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德魯?shù)陌才畔�，克里斯以“實習研究員”的身份進入了第十層，身穿黑色長衫的史蒂芬妮領(lǐng)走了這個金發(fā)碧眼，有些膽怯的小伙子。
臨走前，克里斯下意識地看向了站在九層玻璃棧橋上的林至然，得到林至然安撫的手勢后，方才咽了口口水，跟隨著這個高個子的女人前往第十層的住宿區(qū)。
等克里斯離開后，林至然指著克里斯來時的入口，隨口詢問站在身邊的凱恩：“那扇門通向哪里？”
“外面�！眲P恩極其簡練地答道。
林至然瞥了凱恩一眼，笑了下，沒有強求。
“我們回去吧。”林至然活動了一下脖子，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扎起了披散下來的頭發(fā)，“莉迪亞還在等我呢。”
凱恩聞言，只是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去吧，不要對自己太狠了�！彼暰�溫潤，似有萬千關(guān)懷，“至少在這里，你會是安全的。”
與此同時。灰鵝鎮(zhèn)警署。
伯納諾帶著兩打新鮮出爐的甜甜圈，早早地來到了警署。
有佝僂著身子的清潔工正在打掃警局門口的地面，遠遠地就看見了他，興高采烈地跟他打起招呼：“早啊，警長，你可是今早第一個到的�！�
“早�！辈{諾自然地回應(yīng)道，“最近天氣真不錯。”
“還好吧。雨水是少了，但落葉多了不少�！鼻鍧嵐ず呛切χ疽獠{諾看向他身后不遠處的垃圾收集車，紅黃綠摻雜的樹葉堆得快滿出來，“我剛剛開工，就快掃上一車了。都是昨晚落的。”
“嚯，真厲害。”伯納諾真心實意地感慨了一句，“孩子們還好吧？”
“成天調(diào)皮搗蛋，有什么好不好的。比不上你家約什和彼特——”
“哈哈，這要是讓賈斯汀聽見，那家里可要鬧翻天了……”伯納諾一邊笑著回應(yīng)，一邊推門進了警署。
“……你也是灰鵝中學畢業(yè)的？哪一級？——誒，警長，今天來這么早？”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年輕警員原本正靠在桌子邊跟新來的女文員閑聊，看見伯納諾出現(xiàn)，下意識地要站直，結(jié)果不小心撞到了路過的其他警員。
“悠著點，年輕人——”年長的警官呵呵笑著，朝年輕人擠眉弄眼了一下，轉(zhuǎn)過頭跟伯納諾打招呼，“今天怎么這么早？——跟瑪蓮吵架了？”
“哈，你能不能盼點好的？”伯納諾一邊隨口調(diào)侃，一邊將一打甜甜圈遞給他：“值夜班辛苦了，拿去給大家分吧。”
對方接過了甜甜圈的盒子，卻沒有急于打開，而是狐疑地看著他：“——你可不是這種無事送甜甜圈的性格？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說話——“
“——少廢話，快拿去分給他們吧。都等急了�！辈{諾給了這常年合作的老搭檔一拳，示意他看向身后那些眼睛發(fā)光的年輕人。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搭檔一邊嘟嚷著，一邊打開了甜甜圈的盒子，精準地取出了自己最喜歡的鳳梨口味，然后才將剩下的甜甜圈遞給一旁的女文員，“喏，你們女孩子先選——”
“我都二十八了——”女文員一邊抱怨著，一邊接過甜甜圈，并且識相地朝伯納諾露出了個笑臉，“謝謝長官�！�
伯納諾點點頭，欲往通向地下的樓道走。
“長官，你是要去檔案室嗎？”剛瓜分到甜甜圈的年輕警員看見他準備往下走，含糊不清地叫住了他，“老丹尼被fbi的人叫走了，暫時不在檔案室里�！�
“——哦？”伯納諾不動聲色地發(fā)問，“知道是什么事嗎？”
“好像是關(guān)于轉(zhuǎn)交檔案的手續(xù)。老丹尼昨天還在抱怨這群人規(guī)矩太多，特別麻煩……”
“我知道了�！辈{諾點頭，下意識地扣了扣頭頂?shù)拿弊�，“我先下去等他吧——�?br />
老搭檔這時已經(jīng)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邊吮吸著手上的糖漿，一邊在身后吊兒郎當?shù)睾爸骸啊f真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說話——啊——“
伯納諾低著頭，經(jīng)過一間半地下室的衛(wèi)生間，走在地下一層的走道里�；椟S的燈光、狹窄的過道和空氣中的塵螨氣味都在暗示著他：前方便是檔案室。
