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釣到一尾大鱸魚
裘弟舒服地躺在床上養(yǎng)病。發(fā)過燒后他正在恢復(fù)元氣。他媽媽把這叫作熱病,他也不爭辯。他心中暗暗思忖,自己的病一定和吃了過多的半生不熟的刺莓有關(guān)。而治療這類病總是比治療熱病要霸道得多。他媽媽注意到他在發(fā)抖,就把她那大手按在他前額上說:“趕快上床去,你受寒發(fā)燒了!彼矡o從申辯。
現(xiàn)在,她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湯藥走進房里。他憂慮地注視著那杯子。兩天來。她都給他喝檸檬葉茶。那是芳香而又可口的。當他抱怨味道酸時,她還會在里面加上一茶匙果子凍。他懷疑她現(xiàn)在是否會憑著一陣子心血來潮的神奇靈感,已經(jīng)發(fā)覺了事情的真相。假使她猜想他的病是腹痛,她拿著的藥就會是蛇根草補汁或者是合歡草制成的清血藥,那都是他所深惡痛絕的。
“只要你爸爸給我移植一棵退熱草的根,”她說。“我不論何時都能使你們退燒。院子里沒有退熱草真是太不方便了!
“你杯子里是什么,媽?”
“你不用管,把嘴張開!”
“我有權(quán)利知道。如果你藥死我,我還不知道你給我喝的是什么藥呢。”
“這是毛蕊花茶,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想,也許你正在出麻疹!
“這不是麻疹,媽!”
“你怎么知道?你還沒有出過麻疹呢。把你的嘴張開。即使不是麻疹,吃了對你也沒有什么害處。如果真是麻疹,那就會給你退去疹子的!
退去疹子的想法在誘惑著他。他張開了嘴。她擒住他的頭發(fā),往他喉嚨里灌了半杯。他咳嗆著拚命掙扎。
“我再也不要喝了,我決不是出麻疹!”
“好啦,假使真是麻疹,而且疹子出不來的話,你會死的”
他又張開嘴,吞下了剩余的毛蕊花茶。它很苦,但遠沒有他媽的幾味藥那樣難喝。她用石榴皮或豬籠草根制的苦汁,還要糟糕得多。他躺回到那塞滿干苔的枕頭上。
“如果這是麻疹,媽,多久才能發(fā)疹?”
“等你喝完這茶,一出汗就發(fā)疹,快蓋上被子!
她離開房間,他就乖乖地等著出汗。生病是一種難得的樂事。雖然他不樂意再過得病的頭一夜,當時他腹痛如絞。但是病的痊愈,他爸爸媽媽對他的關(guān)心,肯定是令人愉快的。他對沒有將那吃刺莓的事情講出來,隱約地有一種犯罪的感覺。不然的話,她會給他一服瀉藥,而病在第二天早上就會好利索了。貝尼獨自干墾地上所有的活已有兩天。他將老凱撒套上犁,耕完蔗地,并給蔗根培好了土;又鋤完了玉米、扁豆和小塊地的煙草。他還從凹穴里挑水、伐木、給牲畜喂料飲水。
但也許,裘弟想,他真的有熱病,也可能他真的是在出麻疹。他摸摸臉頰和肚子,既沒有疹子也沒有汗。他在床上前后亂動以加快發(fā)熱。他意識到自己感覺和平時一樣良好,竟然比以前吃多了肉的那次還要好得多。他回憶起那次是在沒有他媽媽阻止的情況下,吃了大量的新鮮香腸和鹿肉。也許,刺莓和他這次病畢竟是無關(guān)的。他終于出汗了。
他叫道:“嗨!媽,快來看!汗已出來了!
她來到他面前,審視著他。
“你已經(jīng)感到和我一樣健康了,”她說。“起床吧。”
他丟開被子,下床站到鹿皮地毯上。一剎那,他覺得有些暈眩。
“你覺得好利索了嗎?”她問道。
“是的,就是有些乏力。”
“啊,你還沒有吃過東西呢。穿上襯衫和褲子來吃點兒吧!
