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9
對于須王環(huán), 季如水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感。
她在千年前過了差不多一年,在千年后什么都有的世界又過了差不多一年, 在這15年的生命中,她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 形形色色的妖怪,她自認為她可以做到淡定的面對世界一切奇葩?墒琼毻醐h(huán)的存在在她重新刷新了自己的認識。
看來,她還是小看這個過于變態(tài)的世界了……
對于那天的后續(xù)季如水已經(jīng)不想提了,她權(quán)當又鍛煉了一次臉皮。
這年頭想要活得淡定就得有子彈都打不穿的臉皮。
雖然事后環(huán)弄清楚是自己搞出了這么個大烏龍,但他不知道的是那話在之后造成了怎樣的后果。
須王環(huán)的身份就擺在那,又是一個如此耀眼的生物,所以在當時理所當然有人認出了他是須王家的繼承人, 然后順藤摸瓜, 季如水的身份當然也被摸出來,連同須王家與跡部家那好幾代前就規(guī)定下來根本算不上秘密的家規(guī)也被摸的一清二楚。
雖然讓很多女生都妒忌不甘,因為以季如水那清秀得勉強算上的秀麗的面容實在配不上冰之帝王,可是須王家的實力擺在那, 同樣是七大名門, 雖然郎才女不貌,但當名當戶對這個條件成立時,即使再不甘她們都得承認季如水的身份:
——須王家表小姐,跡部家未來的女主人!
而此時,緋聞中心的女主角,所謂跡部家未來的女主人正坐在須王家的大廳內(nèi)聽著須王讓帶來的消息——須王家與跡部家已定下聯(lián)姻計劃,暫定來年舉行訂婚儀式。
聽到這件事時季如水心里并沒有多少驚訝, 而臉上也并沒多少表情。
這是消息,是須王讓帶過來的消息,并不是所謂的詢問。
詢問的意思是還會尊重你的來詢問一下你的意見,而消息即是已經(jīng)成了事實的事的信息。
須王靜以自己的手段來決定了她的人生,沒有給絲毫機會給她思考與拒絕。
季如水微垂下眼簾看著桌上的茶杯不語。
須王靜之所以有那么快有動作連交換計劃都等不及結(jié)束結(jié)束,估計是聽到了冰帝中流傳的她和跡部景吾的事,然后趁熱打鐵的決定下了這事。
想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須王環(huán)那家伙……
抬頭看了眼坐在一旁聽到這個消息后便異常安靜沉默的須王環(huán),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他忽然轉(zhuǎn)過頭看向她,純粹的紫藍色雙眸靜靜凝望著她,帶著不可言明的情緒。
季如水知道,那是內(nèi)疚。環(huán)雖然平常傻傻二二,但其實內(nèi)心是個比誰都要細膩的人,他隱隱猜得出自己那玩笑無心的話似乎給這個真心想要守護的妹妹添了莫大的麻煩。
看著那雙純粹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季如水心里就低嘆了口氣。
她怎么可能責怪得起有著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呢?
須王讓親自給她帶了消息后并沒有留下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對于眼前這個有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冷靜的女孩而言,此時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雖然看似那么冷淡,但是季如水的內(nèi)心卻有著誰都比不上的執(zhí)著與傲然,有著屬于自己那份誰都難以改變的原則與想法,他無法去過問與改變什么。
須王讓走了,坐在原位的只剩下環(huán)與季如水兩人。各自沉默了會,最先開口的是環(huán)。
“如水……”
“不要多想那么多,這是某種程度上和你沒有太大關(guān)系!笨粗请p望著她充滿憂郁與內(nèi)疚的藍紫色雙眸季如水開口打斷了環(huán)的話,看了眼被她打斷的頓住的環(huán),她繼續(xù)平淡的緩緩道:“這不是須王家與跡部家定下的家規(guī)嗎?外祖母早就做好這個打算,即使沒有你那個烏龍聯(lián)姻這事也遲早會發(fā)生,所以也沒有說是誰的錯。所以,收起你那個眼神,你沒有對不起我什么!
“這樣的眼神不適合你,所以,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聽著她的話須王環(huán)怔了怔,然后他對她微瞇了瞇眼睛,略帶些傻氣的笑開了。
“嗯!杯h(huán)點了點頭應(yīng)道。忽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激動的一下子蹦了起來,一臉期待興奮的一邊蹭過去一邊看著她。
“吶吶,如水你這是關(guān)心我嗎?這是關(guān)心哥哥桑吧?吶?吶吶?吶吶吶?”
“……”
“啊啊啊哥哥桑好開心,如水終于懂得關(guān)心哥哥一次了~”
“……”
果然吧環(huán),溫情什么的還是不適合你,你還是一邊涼快去吧……
第二天是星期六,季如水仍是待在須王家過周末。
依舊是喝喝茶看看書,悠閑的不得了的樣子,這讓在一旁盡替她擔心的須王環(huán)有些郁悶。好歹關(guān)于自己的終身大事啊,怎么還一副淡定得不得了的樣子!反而他在一旁干著急擔心,搞得好像聯(lián)姻的是他而不是她。
那邊環(huán)在干著急,這邊季如水繼續(xù)很淡定,不是因為認定的接受這件事,而是因為她在等,在等可以讓這件事出現(xiàn)轉(zhuǎn)折的人——跡部景吾。
她不算是太過了解跡部景吾,但好歹相處了也差不多一個月,她相信以跡部景吾那顆高傲的帝王之心是不可能讓自己隨便接受這場聯(lián)姻的,所以她在等跡部明確的態(tài)度與反應(yīng)。
事實上她的確等到了一個人,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季如水接過侍應(yīng)端上的紅茶,隨即抬頭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動作優(yōu)雅高貴,灰藍色的眼睛看似溫和可也掩飾不了為商多年的精明與銳利,成熟剛硬的臉帶著些歲月的痕跡,但絲毫不影響這中年男人是個帥哥的事實。
季如水發(fā)現(xiàn),原來跡部景吾和他父親很像,幾乎有五六成相似。
注意到那道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跡部真佑抬眸對眼前的少女笑了笑,帶著溫和親切的笑意。
“突然約如水出來嚇到你了吧?”