快到登記柜臺的時候，伯納諾發(fā)現(xiàn)鑰匙柜沒鎖，他下意識地往回看了一眼。
沒有人。
他將剩下的一打甜甜圈放在了柜臺上，心中有一絲的猶豫。
——他是可以拜托老丹尼讓他看一下證物和調(diào)查的記錄，但也有被老丹尼拒絕的風險。但如果……
伯納諾看看背后空無一人的長廊，又瞥了一眼高處的監(jiān)視器，猶豫了片刻，“隨手”打開了鑰匙柜，取下了鑰匙開門。
但他剛握住門把，還未將鑰匙插進去，便猝不及防地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咔噠”聲。
伯納諾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試探性地拉了一下門。
門緩緩地打開了。
伯納諾警惕起來，他下意識地拿起對講機，欲說話，又停下了。
伯納諾將對講機掛回腰上，把鑰匙放回鑰匙柜里，拿起別在身后的警棍，動作極輕地將門開得大了些，而后放慢腳步往里走，并輕輕地帶上了門。
伯納諾握著警棍往里走，并警惕地用視線四下打量著。
直到伯納諾走到檔案室的最里側(cè)，他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異樣。
伯納諾松了口氣，欲收起手中的警棍。但下個瞬間，他就看見了深處的檔案柜后方投出的一點不和諧的陰影。
伯納諾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緩緩轉(zhuǎn)身，就要往來處去。
那隱藏在陰影之中的潛入者顯然是意識到了伯納諾甕中捉鱉的意圖，一個箭步往外沖。
伯納諾的反應(yīng)也很快，拔腿就往門口沖去。
兩人同時握住了鐵門的把手，兩股力氣相撞，帶動鐵門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
伯納諾握緊警棍，發(fā)出警告：“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抱頭蹲下——”
“——是我�！屛易��！睂Ψ酱┲簧磉\動服，戴著手套，頭上套著一個黑色的網(wǎng)袋，只露出眼部極小的一塊肌膚。
但伯納諾仍是通過眼周的黑色皮膚以及對方的聲線，迅速地對上了號。
“你是——”
對方迅速地抓住了這一瞬間的空隙，從伯納諾的身邊跑開了，并且迅速地離開了檔案室。
伯納諾追出去的時候，只能看見他一路疾奔進那間半地下的衛(wèi)生間的背影。
與此同時，走廊的那頭，姍姍來遲的老丹尼看見了伯納諾，并笑呵呵地快步朝伯納諾走來：“警長，聽說你找我有事——”
伯納諾“嘖”了一聲，一邊揚起笑容，一邊悄悄地把檔案室的門給關(guān)上了：“——是。之前門羅那個入室盜竊的資料，我想麻煩你再讓我看看……”
“又是門羅那小子？他又闖什么禍了？”老丹尼一聽到門羅的名字，便變了臉，嘮嘮叨叨地一邊摸口袋，一邊往檔案室走，“——你等等，我記得……我應(yīng)該是把鑰匙帶在身上的……”
“你先找著，不著急——”伯納諾隨口敷衍道，拍了拍放在桌上的甜甜圈，然后就要往外走，“——我一會兒還有點事，要不這樣，你找到了之后，給我準備著，我晚點來找你拿——這是給你帶的，別忘記吃——”
“誒……你別走……我就快找著了——”老丹尼一邊迷糊地四處尋摸著，一邊想要阻止伯納諾，但卻被快步往前的伯納諾晃了過去。他只能瞧著伯納諾的背影，小聲嘟囔著：“——真是……一點耐心也沒有——”
伯納諾從警署出來，繞了個圈來到了那間半地下室的衛(wèi)生間所對應(yīng)的位置，果不其然地發(fā)現(xiàn)那個理應(yīng)被封上的窗戶已經(jīng)被弄碎了。
“小兔崽子……”伯納諾暗罵了一句，抬起頭開始觀察四周的攝像頭方位。
伯納諾順著攝像頭的記錄，來到了一家寒酸的汽車旅館。
在進旅館前，伯納諾猶豫了片刻，先去了旅館隔壁的便利店。
片刻后，伯納諾拎著半打啤酒，敲向了221房間的門。
沒過多久，略顯憔悴的哈根一邊擦著滴水的頭發(fā)，一邊打開了門。
伯納諾禮貌地展示了一下手上提著的啤酒：“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哈根把門開得更大：“我還在想，要是你再不過來，我就去找你了。”
