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死法，當(dāng)然是奇恥大辱。
可是他卻偏偏無法反抗。
“砰！”
又是一記重踢，踢在他腹間，紅蜘蛛“哎喲”一聲，竹簫脫手而落，雙手捧著小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軟倒下去，眼見得紅葉又是一腳踢過來，紅蜘蛛幾乎是哀嚎道：“別打了，別打了！”
紅葉自然不理會，這一腳依然踢在他的臉上，一顆門牙帶血從他口中飛出，他素來在意的臉龐瞬間就被踢腫。
紅蜘蛛出生至今，從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更沒有如此毫無還手之力的事情發(fā)生過，身上疼痛，心里更是疼痛。
“半夜三更，不告而入，閣下實(shí)在是有失禮儀�！甭牭寐曇繇懫�，紅蜘蛛勉強(qiáng)看過去，發(fā)現(xiàn)本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顧白衣此時已經(jīng)坐在床邊，正氣定神閑地看著自己。
紅蜘蛛此時自然明白，今晚自己是真的自投羅網(wǎng)。
本以為狼入羊圈，結(jié)果卻是雞入虎口。
此刻后悔也來不及，十三的時候就躺在邊上，他后悔自己沒有聽取十三的勸告，動手之前，就應(yīng)該先向幽冥稟報(bào)，如果幽冥阻止，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紅蜘蛛有氣無力道。
顧白衣聲音平和，含笑道：“這該是我們問你的話。你既然登門，自然不會不知道主人是誰，可是我這個做主人的，卻委實(shí)不知道你這不速之客來自何方，不知能否賜教？”
紅蜘蛛咬牙道：“落在你們手里，是我技不如人，要?dú)⒁獎�，悉聽尊便�！?br />
顧白衣嘆道：“我素來愿意成人之美，你既然想死，我就不難為你�！毕蚣t葉道：“幫幫他！”
紅葉已經(jīng)從地上撿起紅蜘蛛那支竹簫，走到紅蜘蛛身邊，鋼針對著紅蜘蛛的喉嚨，便要刺下去，紅蜘蛛臉色大變，急忙道：“別動手，別動手！”
“王母會已經(jīng)窮途末路。”顧白衣淡淡笑道：“這個時候你出現(xiàn)在這里，意圖行刺，自然是王母會的人�！�
紅蜘蛛猶豫一下，點(diǎn)頭道：“不錯，我……我是王母會的人。”
“很好�！鳖櫚滓碌溃骸疤拐\相見，有問必答，這才是相處之道。閣下尊姓大名？”
“我……我叫紅蜘蛛�！奔t蜘蛛回道。
“紅蜘蛛？”顧白衣失笑道：“這名字倒是有趣。閣下既然敢前來行刺，也算是個有膽識的人。杭州營和太湖軍殺進(jìn)城里，王母信徒一盤散沙，只知道逃竄保命，這時候閣下不去逃命，反倒是自投羅網(wǎng)，這讓我很意外�！�
紅蜘蛛道：“你帶人入城，殺了王母會那么多兄弟，我……我自然要為他們報(bào)仇�！�
“不知閣下在王母會是什么身份？”
紅蜘蛛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我……我是錢老太爺?shù)拈T客，跟隨他一起加入王母會。我既然吃他的飯，自然……自然就要為他效命�！�
“閣下四品境界，中天境高手，在王母信徒之中，像你這樣身手的人物鳳毛麟角。”顧白衣神色平和，凝視紅蜘蛛，一雙眼睛似乎看透對方：“以你的身手，王母會給你一個星將都算屈才�！�
紅蜘蛛眼角抽動，卻沒有說話。
“師尊是誰？”顧白衣聲音變得淡漠起來：“幽冥在哪里？”
紅蜘蛛勃然變色，失聲道：“你……你說什么？”
“你耳朵聾了嗎？”紅葉冷冷道：“還需要重復(fù)一遍？”
“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紅蜘蛛立刻道：“我聽不懂�！�
顧白衣淡然一笑：“你們翻進(jìn)院內(nèi)，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不必隱瞞。”
