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登山之人,走到山腰,卻發(fā)現前面沒有了道路,寸步難行,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再向前一步,可是今日翻閱【易論】之后,心中卻赫然開朗,已經找到了一條打開道路的辦法。
秋娘自然不知秦逍心中所想,但看到愛郎眉宇間始終帶著歡喜之色,心中自然也是歡喜。
秦逍歡喜之余,心中的疑竇卻是更深。
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夫子對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是了如指掌,而且先前見到夫子,自己雖然是初見,但夫子卻明顯對自己有一種親切之感,那輕拍自己臉頰的動作,分明是一位長者對后輩的愛溺,雖然夫子以秋娘為借詞,似乎是看在秋娘的面上才會如此親近,但秦逍卻隱隱感覺,夫子對自己沒有絲毫的陌生之感。
安排紅葉在西陵暗中保護自己,此番危急時刻,又派出二先生授藝相助,這當然是對自己維護有加,可是這位老夫子,為何要對自己如此關照?
毫無疑問,夫子對自己的身世肯定是異常清楚,想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只能從夫子口中找到答案,但夫子眼下似乎并沒有告訴自己真相的打算。
最要緊的是,自己生長于西陵,與京都千里迢迢,身在京都的夫子為何會對遠在西陵的自己如此關注?
書院之行,不但沒有讓秦逍心中的疑惑得到解釋,反而疑問更多。
第883章 刑徒
二人到家之時,天已經黑下來,開門的老沈忙稟報道:“老爺,有一位姓林的客人下午過來求見,等到天黑的時候才回去,他說明日再過來拜見!
秦逍知道來者肯定是林宏。
林宏將家族命運已經寄托在秦逍身上,如今風云驟變,秦逍的官職被罷免,林宏自然擔心,前來探探情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京都一到天黑就會宵禁,沒有批文,夜里是不可在各坊之間走動,林宏住的地方不在這邊,自然是天黑之前趕回去。
秦逍點點頭,老沈這才向正堂那邊瞧了一眼,低聲道:“姓林的客人離開沒多久,又有兩名客人過來,他們見老爺不在府里,也沒有離開,說是要等老爺回來。”
秦逍一怔,向秋娘道:“姐,你先回房,我去看看。”心想天黑之后都沒有離開,那肯定是有路條在手,自然是朝廷的官員。
大廳之內點著燈火,秦逍入廳之后,便瞧見兩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身板挺直,如同標槍一般,雙手搭在大腿上,坐姿十分的講究,只等到秦逍進來,兩人才扭頭看過來。
“兩位是?”秦逍見二人長相陌生,雖然一身黑衣的材質并不差,但從衣飾還真看不出來路。
兩人已經站起身,一人轉向秦逍,拱手道:“紫衣監(jiān)少監(jiān)薛泉,蕭大人麾下!”
秦逍心下一凜,紫衣監(jiān)雖然還像被一層霧氣擋住,秦逍也難以窺透清楚,但他卻已經略有了解,知道紫衣監(jiān)有四大少監(jiān)之說。
紫衣監(jiān)設總管,其下有左右衛(wèi)監(jiān),而每一名衛(wèi)監(jiān)下面又設有兩名少監(jiān),被稱為四大少監(jiān)。
隨同前往江南的陳曦,便是四大少監(jiān)之一。
秦逍知道紫衣監(jiān)兩大衛(wèi)監(jiān)如今都不在京都,羅睺似乎還遠在關外,而蕭諫紙尚在江南,大總管據說一直在宮內,所以當下京都紫衣監(jiān)還真是由少監(jiān)理事。
薛泉與陳曦平級,忽然登門,還真是讓秦逍大感意外。
“薛少監(jiān)!”秦逍拱手笑道:“貴客登門,兩位請坐!”回首吩咐道:“來人,上茶!”
薛泉抬手道:“不用了。秦爵爺,我們等候多時,你既然已經回來,還請辛苦一下,跟我們走一趟!”
秦逍一怔,隨即笑道:“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
“薛少監(jiān),你應該知道,我已經被罷官免職,不是朝廷的官員!鼻劐袊@道:“所以我現在只是閑人一個,跟你們走,也幫不上什么忙!
薛泉含笑道:“爵爺放心,我們只是請侯爺去見一個人!
秦逍一怔,心下奇怪,忍不住問道:“見什么人?”