他迅速穿好衣服,跟她到了廚房。食物還是熱的。她在他前面放了烙餅,一盆肉丁烤菜,還給他倒了一杯甜牛奶。她看著他吃。
“我想你應(yīng)該稍微慢一些起床!彼f。
“我能再吃一些肉丁烤菜嗎,媽?”
“依我看不行,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吃了足足能喂飽一條鱷魚的東西了!
“爸上哪兒去了?”
“我想是到廄舍去了!
他溜達著去找他爸爸。就這一次,貝尼是在門口閑坐。
“好啊,孩子,”他說!翱磥砟憔褚呀(jīng)好些了!
“我感到好了!
“你得的不會是麻疹、產(chǎn)褥熱或者天花吧?”那藍眼睛又在閃爍。
裘弟搖搖頭。
“爸——”
“唔,孩子!
“我想除了那半生不熟的刺莓外,沒有什么東西使我生了病的。”
“那正是我估計到的?晌覜Q不會對你媽說什么,因為她對一個塞滿了青刺莓的肚子是恨之入骨的。”
裘弟松了口氣。
貝尼說:“我正坐在這兒琢磨。月亮在一、兩小時之內(nèi)就要出來了,我們搞一對浮子去釣魚,你看怎么樣?”·
“在小河灣里嗎?”
“我很想上鋸齒草塘那邊,老缺趾覓食的地方去釣魚。”
“我敢打賭,我們一定能夠在那兒某個池塘里抓到一個怪物。”
“當然,我們很高興去試試運氣!
他們一起走到屋后的棚屋內(nèi)收集他們的釣具。貝尼扔掉舊魚鉤,換上了兩個新的。他從他獵來的鹿尾巴上割下短毛,做成灰色和白色小束的假誘餌。他把它們不顯眼地縛在魚鉤上。
“假如我是條魚,我自己就會上鉤的!彼f。
他回到屋里向他妻子簡單地交待了幾句。
“我和裘弟準備鉤鱸魚去!
“我想你已經(jīng)累了,裘弟又生著病!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去釣魚呀!彼f。
她跟到門口在他們后邊望著。
“要是釣不到鱸魚,”她叫道!敖o我提些小鯛魚來,煎酥了連骨頭一起吃!
“我們不會空手回家的!彼手Z著說。
這天下午是暖和的,而路途似乎也不長。從某一點上來看,裘弟想,釣魚要比打獵有意思。它雖然沒有打獵那么激動人心,可是也沒有打獵那么恐怖。釣魚的心境是恬靜的?梢杂袝r間從容四顧,察看那櫟樹和木蘭樹上是否又添了新綠。他們在一個熟悉的池塘邊停下來。那池子因為久旱而變得很淺。貝尼找到一只蚱蜢,把它投進水里。沒有魚來嗛,水里也沒有那種饑餓的漩渦。
“恐怕這里的魚都已經(jīng)干死了!彼f。“這些小池塘常使我感到迷惑。我不明白這里的魚一年年是怎樣生活的!
他又提了一只蚱蜢,徒勞地投了下去。
“可憐的魚兒,”他說!盁o依無靠地住在它們自己的小天地里。不但不該釣它們,我還應(yīng)該上這兒來喂它們。”
他提起釣竿擱到肩上。
“也許上帝對我也是如此看法!彼底孕Φ!耙苍S他往下一看,說:‘那兒有個貝尼·巴克斯特正在努力經(jīng)營他的墾地哩!彼终f道:“但這確是塊很好的墾地,連魚兒似乎也和我一樣滿足。”
裘弟說:“看!爸,那兒有人!