紅蜘蛛更是駭然。
后墻距離屋子雖然不過十幾步遠(yuǎn)，但他和十三說話的時候聲音極輕，即使是耳目靈聰?shù)奈涞栏呤�，也絕無可能聽到對話內(nèi)容，可眼前這儒雅的書生竟然聽得一清二楚，這讓紅蜘蛛如何不驚駭。
他瞬間就明白，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什么護(hù)衛(wèi)。
眼前這個讀書人，實(shí)力只在這女人之上，自己今晚要獵殺的獵物，竟然是一位極其恐怖的高手。
他手足冰涼。
他忽然明白，今晚獵殺顧白衣，可能是自己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錢家和王母信徒，只是你們利用的工具，在你們眼中，他們隨時都可以拋棄�！鳖櫚滓戮従彽溃骸办`惠寺的僧眾悉數(shù)被殺，自然是你們的手筆，地窖之中，燒死了一群人，雖然辨不清楚尸首究竟是誰，但聽聞靈惠寺最大的香客就是錢光涵，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死在地窖的那些人應(yīng)該就是藏身其中的錢光涵一群人。”
“不錯。”紅蜘蛛知道自己否認(rèn)也沒用，干脆承認(rèn)道：“是我?guī)藷懒怂麄��！?br />
顧白衣神色依然是平靜如水：“我只有剛才那兩個問題，只要你據(jù)實(shí)回答，我不殺你。昊天是誰？幽冥在何處？”
紅蜘蛛猶豫一下，才道：“我知道你們武功了得，可是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多問得好。以你們的實(shí)力，在昊天面前只是螻蟻，與昊天為敵，你們就是自尋死路。”
紅葉并不說話，從身上取出一只小瓷瓶子，走到十三的尸首邊上，從瓷瓶中倒入一些粉末在十三的脖子上，粉末落在脖子的肌膚上，卻聽“嗤”的一聲，一股刺鼻的臭味瞬間彌漫在空氣之中。
紅蜘蛛?yún)s是駭然看到，十三的尸首開始迅速融化，從勃頸處向四周蔓延，只是片刻間，在刺鼻的臭味之中，十三的皮肉骨架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剩下衣襟和地上的一灘血水。
“你很喜歡樂趣，活人用起來，確實(shí)會更有樂趣。”紅葉拿著瓷瓶子，走到紅蜘蛛身邊。
第740章 天地書院
紅蜘蛛面無人色，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冷酷起來，比自己更狠辣。
一點(diǎn)點(diǎn)粉末，就能讓一具尸首從這世上徹底消失，真正做到尸骨無存，紅蜘蛛心中已經(jīng)不只是用駭然來形容了。
“昊天是師尊�！痹诩t葉將粉末倒向他身上之前，紅蜘蛛已經(jīng)失聲道：“昊天……昊天是我們的師尊！”
顧白衣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他是你師尊，但是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
“我……我們……我們是書院的弟子。”紅蜘蛛脫口道：“昊天是……昊天是夫子！”
顧白衣和紅葉都是心下一凜，大是震驚，但作為書院弟子，顧白衣和紅葉在情緒方面的控制自然是少有人及，心下雖然震驚，但只是眼中劃過異色，神情卻還鎮(zhèn)定自若。
書院弟子？
這是裝神遇到真神了。
雖然書院四大弟子的身份素來少有人知，顧白衣和紅葉雖然是夫子門徒，但知道此事的人鳳毛麟角。
此刻紅蜘蛛竟然聲稱是書院弟子，更聲言昊天是夫子，兩人自然是覺得匪夷所思。
不過顧白衣立刻也想到，書院指的不一定是知命院，夫子也不一定是指書院的韋夫子。
畢竟大唐雖然是以武立國，但立國之后，重視文教，天下各州書院眾多，昊天也許真的是以書院作為掩飾，扮作夫子。
在顧白衣的心中，這天下教書先生多如牛毛，可是夫子卻只有一位。
“什么書院？”顧白衣倒還鎮(zhèn)定從容，紅葉修成沉穩(wěn)的功夫自然還及不上大師兄，聽得紅蜘蛛一提及書院，立時冷聲問道：“夫子是昊天？他是哪個夫子？”
