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慶對尤墨來說并不陌生,很多年以前他就領(lǐng)略過山城的風采與妹子們的雪白皮膚。
那時的他剛上大二,正是年少輕狂,意氣風發(fā)的時候。那時的他應(yīng)同學(xué)邀請,在暑假的時候來到這座城市,在球場上肆意揮灑。那時的他同樣很受女生歡迎,有個渝慶妹子后來還專門去天府找過他。
那時的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面對渝慶妹子的主動熱情,正處于空窗期的他沒有猶豫不決,也沒什么長遠打算。白天踢球,晚上玩球,錢花光了就找同學(xué)去借,很是瀟灑了一段時間。
可惜年少輕狂總要付出代價,不為將來打算肯定會讓自己身不由已。
后來帶著些遺憾,兩人分開了,雖然有聯(lián)系,卻漸漸淡了,再也找不回初見時的熱情。
那時的他痛恨兩座城市之間漫長的距離,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距離是人為的。
或者說,借口。
晚上八點過,渝慶江北國際機場。
李娟開著自家買的標志過來接他,車子看起來很新,估摸著也是為了襯她才買的。
這個年代車子還不分性別,顏色大概能體現(xiàn)出一些,可惜傻姑娘喜歡紅色,與很多騷包的男人一樣。
一見面自然是老一套,先親熱了再說。
尤墨也沒問,想來她的家人也不會貿(mào)然跟來煞風景,于是放心地抱住了,換著花樣啃。
這次相見與以往不同,兩人興奮中夾雜了些許不安,沒有像從前一樣,恨不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變得更慢一些。
十二月的夜晚,又是機場外,刺骨的寒風卻沒能讓兩顆心涼下來。光是接吻還嫌不夠,人渾膽大的傻姑娘還想拽著他去后座云雨一番。
可惜兩人塊頭都不小,車子也不夠大,比量了一下只好作罷。
尤墨真心有些佩服自己的三個女人,實在難以想象她們生活在一起后,會鬧出怎樣的夭蛾子來。
當然,她們現(xiàn)在不是他要面對的問題,她們的家人才是。
對于這趟渝慶之行,周曉峰與王瑤兩口子好一陣叮囑,王九經(jīng)與張楠兩口子同樣好一陣叮囑。
立場不同,叮囑的重點也不同,王*丹的父母是要為女兒爭取利益的,自然希望李娟的父母別提無理要求,同樣的條件能答應(yīng)最好,不能也沒必要一味退讓。周曉峰與王瑤雖然待江曉蘭為已出,但干爹干媽的身份在那擺著,并不希望他夾在中間難做人。
這貨心知肚明這一點,既沒有拍著胸口保證,也沒有發(fā)表異議,只是笑著點頭,示意自己有在認真聽。
他已經(jīng)不在年少輕狂了,懂得人心與利益之間的聯(lián)系,不會寄希望于脆弱無比的善意。
“出發(fā)嘍!”
親熱夠了,李娟手拍方向盤,吼了一嗓子。
尤墨沒說話,只是笑著看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夠。
現(xiàn)在的她確實比以前更漂亮了,女人味也更足了些。
晚妝一看就不像自己的手筆,光影與色彩交織的恰到好處,把一張立體感十足的面孔襯托出了國際化效果,讓人不注意間還以為是個外國模特。衣著飾品還是非牌子不穿,但與從前相比,搭配起來更符合氣質(zhì),也更養(yǎng)眼了。
從默默無聞到民族英雄,她僅用了一場比賽,確切說只是一腳,就把自己的名字鐫刻國人心中,很多年后都無法抹去。
或許,這就叫“一球成名”吧。
成為民族英雄之后,短時間所受到的禮遇堪比戰(zhàn)勝歸來的將軍。好在她已經(jīng)有了更高的眼界,不會被面前的花團錦簇給迷了眼。
“能認識路嗎?”
瞧著車子七拐八繞上坡下坡沒個消停,尤墨出聲提醒了下。
山城就是山城,新手司機少有不迷路的。不過這次他的擔心做了無用功,李娟伸手把cd打開,目視前方頭也不轉(zhuǎn)。
“別的路不認識,這條路最近天天跑!
“嗯?”
“你以為就你一個來找我?”
這話一出口,尤墨訝然失笑。
顯然,他小瞧自家人了。
國足歷史上空前,也很可能絕后的世界杯冠軍吶,身為大功之臣,怎么可能門庭冷落?