在櫟樹島地、鋸齒草塘和大草原這樣荒涼孤寂的地方看到人類的存在,比看到動物更來得稀奇。貝尼手搭前額一望:約摸有半打男女進入了后面那條他們剛剛離開的叢莽中的通道。
“那是米諾卡1人,”他說!罢诓蹲窖ň拥暮档貫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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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地中海的一個島嶼,屬西班牙。
裘弟現(xiàn)在看清了他們肩上的袋子。那深居穴內(nèi)的又小又布滿灰塵的旱地烏龜,是最貧瘠的土地的標志,也是叢莽中絕大多數(shù)居民認為勉強可吃的最低劣的食物。
“我總懷疑,”貝尼說!八麄円苍S是用烏龜制一種藥。他們離開海岸到這兒來捕捉烏龜,不像是光為了吃。”
“讓我們溜回去,靠近了看看他們。”裘弟說。
“我不愿意窺視這批可憐的東西,”貝尼說!懊字Z卡人是一個飽受欺騙的民族。我爸爸知道他們的全部歷史。一個英國人帶他們渡過大海和印第安河到紐士密那。他允諾他們一個美妙的天堂和給他們工作。但當年成轉(zhuǎn)壞,收成不好時,他拋棄了他們,幾乎使他們?nèi)筐I死,F(xiàn)在剩下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
“他們像吉卜賽人嗎?”
“不,沒有吉卜賽人那樣粗野。他們的男人長得黝黑,很像吉卜賽人,但他們的婦女在年青時卻是漂亮的。他們埋頭于自己的事業(yè),與世無爭地生活著。”
行列消失在叢莽深處。裘弟一陣激動,他脖子后面的毛發(fā)直豎,就像看見了西班牙人一般。這些分不清男女的米諾卡人,背負著裝滿旱地烏龜和人間不平的奇特重擔在他前面經(jīng)過,就像是陰森而又虛幻的幽靈。
貝尼說:“前面那個池塘里,現(xiàn)在鱸魚一定有蝌蚪那么多了。”
他們來到老缺趾吃火藜葉的草原邊沿稍微偏西一些的地方。干旱吸去了許多水分,使得沼澤地中一大塊廣闊的地方現(xiàn)在變得又堅實又干燥。那些池塘很清楚地顯露出來。它們已和鋸齒草叢分開,只有睡蓮葉子擾動著水面。一只美洲大鹿從他們前面跑了過去,那黃黃的腿和多彩的瞼鮮艷奪目。一陣清風吹過沼澤,池水漣漪蕩漾;一霎時睡蓮浮葉動蕩,那寬大發(fā)亮的葉片迎著陽光,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淺灘很多,”貝尼說!敖裢碓律膊粫e!
他將線在兩根釣竿上縛牢,系上鹿毛浮子。
“現(xiàn)在你上北頭去釣,我在南面試試。不要大驚小怪,走吧”
裘弟站了一會兒,看著他爸爸熟練地揚竿把浮子越過池面拋向遠處。他不禁對他爸爸那多節(jié)的大手的技巧感到驚異。浮子落在一叢蓮葉邊上,貝尼在水的這一邊開始慢慢牽動它。那浮子忽上忽下,就像一只活的蟲子一般不規(guī)則地跳躍浮動。沒有魚來嗛,貝尼收起釣線,將浮子又重新拋回原處。他對藏匿在水草根附近的看不見的魚兒叫道:
“現(xiàn)在,老爺子,我已經(jīng)看到你慪著腰坐在那里了!彼麑⒏∽訝縿拥酶。“你還是扔下你的煙管,過來吃飯吧!
裘弟好容易拋開對他爸爸那有趣行徑的迷戀,一走到池塘那面他自己的一端。起初,他拋擲得糟糕透了。不是釣線纏在一起,就是浮子投到最不適當?shù)牡攸c;或者釣線越過狹狹的池面,被強韌的鋸齒草的鋸齒鉤住。但不久,他的動作就顯得順手起來。他感到他的手臂劃了一個令人滿意的弧形,手腕在適當?shù)臅r候抖動了一下,就把浮子準確地投到他想投去的地方:一叢水草的旁邊。
貝尼叫道:“好啊,孩子。先讓它停一會,然后準備牽動第一下。”
他還不知道他爸爸在暗中觀察他呢。他忽然緊張起來。他謹慎地牽動釣竿,那浮子躍動著掠過池水。一陣漩渦,一個銀白色的軀體在水中隱約一閃,一個張得足有小煎鍋那么大的嘴吞沒了誘餌。一塊磨石似的重量在釣線一端往下墜,而且像一頭野貓般地掙扎著,幾乎拖得他失去平衡。他打起精神,抑制著自己難以按捺的激動。
貝尼叫道:“鎮(zhèn)靜些。不要讓它把誘餌拖到下面去。把竿梢提起來。不要讓它滑脫了!”