“你要是真想我早點到，當時就該把地址直接告訴我，而不是用這么笨的方法給我指路�！辈{諾沒好氣地答道，把哈根擠到一邊，徑自往里走，“你不是fbi的人嗎？想看材料為什么不去找你的同事，要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手段？我差一點就打下去了——”
哈根摳開啤酒的塑料薄膜，給自己拿了一罐啤酒，又遞了一罐給伯納諾：“喝嗎？”
“——不要岔開問題�！辈{諾一把奪過啤酒，隨手放在了床頭柜邊上，“我在問你話。”
“有些事情……我不能說。”哈根諱莫如深地指了指上方，做了個”封口”的手勢，“——不過，還是謝謝你及時認出了我，沒有打下去。不然的話，我們恐怕就要在急救室見了�！�
“在急救室見的話，你就會說實話嗎？”伯納諾沒有被他說服，反而放下可樂罐，掏出了槍，“你有五秒鐘時間考慮。五——”
“等等、等等——你是不是瘋了——”哈根下意識地舉起了手，瞪大了眼睛，“這里可是旅館，你要做什么？”
“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跟前臺打過招呼了。不管我們鬧出多大動靜，都不會有人來的。畢竟，我親眼看見你潛入警局檔案室，還有門口的監(jiān)控為證，現(xiàn)在不過是依法實施逮捕。只要你試圖逃走或者反抗，我都可以合法開槍。”伯納諾表現(xiàn)得很冷靜，“就算你不是真的fbi，想必也不會對這兩條規(guī)定感到陌生，對吧？“
“你瘋了——快把槍放下——”哈根面露焦急，欲上前一步，“我有保密義務(wù)，我真的不能說——”
一聲槍響，一個彌散著硝煙的彈痕出現(xiàn)在哈根的腳前一吋。
“一個兩個叁個都是這樣。把我當成傻子�！辈{諾持槍的手飛快回到原位，準星指向哈根的胸口，“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想要答案，很多的答案�！�
哈根閉上了嘴。
伯納諾微微一笑，繼續(xù)倒數(shù)。
“四——”
“叁——”
“二——”
伯納諾瞇起了眼，肌肉開始發(fā)力。
眼看著扳機就要被扣下，哈根終于認慫，雙手抱頭地做投降狀：“——我輸了。行吧，我輸了�！彀褬尫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伯納諾開了槍，子彈從哈根的手臂之間穿過，鑿進了果綠色的墻面之中。
“——如果你把手上的刀片扔遠一點，我們或許會有談話的基礎(chǔ)�！辈{諾慢悠悠地發(fā)話，“但我建議你不要再挑戰(zhàn)我的耐心。畢竟，只剩下一個數(shù)了�！�
隨著伯納諾的發(fā)言結(jié)束，他手中手槍的準星也對準了哈根的眉心。
“……”
哈根沉默片刻，果斷地將藏在指縫里的刀片扔遠了：“可以了嗎？”
“——實話說。我還有點不放心�！辈{諾聳了聳肩，從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銬扔了過去，“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請你把衣服脫干凈，轉(zhuǎn)一圈，然后自己把自己銬在桌腳上？”
哈根：“……”
哈根十分憋屈地將自己脫得只剩下了一條褲衩，然后把自己銬在了桌腳上，有些怨氣地問道：“——這回總可以了吧？”
“——好極了�！辈{諾警惕地握著槍轉(zhuǎn)了幾個角度，端詳片刻，才放下了手槍，“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你到底是什么人？去檔案室做什么？你和fbi到底什么關(guān)系？胡安·施密特、卡拉·林、還有那個剛剛被燒焦的倒霉蛋和你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哈根聞言，苦笑起來：“——如果都告訴你的話，我一定會被狠狠處分的�！�
伯納諾一邊將槍收回槍套中，一邊很是松快地回答：“——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想你也知道會有什么結(jié)果�！�
哈根沉吟片刻：“——我確實沒有選擇。但如果你能告訴我，你想知道這些事情的理由……我們說不準有合作的可能�！�
“嘿，伙計�，F(xiàn)在是你落在了我的手上，可沒有你跟我談條件的機會�！辈{諾一屁股坐在了旅店的床上，愜意地拿起之前放下的啤酒，喝了一大口，“我們開始吧？”
“好吧�！惫譄o奈，“讓我想想……我該從哪里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