǐng)周烈趕到將軍府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灑射在將軍府的青磚白瓦之上,斑駁嫻靜。
坐在將軍府偏廳的雅室之內(nèi),周烈身板挺直,宛若表情一般,古銅色的皮膚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常年生活在海邊,面龐那清晰而有力的輪廓,也讓人能猜到他并非一個容易接觸的人。
周烈年過四旬,是遼東軍中不多見擅長水事的將領(lǐng),比起大多數(shù)的遼東將領(lǐng),此人沒有圈占過一寸田地,而且禁止麾下的水軍將領(lǐng)參與跑馬圈地之事,因此也就成了遼東系將領(lǐng)中的異類。
水至清則無魚。
周烈太過清廉,再加上性情孤僻,所以在遼東軍內(nèi)的朋友寥寥無幾,即使是麾下的水軍將領(lǐng),許多人也都是利用各種手段從水軍調(diào)離,畢竟毫無油水的遼東水師對大多數(shù)將領(lǐng)來說比牢籠還要讓人難受。
這樣的結(jié)果,導(dǎo)致遼東水師在爭取利益方面越來越弱勢,每年為了爭取戰(zhàn)船的養(yǎng)護(hù)銀,都要花一番功夫。
好在汪興朝對周烈倒是頗為欣賞,雖然遼東水軍無法為整個遼東軍集團(tuán)帶來任何有用的利益,每年還要花不少銀子去維持,但汪興朝每年還是如數(shù)撥銀,也會對水軍的裝備更新?lián)Q代,名義上還是維持了這支水軍的存在。
不過也僅此而已。
遼東內(nèi)部重要的軍事會議,周烈?guī)缀醵紵o法參加,他常年駐守在長生港,幾乎讓人遺忘還有此人的存在。
而這一次大將軍緊急召見,也是多年來沒有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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