薛泉身后那人淡淡道:“爵爺不必多問。少監(jiān)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不要在耽擱時間,請侯爺現在便移步!碧值溃骸罢!”
紫衣監(jiān)的人突然找上門,而且要求立刻跟他們走,秦逍心下自然感到一絲吃驚和忐忑,不過他也清楚,紫衣監(jiān)直接隸屬于圣人,他們找上門來,事先肯定已經讓圣人知曉,自己也沒有必要與他們?yōu)殡y。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吧。”秦逍出了門,卻見到秋娘正在不遠處擔心看著自己,含笑道:“無妨,這兩位有事情請我?guī)兔,很快就回來!?br />
薛泉倒是很懂事,轉身向秋娘拱手行禮,也是含笑道:“爵爺很快就回,不必擔心!
秦逍也不知道薛泉是寬慰秋娘還是自己真的很快就能回來,跟著出了門,薛泉身邊的隨從一個口哨,很快就有馬車過來,黑色的駿馬,馬車也是全身灰褐,顯得異常冷峻。
“爵爺請上車!”薛泉抬手,秦逍也不猶豫,上了馬車,薛泉則是和隨從騎馬跟隨。
車廂內十分簡陋,也是一片昏暗,而且奇怪的是這車廂并沒有窗戶,封的十分嚴實,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剛上車,馬車便開始晃動起來,向前而行。
秦逍心中納悶,不知道紫衣監(jiān)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他知道京都官民對刑部畏之如虎,可是比起刑部,紫衣監(jiān)更是讓人恐怖的存在,被這兩個衙門找上,都不會有什么好事。
難道是紫衣監(jiān)查到了一些關于自己的情況?
秦逍其實一直不曾掉以輕心,安興候夏侯寧是死在劍谷門徒沈藥師的手里,劍谷早已經是圣人和夏侯一族的眼中釘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要命的是自己與劍谷的淵源卻不淺,當初不但稀里糊涂成了沈藥師的徒弟,而且還與小師姑沐夜姬在關外和羅睺一干紫衣監(jiān)的人大打出手,自己的樣貌那是被羅睺看的一清二楚。
當時除了羅睺,尚有不少紫衣監(jiān)吏員,這些人在血魔刀下死里逃生,秦逍當時也沒有太在意,并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回來到京都,甚至可能經常與紫衣監(jiān)的人打交道。
如果羅睺和他手下那幾個人回到京都,只要看見自己,立馬就能認出來,一旦如此,圣人也就立馬知道自己與沐夜姬關系匪淺,以圣人對劍谷的仇視,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是大難臨頭。
他有時候想想,心中懊惱,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鼓動血魔老祖將羅睺那干人殺個一干二凈,如此一來,也就沒了如今的后患。
現在紫衣監(jiān)突然登門帶走自己,他心中還著實忐忑,暗想難不成羅睺已經帶著手下人返京,甚至已經發(fā)現了自己的存在?
真要如此,今晚自己恐怕是有去無回。
可是以自己目下的實力,想要與紫衣監(jiān)甚至是圣人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
許久之后,馬車終于停下,車夫將車簾子掀開,低著頭,也不說話,秦逍下了馬車,才發(fā)現邊上是一條小河,小河對面是一面灰白色的石墻,河道之上有一道石橋,而河道兩邊,卻是綠樹成蔭。
薛泉走過來,抬手道:“爵爺請!”
“這是哪里?”秦逍環(huán)顧一圈,這里一片死寂,看不到其他人影,話一出口,馬上想到:“這里是……紫衣監(jiān)?”
薛泉不說話,只是率先走在前面,那名隨從則跟在秦逍身后,似乎是擔心秦逍調頭跑了。
人天色早已經黑下來,進了院內,抬眼望去,都是極為丑陋古樸的建筑,而且點燈的地方并不多,給人一種極為陰冷的感覺。
秦逍心下感慨,紫衣監(jiān)就是與眾不同,在這里辦差的本就都是太監(jiān)出身,氣質都是陰鷙得很,再加上這些人干的都是不見光的事兒,一群陰鷙之人所在這處,也就自然而然顯得十分陰冷。
進了院子,那隨從卻是加快步子走在前面,帶著二人往紫衣監(jiān)后面去,途中偶爾遇見幾名紫衣監(jiān)吏員,瞧見薛泉,立刻躬身行禮,顯得異常敬畏,秦逍看在眼里,知道這紫衣監(jiān)等級森嚴,比一般衙門還要嚴苛得多。
如同走在迷宮一般,終于來到一處黑色石頭修筑的屋子前,門前兩名灰色短衫的吏員躬身行禮,隨即打開門,秦逍看見里面昏暗無比,皺起眉頭,薛泉看了秦逍一眼,微笑道:“爵爺請!”