紅蜘蛛聽出紅葉語氣中的不對勁，卻只以為這兩人是生出了忌憚之心，本來面無人色，此刻卻緩了下來，看著紅葉眼睛道：“這世上書院多如牛毛，可夫子卻只有一位，兩位一看也是見多識廣的人，我說的夫子是哪位，兩位自然知道。”
紅葉冷冷道：“我不知道，所以要你親口說出來�！�
紅蜘蛛眼見得清亮的眸子里帶著寒意，只能道：“自然就是那位被稱為書癡的九品宗師，夫子就是書癡，書癡就是夫子！”
顧白衣本來還覺得他說的夫子另有其人，卻想不到紅蜘蛛口里的夫子竟然真的是自己的老師。
他不動聲色，但腦筋飛轉(zhuǎn)。
“你是說，昊天就是那位被稱為書癡的九品夫子？”顧白衣凝視著紅蜘蛛：“他就是一手創(chuàng)建王母會的昊天？”
紅蜘蛛點(diǎn)頭道：“不錯。你二人的武功確實(shí)了得，可是面對九品宗師，你們不堪一擊。”頓了頓，才道：“蘇州王母會已經(jīng)潰散，昊天也不會繼續(xù)在蘇州糾纏，如果我是你們，此事到此為止，不會在繼續(xù)糾纏下去。如果昊天親自出手，兩位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所以為你們自己考慮，還是就此罷手。今夜之事，我們可以當(dāng)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你們放我離開，我不會將今晚之事泄露一個字，你們已經(jīng)殺了書院一名弟子，這事兒我來幫你們掩飾�！�
顧白衣淡淡笑道：“如此我們倒是要多謝你了�！�
紅蜘蛛有了底氣，雖然身上還是疼痛，卻勉強(qiáng)站起身來，顧白衣卻嘆道：“如果你真的是書癡的弟子，我們自然不好與你為難�？墒恰覀円膊豢赡軆H憑你上下嘴唇一碰，就相信你是書院弟子，你有什么可以證明？”
“你想如何證明？”
顧白衣凝視著紅蜘蛛道：“我想問你，書癡所在的書院，是什么書院？書院又有多少門人？夫子有幾位親傳弟子？”
紅蜘蛛猶豫著，紅葉冷笑道：“你連昊天是夫子的事情都說出來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要想活命，就必須證明自己真的是書院弟子，否則我保證你出不了這個門�！�
紅蜘蛛倒也明白，雖然這兩人似乎對夫子很忌憚，但眼下的情勢，這兩人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取走自己性命。
“天地書院�！奔t蜘蛛想了一下，終是道：“書院的門人不少，不過夫子的親傳弟子卻不多，只有七名親傳弟子�！�
顧白衣含笑道：“你便是七名親傳弟子之一？”
“不錯�！奔t蜘蛛點(diǎn)頭道：“我位居第四，十三年前得到夫子恩眷，收為親傳弟子�！�
“天地書院又在何處？”紅葉問道。
紅蜘蛛道：“書院所在，你們還是不要知曉，對你們真的沒有好處。夫子是九品宗師，書院門人眾多，莫說只是兩位，就算紫衣監(jiān)傾巢而出，到了書院，那也是自尋死路�！�
紅葉還想問什么，顧白衣抬手止住，這才問道：“你是夫子的親傳弟子，夫子對你自然是十分寵愛。據(jù)我所知，夫子不但是九品宗師，而且博古通今，乃是當(dāng)世第一大儒。他是儒生之首，自然謹(jǐn)守忠孝節(jié)義，既然如此，又怎可能創(chuàng)建王母會這樣的邪教異類，甚至利用王母會謀反？這與儒道的忠君報(bào)國背道而馳�！�
“你對了，可又錯了�！奔t蜘蛛見顧白衣和顏悅色，心中的恐慌消散不少，看著顧白衣道：“你前面的話是對的，夫子乃當(dāng)世第一大儒，宣揚(yáng)忠君報(bào)國，書院門徒也都謹(jǐn)遵夫子訓(xùn)導(dǎo)，忠君報(bào)國�！碧鹗郑厦嬉恢福骸翱墒侨缃褡邶堃紊系氖钦l？這大唐江山的皇帝應(yīng)該行李，夏侯妖狐篡奪李唐江山，夫子身為大唐儒冠，又豈能坐視不理？”
紅葉冷冷道：“皇帝之位，有德者居之，可從來不是歸屬于哪一家哪一姓？李家如果不得民心，照樣不配做皇帝，夏侯若是能讓國泰民安，那就是真命天子。儒道在乎的是蒼生，不是皇帝的姓氏�！�
