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默的一場科普講座，足足持續(xù)了一個小時。

  歐陽朔端坐上首，靜靜觀察著堂下諸位大臣的反應，有感興趣的，也有聽得云里霧里的；有真正認真在聽的，也有表面專注，實則心中應付的。

  領地工業(yè)化之路，絕不會一帆風順。

  此番推進領地工業(yè)化，歐陽朔沒有按照慣例增設新的機構，仍然由財政總署下設的產業(yè)與發(fā)展規(guī)劃署負責。

  唯一的變動，就是將七號研究所的一位老專家，調入產業(yè)與發(fā)展規(guī)劃署擔任副署長一職，負責協(xié)調南疆都護府和七號研究所的工作。

  歐陽朔沒有選劉默，他的這位義兄是個純粹的技術宅，干不來這事。

  劉默退下，朝議繼續(xù)。

  科普講座只是一個開端，在朝堂上進行，也是用以展示歐陽朔的君王意志。殿內大臣都是人精，自然都能領會到其中深意。

  接下來七號研究所還將在全領地范圍內，進行類似的掃盲行動。只有統(tǒng)一全領地的認識，才能提速領地工業(yè)化。

  ……

  “山海城剛剛晉升為三級郡城，人口缺額達百萬之巨。孤欲在半年之內填補這一缺口，諸卿有什么意見？”歐陽朔拋出又一個難題。

  話音剛落，群臣面面相覷。

  “敢問君上，為何如此急切？”蕭何出列問道。

  山海城由二級郡城到三級郡城，經歷了一年時間。在諸大臣看來，接下來自也可以按部就班，無需揠苗助長。

  “山海城晉升為都城之時，便是領地立國之機�！睔W陽朔沒有避諱他的野心，第一次向群臣公布立國計劃。

  群臣振奮，一些老臣眼角甚至閃著淚痕。

  中國古代國的概念意義重大，是天下大一統(tǒng)的標志之一。領地沒有立國，老臣們總感覺缺了一點什么，無法凝聚起國家意志。

  對領地而言，立國可是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

  歐陽朔當眾宣布此消息，引發(fā)的震蕩可想而知。對大臣們而言，這是對此次朝會最好的注解和嘉獎了。

  方才的疑惑，一掃而空。

  大臣們迸發(fā)出比歐陽朔還大的熱情，共同來解決人口缺額問題。

  “啟奏君上，微臣以為，可以從領地各郡適當抽調人口，補充到山海城�！闭f話的是內政總署戶籍司長杜荃。

  戶籍司主管人口，自然是最有發(fā)言權的。在這樣的朝會上，杜荃作為年輕官吏，不可避免地想著表現(xiàn)一番。

  “不可！”不曾想，蕭何立即出言反對，“如此行徑，無異于涸澤而漁。各郡人口本就增長緩慢，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怎能隨意抽調？”

  荒野之中，除了刷新的流民，自然增長幾乎為零。游戲十年，即便原住民已然加速生長，也只夠一代嬰兒長大成人。

  蕭何之言，不無道理。

  縱觀整個領地，只有山海城、崖山城以及鎮(zhèn)海城三座城池，使用了建村令牌，能夠持續(xù)刷新流民。

  唯一特殊的，就是北海城這座附屬城池。

  再就是使用了融合令的城池，包括廉州郡的天風城、宜水縣以及斷刃城，最后就是海外的獅城、友誼城以及基點城，能夠刷新流民。

  相比領地七郡之地，上百座城池，實在是寥寥無幾。

  杜荃的建議，確實不妥。

  “這……”

  杜荃一下臉色漲紅，吶吶不知如何反駁。

  衛(wèi)鞅見了，眉頭一皺，杜荃的糟糕表現(xiàn)，讓他這位內政署長臉上無光。

  即便如此，衛(wèi)鞅還是得為杜荃解圍，“蕭署長言之有理，但也不絕對。啟奏君上，微臣建議從廉州郡的北海城、天風城、宜水縣以及斷刃城四城中，適當抽調一批人口，補充到山海城。此外，鎮(zhèn)海城人口也能調度一二�！�

  作為內政署長，衛(wèi)鞅對領地人口分布顯然是智珠在握。他沒有提崖山城，是因為崖山城的人口還要輻射整個瓊州郡，不宜調動。

  “可行。”歐陽朔點頭，對衛(wèi)鞅和蕭何的暗中交鋒，沒有放在心上，淡淡說道：“此事就由內政總署牽頭，廉州郡和鎮(zhèn)海城配合�！�

  “諾！”

  廉州郡守魏冉以及鎮(zhèn)海城守宋文，一一出列領命。

  只是相比宋文的平靜，魏冉的臉色有些僵硬。一下抽調大量人口，如此一來，廉州郡的地位比之山海城，是越發(fā)不如了。

  在天子腳下為官，就是這點不好。

  “遷移人口就是拆東墻補西墻，終歸治標不治本，諸卿可有其他建議？”一百萬人口缺額，絕不是靠一點移民就能解決的。

  五座城池能遷出二十萬人口，已是極限了。

  “微臣建議，前往王城招攬人口。”衛(wèi)鞅取代杜荃，回答此問題。

  “如何招攬？”