“薛少監(jiān),這是何處?”秦逍沒有立刻進去,問道:“你們帶我來紫衣監(jiān),到底意欲何為?”
薛泉態(tài)度倒是很好,道:“請爵爺見一個人,那人現在就在里面,大人見到,一切都明白了。爵爺放心,我們沒有其他意思,爵爺的安危是受到我們保障的。”
秦逍也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自己連紫衣監(jiān)衙門都進了來,也就不在乎進入一間黑屋子。
那隨從依然在前領路,一進屋內,秦逍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厚重的石墻,道路狹窄,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而且比起外面道路曲折,這黑屋子里更像是迷宮。
好一陣子,終于在一間石門外停下,那隨從伸手貼在石門的一處凹陷處,手掌旋轉,隨機石門緩緩打開,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道從里面彌漫出來,秦逍眉頭鎖起,往里面看了一眼,入目處先是看到了一面墻壁,墻壁上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刑具,許多刑具雖然只是頭一次見到,但你一眼就能看出大概是如何使用,而屋子中間擺放著一張石臺,黯淡的燈火之下,一切都顯得陰森可怖。
秦逍臉色更是有些難看,任誰都看得出來,這里分明是一處刑訊室。
“我……我什么都說了……!”便在此時,卻聽到屋里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們……你們別再用……用刑了,我……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秦逍有些詫異,不自禁走進刑訊室,循聲看去,卻見到另一面墻壁上,一名赤身裸體片縷不沾的男子被鐵鏈鎖住四肢,呈大字型貼在墻面上,披頭散發(fā),渾身上下血跡斑斑,顯然是受了極狠毒的酷刑。
囚犯垂著腦袋,似乎無力抬起,亂發(fā)垂下,聲音虛弱:“求你們……饒命,我……我什么都招供……!”
第884章 駭人命案
秦逍一臉疑惑,雖然囚犯披頭散發(fā)看不清樣貌,但從他的身形輪廓來看,并不是自己熟識之人。
“爵爺,這就是帶你見的人!毖θ种赶蚰乔舴福骸按巳诵諈牵竺兄,目前的職位是安東都護軍游騎將軍,安東都護軍另一個名字,就是大家常說的遼東軍!”
秦逍身體一震,吃驚道:“遼東軍?”盯著那囚犯,心下更是詫異。
既然是遼東軍的游擊將軍,又怎會被紫衣監(jiān)囚禁在此,甚至嚴刑拷打?
更讓秦逍詫異的是,紫衣監(jiān)審訊此人,無論此人犯了什么事,與自己全無關系,畢竟自己和遼東軍沒有一絲一毫的牽涉,紫衣監(jiān)為何要將自己請過來?
“薛少監(jiān),這……?”秦逍正想詢問,薛泉卻是含笑道:“不瞞爵爺,早在幾個月前,我們就得到一個消息,東北昌黎郡下轄的一處鎮(zhèn)子遭受黑山匪襲擊,鎮(zhèn)子上老少四百多口人幾乎全都被黑山匪屠戮,所有的財物更是洗劫一空。也就在其后不久,安東都護府呈上了請功折子,遼東軍清剿黑山匪,斬首六百余,為此圣人還專門封賞。當時西陵叛亂發(fā)生不久,后來又有江南之亂,所以朝廷對此事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黑山匪?”