“照這么說,一時半會你還去不了倫敦,享受不了闊太太生活?”
“啊,你以為!”李娟有些不以為然,說完又有些惋惜,“我想起當年你們拿冠軍的時候了,你不也拖了快一個月才回川中?”
用這種方式回憶過去會讓心情變得愉快,尤墨也不例外,想了想,笑道:“有沒有消息靈通的家伙,現(xiàn)在就開始游說你?”
李娟一拍方向盤,嘆道:“你還別說,不但有,而且不少!也不知道那些人從什么途徑得到的消息,一個個又打感情牌又分析利弊,說的義正詞嚴,聲淚俱下的。”
尤墨聽的有趣,于是問道:“你的隊友呢?馬園安呢?”
“她們?”
聲音里有些不舍,好一會才幽開口道:“沒有,一個也沒有,即使舍不得,也都沒有開口勸我!
“她們對我倒是挺放心的。”尤墨收了笑容,感慨。
“是啊,她們對你......可能比對我的感情都深。”李娟嘆了口氣,說完就不再開口。
尤墨也不勉強,伸了個懶腰之后,換了個舒服些的坐姿,“其實你可以學(xué)學(xué)我。”
話很短,信息量卻很大。
學(xué)什么?
學(xué)的了嗎?
畫虎不成反類犬怎么辦?
“慢慢來吧,每個人都一樣,沒有什么想法會一成不變!
下車的時候,尤墨笑著說道。
李娟還是沒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十分鐘后。
雖然家里是蓋房子的,但這家人顯然沒什么享受生活的意識。住的房子還是老式的單位宿舍樓,即使粉刷一新,依然能從破敗的角落里找到過去的痕跡。推開門,一股熟悉的艾草味兒傳來,讓他只覺親切。
由于是第一次登門拜訪,必要的禮節(jié)他沒有忘,除了雙手奉上精心挑選的禮物外,稱呼上既沒有刻意拉近距離,也沒有彰顯自己的身份,平平常常的“叔叔,阿姨,奶奶”就算揭過了。
這家人也算早有準備,初見時除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外,態(tài)度熱情周到,準備工作也很充分。
客廳里擺了一堆盤子,上面有各式各樣的川式下酒菜,兩桶扎啤在在墻角放著,想不顯眼都辦不到。
這貨也是個自來熟,見狀更不客氣,,直言自己出門在外多年,最懷念就是這種宵夜,啤酒,夜生活。
李明倫與周海霞夫婦倆算是見過大場面了,很清楚面前這位不是嘴饞,而是用這種方式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兩人于是對望了一眼,繼續(xù)客套不斷。
李娟沒想到自己的父母居然會如此和善,喜不自禁之余,拿出了渝慶妹子的豪爽勁兒,菜沒吃幾口,人就已經(jīng)暈暈乎乎的了。
也沒人勸她,碰杯時同樣舉的干脆利落,仿佛這一場鴻門宴中她身為戰(zhàn)利品,還是早點躺著去比較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李娟現(xiàn)在正是人生得意的階段,扎啤都能輕松喝醉的那種。
半小時后,喝高的家伙與她奶奶做伴去了,真正的較量開始。
先開口的是李明倫。
身為父親,天生會對女婿有排斥感,這種排斥感會把對方的優(yōu)點忽略,缺點放大,最終得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這種結(jié)論出來。
“其實呢,我們對你的所作所為非常感激。但感激歸感激,在娟兒的人生大事上面,不能因為感激而失了原則,亂了方寸,對不對?”
尤墨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出聲。
李明倫有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得歇一歇,才能重燃斗志。
好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身為母親,對新女婿往往百看不厭。周海霞不算挑剔,心也不大,若是沒有另外兩個姑娘的存在,她早就攛掇女兒了。
“找個有錢的老公有多重要,你從老娘這張臉就能看出來!”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表達這種觀點的時候,她不得不為女兒的長遠做打算。
“你的狀況我們一開始只是聽說過,真正知道你和娟兒一直在交往的時候,我們才認真了解過。結(jié)果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嚇一跳,F(xiàn)在居然還有以前那種舊式家庭,一個丈夫幾個妻子的那種!”
身為女人,即使知道男人有錢就變壞,依然少有不痛恨一夫多妻制的。周海霞雖然這輩子沒怎么享過福,但在夫妻感情這一塊算是個成功者,因此更加痛恨那些外面胡搞的男男女女。
至于這種明目張膽娶幾個老婆的家伙,也算是刷新了她的認知,讓她一旦想起,就會聯(lián)想到種種可怕的場景來。
后宮爭斗,無所不用其極,人命賤如草芥......