貝尼任憑他去孤軍作戰(zhàn)。裘弟的手臂緊張得發(fā)酸。他怕拉得太緊斷了線。但他又不敢稍松一時,恐怕突然滑脫,使那巨大的家伙逃走。他希望他爸爸送來魔術(shù)的咒語,立刻出現(xiàn)奇跡,助他將魚送上岸,結(jié)束他的痛苦。那鱸魚也憤怒了,它向草叢沖去,那兒釣線可能纏在草上,它就可以掙脫了。裘弟忽然想起,假如他循著池岸,拉緊釣線,就能將魚引到淺水中,然后排命把它拉到岸邊。他小心地拖引著。他急著想扔下釣竿,扯起鉤線,然后緊緊擒住他的敵手。他開始離開池邊了。他將他的釣竿猛一提,果真把那鱸魚拉上了岸,鱸魚在草叢里跳動掙扎。他急忙扔下釣竿跑上前去,把捕獲物移到絕對安全的地方。那鱸魚足有十磅重哩。貝尼向他跑來。
“孩子,我真替你驕傲。沒有人能比你對付得更好了!
裘弟氣喘吁吁地站著。貝尼重重地拍著他的背,和他一樣興奮。裘弟幾乎不相信地俯視著那條魚壯實的外形和巨大的肚子。
“我覺得它就象老缺趾一樣。”裘弟說。于是他們一起笑著,互相拍打著對方的背。
“現(xiàn)在,我得打敗你。”貝尼說。
他們各自占據(jù)了一個池塘。但不一會貝尼就叫著承認自己被裘弟徹底打敗了。他開始用手提鈞絲和蚯蚓替巴克斯特媽媽釣起小鯛魚來。裘弟把釣餌投了又投,可是再也沒有使人瘋狂的漩渦,劇烈的跳動和活生生的掙扎著的重量出現(xiàn)了。他釣到一條小鱸魚,提了去給他爸爸看。
“扔回池里去!必惸峤械馈!拔覀儾荒艹运W屗L得和那條一樣大,然后我們再來收拾它!
裘弟勉強把小魚扔回水里,眼睜睜地看著它游了開去。不論打獵或釣魚,他爸爸非常嚴格,除了能吃或者能飼養(yǎng)的,一概不許濫捕。當太陽在白晝天空中耀眼的弧形光輝消失時,他想再釣起另一條大家伙的希望也消失了。他悠閑地投著釣餌,同時對自己的臂和腕的愈益精進的技巧感到快樂。月光現(xiàn)在對他們不利了。現(xiàn)在已不再是魚兒覓食的時候。魚兒再也不來嗛餌了。忽然,他聽到他爸爸象一只鵪鶉般地呼叫著。這是他們獵松鼠時的暗號。裘弟放下釣竿回顧了一下,確信他還能夠認出那草叢,在那兒為了避免陽光的照射,他用草蓋著他的鱸魚。然后,他小心地走到他爸爸召喚的地方。貝尼耳語道:
“跟我來,讓我們悄悄地盡量靠近去,”他指著說!苞Q群正在那里起舞呢!