薛泉解釋道:“爵爺有所不知,遼東黑山匪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存在。那幾年遼東出現了大旱,因此導致糧食銳減,許多百姓賣兒賣女,局面有些混亂,朝廷雖然調撥糧食賑災,但還是有許多刁毒之民落草為寇,成為禍害東北的亂匪。一開始這些土匪各自為戰(zhàn),也成不了什么大氣候,不過幾年下來,黑山一帶的土匪勢力日盛,許多匪盜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都投奔到了黑山匪之下,據我們所知,黑山匪現在嘯聚了上萬人馬,成為東北一帶勢力最大的匪盜之一。”
“如此說來,黑山匪是在遼東軍的眼皮底下坐大?”秦逍皺眉道。
薛泉道:“遼東軍倒是捷報頻來,朝廷為此對遼東軍賞賜不少,不過這些盜匪越打越多,而且越打越強。幾年前有消息說,數千官兵竟然被幾百名黑山匪追得落荒而逃,不過這件事情安東都護府自然不會向上稟報,只是從那邊流傳出來,真假還需要調查。”
如果不是之前蘇瑜對秦逍提及過遼東軍,秦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否則這時候陡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定是不敢相信。
“那么今日薛少監(jiān)帶我來見他的緣故是什么?”秦逍看向渾身上下血肉模糊的游騎將軍吳行忠,疑惑道:“他是遼東軍的游騎將軍,卻又為何會被囚禁在此處?”
“渤海使團進京,安東都護府派了五百人護送入京!毖θ獑问直池撋砗,緩緩道:“負責護送的是明威將軍,吳行忠是他的部下,也隨同護送。此人入京之后,偷偷離開駐營,帶了幾個人喬裝打扮在樂坊風流快活,半夜被我們帶回了衙門。明威將軍派人找尋,自然是找尋不著,向兵部那邊備了案,兵部又讓京都府那邊負責找尋此人的下落,渤海使團離京之時,那隊遼東軍要負責護送,只能先丟下此人不顧返回遼東!
秦逍明白過來,笑道:“是偷偷將他抓捕?”
“目前知道此人在紫衣監(jiān)手里的人屈指可數!毖θ⑿Φ溃骸敖袢照埦魻斶^來,也是讓爵爺了解一些情況!
“我?”秦逍搖頭道:“薛少監(jiān)是讓我?guī)兔彴竼?我已經不是大理寺的人,幫不上忙。?br />
薛泉卻看向吳行忠,淡淡道:“吳將軍,烏沙鎮(zhèn)命案真相,還勞煩你再說一遍!
吳行忠有氣無力道:“我們……我們是奉了皇甫將軍的軍令,八百人都裝扮……裝扮成黑山匪,趁夜殺進了烏沙鎮(zhèn);矢④娪辛睿活w人頭可以領二兩銀子,入城之后,不分男女老幼,見人便殺……!”
秦逍臉色驟變,雖然薛泉方才告知命案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有了一些猜測,但吳行忠供詞出來,著實讓秦逍心下駭然。
“天亮之前,我們……我們撤離了鎮(zhèn)子,中途換了裝束,返回了兵營。”吳行忠聲音虛弱,一直低著頭,就像是背誦文章一樣有口無心招供道:“參與此事的官兵,一個字都不能……不能吐出來。搶掠的財物,全都交上去,但每人都得到了賞賜……!”
秦逍目顯寒意,冷聲道:“為何屠戮百姓?”
“我們……我們都是奉命行事,為何……為何如此,不……!”吳行忠話還沒說完,那隨從已經拎起一只木桶,將一桶水朝著吳行忠直接潑了過去,水中還夾雜著部分碎冰,冰水潑在吳行忠赤裸的身上,吳行忠身體劇烈顫抖,直打哆嗦。
“冷靜一下再說!毖θ娌桓纳瑲舛ㄉ耖e道:“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進了紫衣監(jiān)的監(jiān)牢,如果還不能老實招供,不管是什么身份,恐怕都無法活著離開。”
吳行忠吃力抬頭,牙關哆嗦道:“我……我都招供,是……是為了向朝廷請功!”
“所以說你們屠鎮(zhèn)是為了殺良請功?”薛泉淡淡道。
“將軍說盜匪橫行,遼東軍有一年……一年多都不曾向朝廷報功,而……而兵部卻幾次三番詢問剿匪之事……!”吳行忠雙眸無神,似乎已經絕望,軟噠噠道:“需要……需要給朝廷一個交代……!”
秦逍冷笑道:“既然盜匪猖狂,為何不去剿匪,卻要殺良冒功?”
“打不了!眳切兄覠o力道:“黑山匪……黑山匪都不怕死,他們……他們兇悍異常,和他們交手肯定……肯定會死很多人,大……大伙兒都有家有業(yè)……,誰都不想死在黑山匪的手里……!”
秦逍聽到此處,只覺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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