“所以呢,即使知道奶奶把我和娟姐的事情公告天下,我依然不覺得你們會點頭答應(yīng)!庇饶幕卮鸷苁钦\懇,面部表情一本正經(jīng)的。
“嗯?”
夫婦倆同時楞住,約莫五秒之后,相互對望了一眼,由李明倫試探著開口問道:“既然如此,那你這趟......”
話沒說完,意思卻明擺著。
一個還不到20歲就已經(jīng)坐擁資產(chǎn)近億的家伙,想要女人還不簡單的很。如果沒有足夠把握,何苦萬里迢迢跑到這里來?
尤墨微一點頭,舉杯道:“即使我和娟姐最終沒能在一起,這些年來她對我的付出,也值得我來這么一遭!
這話一出口,生意場上見多識廣的夫婦倆同時肅然,舉杯后齊聲感慨。
“娟兒這一路走的這么順,也多虧有你!薄澳隳苡羞@份心,讓我們很意外,很意外!
發(fā)自內(nèi)心的聲音顯然沒有對過臺詞,夫婦倆說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來,氣氛也變得不那么怪異了。
“吃菜,吃菜,嘗嘗你阿姨自己泡的鳳爪,娟兒最愛吃了!”
“今晚不醉不歸,讓阿姨看看你的酒量!”
尤墨笑著舉杯,沒再提,只是喝酒,吃菜,聊些天南海北。
第二天。
一大早房門就被膽大包天的家伙打開了,尤墨還在半睡半醒中,就覺得兄弟已經(jīng)落入敵手,正被肆意玩弄。
這貨有些頭痛,壓低聲音提醒道:“你都不問問我和你爸媽談的怎樣,就來這一出,也不怕他們知道了打你pp!”
李娟其實真沒喝多,只是因為高興而喝的太快,才倒下的如此迅速。六點還不到就爬起來的家伙,早就去父母那兒探過口風了。
結(jié)果算是在她意料之中。
馬上點頭是不可能的事,能在初次見面中留下好印象已然殊為不易。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沒有無視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幫助他們的家伙。即使知道他的目的何在,依然會將心比心,覺得女兒眼光還不錯。
將來怎樣暫且不表,現(xiàn)在他們這家人的生活已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正是經(jīng)歷過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見識過親朋友好友們在下崗潮中掙扎,見識過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同行們慘淡收場,他們越能體會到當年受到的幫助有多重要。
“哎呀,對誰不放心也不會對你不放心,我爸媽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時間長了就原形畢露。實在不行還有我奶奶呢,她兒子敢不聽她的話?”
尤墨實在佩服這種心比自己還大的家伙,確認狀況安全后也就隨她折騰去了。
“我爸媽都是忙人,對我又放心,不然也不會瞞他們這么久!崩罹晔沁@么安慰他的。
尤墨卻沒她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他的笑容里有藏不住的直覺,寫在臉上。
傻姑娘忙著享受,并沒有注意到。
一上午時間很快過去,中午吃飯的時候李明倫與周海霞一個也不見,祖孫三人吃了一頓熱鬧的午飯。
老太太待孫女婿沒話說,唯一的要求就是動作要快,不能在她老人家駕鶴西去前看不到重孫輩。
尤墨笑著點頭,不住點頭。李娟人渾膽大的特點再次顯露無疑,一句“正在努力”差點讓這貨嗆住。
老太太卻滿意的很,滿是皺紋的臉上有狡黠之色,“對滴,就是要好生努力,一旦有了娃兒,他們想不答應(yīng)都不可能嘍!”
說完又感慨,“我老王的孫女兒好有福氣,找了這么個人中龍鳳!”
祖孫三人正聊的高興,家中有人回來了。
李明倫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把尤墨叫過去的時候聲音也遲疑著,不過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兩分鐘后,客廳里。
他翻開公文包,拿出一個信封,從中取出了一張黃燦燦的卡片。
“這張卡里有240萬。”
說完又拿了另一張卡片出來。
與上一張相比,這一張要不起眼的多。
“這張里面有30萬,算是利息吧,多的我們確實拿不出來了。”
聲音終了,中年男子沒有抬頭,只是盯著桌面。
客廳的窗戶開著,有呼呼的寒風刮過。
1999年,進入了最后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