于是裘弟看到了遠處的一群大白鳥。他想他爸爸的眼睛真和老鷹一樣銳利。他們匍匐在地上,慢慢向前爬行。有時貝尼整個身子都趴在地上,裘弟在他后面跟著趴下。他們爬近了一叢高高的鋸齒草,貝尼示意躲到草叢后面。那些鳥現(xiàn)在是如此之近,以至在裘弟看來,只要用他那長約竿就可夠到。貝尼蹲下身子,裘弟也隨著蹲了下來。袋弟的眼睛頓時睜圓了。他把鶴數(shù)了一下。它們一共是十六只。
那些鶴正在跳著交誼舞,像在伏晉西亞鎮(zhèn)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兩只鶴另外站著,又挺直又潔白,正在發(fā)出一種有些像叫,又有些像唱的怪聲。旋律和舞蹈一樣,是不規(guī)則的。別的鶴圍成一圈。圈子的中心,有幾只鶴正循著反時針方向在旋轉(zhuǎn)。那兩位音樂家奏著音樂。那些舞蹈家則舉起它們的翅膀,交替地提起它們的兩只腳來。它們把頭深深地埋入它們雪白的胸脯,抬起來,又沉下去。它們默默地移動著腳步,顯得有些笨拙但又非常高雅。那舞蹈是莊嚴的:翅膀一上一下地搧動,活像伸開的臂膀。外面的一圈跳著曳步舞,團團旋轉(zhuǎn)。中間的一群則達到了一種如醉如癡的顛狂狀態(tài)。
忽然,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裘弟想,大約是舞蹈結(jié)束了,或者他們這兩個闖入者被發(fā)覺了。誰知竟是那兩位音樂家加入到圈子內(nèi),另外兩只替補了它們的位置。舞蹈又開始了。鳥兒映在沼澤清澈的水中。十六個雪白的影子倒映著它們的動作。一陣夜風吹動,鋸齒草彎腰瑟瑟作聲,水面波影搖蕩。夕陽斜照在那些白色的軀體上,投下了玫瑰般的色彩。就像是一群用魔術(shù)召來的鳥在神秘的沼澤上翩翩起舞。鋸齒草和它們一起搖曳,清淺的池水跟著它們一起波動,就連大地似乎也在它們足下震顫。斜陽、晚風、大地和天空,好像都在和鶴群一起跳舞了。
裘弟感到自己的雙臂也像揚起的鶴翅膀,隨著自己的呼吸上下?lián)亜印L栆殉寥脘忼X草叢。沼澤變成一片金色。白鶴也沐浴在金光中。遠處的硬木林昏暗了。夜色襲上蓮葉、水也被染黑了。鶴兒變得比任何白云、任何夾竹桃或百合的白色花朵還要潔白。突然,它們飛了。也許是長達一小時的舞蹈暫告結(jié)束,也許是一條鱷魚的大嘴伸出水面驚起了它們,其原因裘弟也不知道,但它們遠遠地飛走了。它們映著那落日的余輝,繞了一個大圈子,發(fā)出它們那種奇特的,只有在飛行時才能聽到的沙嘎的長唳,然后排成長長的隊列向西飛去,逐漸消失了。
貝尼和裘弟直起腰,站了起來。長時間的蹲伏使他們感到腰酸腿麻。暮色籠罩著這片鋸齒草塘,使得那些池塘也依稀難辨了。整個世界充滿陰影,融合在一片幽暗之中。他們回到北面。裘弟找到了他的鱸魚。他們折向東方。離開了他們身后的那片沼澤,然后又轉(zhuǎn)向北方。小徑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模糊起來。它連接著叢莽中的那條通道,而他們又一次折向東方,才得以確定照此走下去是不會錯的,因為叢莽中那稠密的植物已經(jīng)像墻似的夾峙在路的兩旁。叢莽是黑色的。而路像是一長條沙質(zhì)的、下腳無聲的深灰色地毯。小動物在他們面前突然出現(xiàn),又急急地鉆進矮樹叢去。遠處一只豹在長嘯。一只只蝙蝠從他們頭上低低掠過。父子倆默默地前進著。
屋子里,烘好的面包正在等待他們,燙嘴的肥肉也已經(jīng)在長柄平底煎鍋里了。貝尼點燃了一支松脂火炬到廄舍里去于雜事。裘弟借著爐火的一線微光,在屋后的門階上將那鱸魚刮鱗剖肚收拾好。巴克斯特媽媽把魚塊浸到面漿中,然后用油把它們煎得又黃又脆。一家人坐下來默不作聲地吃著。
巴克斯特媽媽說:“你們這兩個家伙又怎么了?”
他們沒有回答。父子倆既沒有心思顧及他們吃的是什么,也沒有心思顧及這個女人。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她在對他們說話。因為他們親眼目睹了非塵世間所能見到的一幕。那種恍如仙境、妙不可言的美景的強烈魅力,使他們深深地入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