“姑娘說的對。”紅蜘蛛對紅葉顯然十分忌憚，語氣客氣：“夏侯妖狐登基之后，鏟除異己，誅殺忠良，心狠手辣，可謂是人神共憤，這樣的皇帝，算不算真命天子？”
紅葉冷哼一聲，并不說話。
“看來姑娘也知道妖狐不配為君�！奔t蜘蛛竟然顯出笑意：“姑娘懂的道理，夫子又如何不懂？正因?yàn)榉蜃又姥慌錇榫�，所以才�?chuàng)建王母會，就是希望能夠鏟除妖狐，讓天下百姓選出新的君王。身為夫子的門生，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又如何能夠不傾力相助？”
顧白衣微笑道：“如此說來，你們還是正義之士？”
“這位兄臺乃是人中之杰。”紅蜘蛛?yún)s是夸贊起顧白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只以為你是妖狐的走狗，這才毅然前來行刺，說到底，還是為了天下百姓。我瞧二位都是正義凜然之士，想必不會為了那個昏君效命，既然如此，咱們雖然道路不同，但卻有共同的愿望，那便是解救天下蒼生于危難之中，說到底還是同道中人，自然不能自相殘殺�！�
“不愧是夫子的門生，所言振聾發(fā)聵�！鳖櫚滓绿值溃骸罢堊抡f話！”
紅蜘蛛見對方態(tài)度越發(fā)謙和，似乎對自己已經(jīng)沒有敵意，心中的恐懼蕩然無存，一拱手，在椅子上坐下，道：“蘇州王母會雖然敗了，但夫子卻還沒有敗。”
“昊天既然是夫子，那么幽冥和苦海又是何人？”顧白衣問道。
紅蜘蛛道：“實(shí)不相瞞，在下還從不曾見過苦海，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也說不明白。不過幽冥和昊天同出一門，據(jù)我所知，二人是同窗，當(dāng)年是出自同一位老師，幽冥是昊天的師弟。他二人有著共同的愿望，都想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之中，這才共同創(chuàng)建了王母會�？嗪５纳矸菸译m然不知，但既然得到昊天的信任，自然也是同道中人�！�
顧白衣想了一下，才問道：“幽冥如今是否還在蘇州城內(nèi)？”
紅蜘蛛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夫子是九品宗師�！鳖櫚滓�?lián)Q了個話題，盯著紅蜘蛛眼睛道：“這樣的人物，要進(jìn)出皇宮自然是如入無人之境。”
紅蜘蛛得意道：“那是自然，皇宮對普通人來說是銅墻鐵壁，可是卻擋不住九品宗師�！�
“這我就很奇怪了�！鳖櫚滓鹿室獍櫭嫉溃骸凹热环蜃右恍囊P除夏侯，以他九品宗師的實(shí)力，要進(jìn)入皇宮取下皇帝的首級如同探囊取物，為何卻要花費(fèi)這么多的時間和精力，苦心創(chuàng)建王母會？青州王母會十幾年前就開始在青州出現(xiàn)，失敗過后，在蘇州又暗中發(fā)展了近十年，前后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最終卻還是一無所成。明明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這件事，夫子為何偏偏選擇這樣的道路？”
紅葉在旁冷冷道：“不錯，如果昊天真是書癡，九品宗師的實(shí)力取下皇帝首級并不困難，至少比花費(fèi)十幾年時間利用王母會去鏟除皇帝要容易的多，以九品宗師的智慧，不可能想不明白這一點(diǎn)�！彪p眸如冰，盯著紅蜘蛛道：“所以昊天根本不可能是書癡，你是為了活命在說謊！”
紅蜘蛛急忙道：“沒有，我絕沒有說謊。夫子沒有入宮行刺，只因?yàn)閷m里也有九品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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