  山海城已經三番五次，前往王城招攬過人才。不過招攬的都是技術人才，或者就是文臣武將，因此數(shù)量都算不上巨大。

  但是到王城大規(guī)模地招攬基礎人口，卻是一次都沒有。

  “就以此番工業(yè)革命為契機�！毙l(wèi)鞅心思敏銳，是諸大臣中對蒸汽機和織布機的前景，看得最透徹的人之一。

  一下，衛(wèi)鞅就活學活用。

  織布機對紡織產業(yè)的變革，是顛覆性的。有了織布機，紡織棉布再不需要專業(yè)的技術人才。普通百姓只要夠勤快，稍加培訓，就能上崗。

  如此，就大大地降低了行業(yè)門檻。

  這對王城的普通百姓而言，必定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倒是可以試一試�！睔W陽朔沒有否定，“此事還得戶籍司具體負責，除了移民，還得負責他們的安置問題�！�

  “如此，何不借此機會，將戶籍司升格？”衛(wèi)鞅順勢建議。

  “怎么說？”歐陽朔不動聲色。

  這是第一次，有大臣就領地架構，主動提出改制意見。

  意義非凡！

  歐陽朔無法揣測，衛(wèi)鞅是有備而來，還是臨時發(fā)揮。

  “現(xiàn)在的戶籍司，職責太狹窄，僅僅掌管領地戶籍，跟戶籍掛鉤的福利、徭役攤牌、民風、民俗等事務，都游離在體系之外�！毙l(wèi)鞅講的很透。

  “因此，微臣建議，將戶籍司一舉升格為民政署，掌管戶籍、民伍、風俗、鄉(xiāng)役、泛役、復除、荒政、置三老、鄉(xiāng)亭長、尊高老、恤鰥寡孤獨、治豪猾、勸農桑、賜民爵、崇孝行、戒奢侈、禁厚葬等事務�！�

  民政一詞，古已有之，跟現(xiàn)代社會的民政部門相比，雖事務有差，基礎事務，千百年來，卻是一直沒變。

  衛(wèi)鞅的建議，一下切中要害，讓歐陽朔眼前一亮。

  “蕭卿以為如何？”

  歐陽朔沒有立即決斷，機構調整，蕭何這位行政署長還是有發(fā)言權的。

  朝堂之上，歐陽朔如果直接繞過蕭何，怕是不妥。

  長久的歷練，讓歐陽朔對朝堂規(guī)則，理解的是越發(fā)透徹了。

  “衛(wèi)署長言之有理，微臣附議！”

  蕭何也不含糊，直接點頭認同，沒有胡攪蠻纏。雖然如此一來，內政署的權柄又會增長一點，但是該低頭時，蕭何沒有猶豫。

  “好，事情就這么定了！”歐陽朔當即拍板，“具體的編制和架構，就由兩位愛卿共同商定。今天只議一事，對民政署長人選，諸卿可有舉薦的？”

  杜荃的表現(xiàn)，顯然不足以更進一步。他能夠在民政署下設的戶籍司，保住司長的位置，就已經不錯了。

  因此，沒有誰會認為，杜荃能夠獲得提拔。

  君上之語，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歐陽朔離開領地半年，領地并非一潭死水。半年來，也有幾位歷史人才，慕名而來。有的被安置了，有些還只安排在驛館，等候歐陽朔裁決。

  沒被安置的，自然都是大才。

  歐陽朔雖然這么問，真正有發(fā)言權的，無非也就是蕭何跟衛(wèi)鞅二人。一個掌管領地官吏任命考察，一個是內政署主官。

  就是財政署長范蠡，都不好介入其中。

  這一次，衛(wèi)鞅是真的有備而來，沒有避諱，直接上奏舉薦：“啟奏君上，微臣舉薦一人，他便是前不久，來投奔族兄裴矩的裴蘊。”

  “裴蘊么？”歐陽朔努力回憶，歷史上關于裴蘊的記載。

  跟星州郡守裴矩一樣，裴蘊同樣出身河東聞喜裴氏一族，開始在陳朝做官，任過直閣將軍、興寧令。

  陳朝被隋滅掉后，隋文帝楊堅破格提拔裴蘊，授為儀同之職。以后，裴蘊又歷任洋、直、棣等州刺史。

  隋煬帝楊廣即位后，任裴蘊為太常少卿，后任民部侍郎。

  大業(yè)十四年，右屯衛(wèi)將軍宇文化及與司馬德戡在江都發(fā)動兵變弒君，裴蘊在這次兵變中與隋煬帝等王公大臣一同被殺。

  相比其族兄裴矩，裴蘊要黯淡一點。

  唯一拿得出手的政績，估計就是改革戶籍制度了。

  裴蘊任民部侍郎時，民間戶口脫漏現(xiàn)象嚴重，嚴重影響了朝廷的財政收入，也不利于發(fā)展生產，成為當時一個重大的社會問題。

  因為裴蘊曾經做過幾任刺史，對其中的內情比較清楚，于是他上疏，提出了一整套核實戶口的措施，也就是“貌閱法”。這些措施付諸實施后，收到了非常明顯的效果，計賬進四十四萬三千丁，新附一百六十四萬一千五百口。

  雖是如此，裴蘊卻算不上一位好官。

  裴蘊迎合隋煬帝，投其所好，干了不少禍國殃民之事。

  為了迎合隋煬帝，裴蘊大規(guī)模擴充樂府，一改文帝舊制，將樂府擴充至三萬余人，專供煬帝一人享用。

  升任御史大夫后，裴蘊參掌機密，破壞法制，以言定罪，以言釋罪，生殺予奪，一人獨斷，促成和加深了隋煬帝的獨裁統(tǒng)治，致使引奸作黠，共為朋黨，冤獄遍地，怨聲載道。

  如此，在對裴蘊的使用上，歐陽朔自然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