收回打量的視線,季如水輕緩的搖了下頭,“也不算。”
與其說嚇到還不如說有些驚訝罷了,因為她和跡部真佑就上次宴會見過一次面后就再也沒有多少關(guān)系了吧?怎么突然就來找她說要和她聊聊呢?難道是未來公公要見未來兒媳婦?
“那件事如水已經(jīng)知道了吧,對于這事,你有什么想法。”
聽到這問題季如水怔了一下,因為對于有份決定這事的人來說問出這個問題總有些奇怪。
“你們不都已經(jīng)決定好了,現(xiàn)在來問我有什么看法有意義么?”喝了口紅茶,季如水淡然道。
似乎沒想到季如水居然這么毫無顧慮的直接說出來,跡部真佑愣了一下,然后輕笑出聲:“還真是像讓說的那樣,如水某種方面的確是完全集成了你母親的性格,執(zhí)著、倔強,有時候做什么事完全不顧后果一根筋按照自己所喜歡的方面行動,這種性格可沒少讓她吃了各種苦!
……所以這男人是在掀她母親的短順便踩她兩腳嗎?不過……
“你認識我母親?”她問道。
“當然!臂E部真佑笑了笑回答,“你舅舅沒告訴你嗎,因為兩家的關(guān)系,所以我們?nèi)齻是一起長大的,雖說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我一直把櫻當親妹妹一般對待!闭f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了下來,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多了幾分傷感。過了會,他才像是恢復(fù)過來,輕嘆了口氣,“但最終,說不定,害她的人反而是自私的我!
“如果當年不是一心想著反抗家規(guī)想與自己心愛女人結(jié)婚,我也不會一時鬼迷了心竅答應(yīng)你母親幫助她逃婚,而她也不會客死異鄉(xiāng)了吧……”
“……”
季如水怔了怔,她覺得,這事是不是有些神發(fā)展了?
跡部真佑是當年幫助須王櫻逃離須王家的人?原來如此,那么季如水算是明白為什么就憑須王櫻的能力能夠辦到讓兩大家族都無法找出她的行跡了,原來有當時接管了半個跡部家的跡部真佑相助。
看著她沉默,跡部真佑像是回憶往事一般繼續(xù)緩緩地道:“說來也奇,明明一起長大,明明兩人感情如此好,但我和櫻之間始終無法產(chǎn)生類似于‘愛情’之類的情感,也許就是因為從小就一起,那種親情的情感已經(jīng)在我們心中根深蒂固,所以才一直無法將這種情感轉(zhuǎn)換成愛情。但那時候我和你母親都覺得無所謂,因為從小我們就被灌輸著要為家族犧牲一切的思想準備,所以那時候,我和你母親都覺得,結(jié)婚了也沒有關(guān)系,不過是在我們兩人的關(guān)系上加多個稱謂。于我,我依然待她如妹妹,于她,她依舊待我如兄長。這種思想一直到她十八歲那年!
“十八歲那年,讓聽從了須王老夫人的命令與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結(jié)婚達成政治婚姻!彼读顺蹲旖怯行┛嘈,“你不知道,從小到大,你母親有多愛你舅舅,那種對讓的無比的敬愛讓她無法接受有了她的犧牲為什么還要哥哥也要當犧牲者!
“其實我和你舅舅都明白,雖然你母親那時候做好了犧牲自己接受命運的安排,但其實,她從小就比誰都向往自由。她向往自由,向往自由的崇高的愛情?伤雷约焊緵]有資格談這些,因為她的命運早就和我連在了一起。所以,自己無法完成的向往她便把這個任性的加在了最敬愛的哥哥身上,所以在得知讓答應(yīng)娶那個根本沒見過的女人時你母親才會如此的崩潰!
“所以,她來找我?guī)退与x須王家!
“那時候的我23歲,一直乖乖等待接受命運的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讓我心動的女人。明知不可能的情感卻依然飛蛾撲火一般義無反顧的往前撲。那是段讓人絕望的感情。可是,櫻的要求卻讓我在那時傻得認為那是上帝給我開的一扇窗。但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立刻答應(yīng)你母親幫她,因為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要考慮的事實在太多了?珊髞恚遗c我心愛的女人感情越陷越深,而櫻也一直懇求我,所以最終,我還是答應(yīng)了她!
跡部真佑抬頭看了她一眼,灰藍色的眼神里洶涌著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到最后,事實證明了那是我一生最犯得最大的錯誤,我沒能與我心愛的女孩在一起,而原本答應(yīng)要一直保持聯(lián)系的櫻也突然斷掉了所有聯(lián)系!
“被迫接受與另一個家族聯(lián)姻、擔心完全沒有了消息的櫻,那種痛苦、自責、后悔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那段時間是我最難熬的時間!
靜靜的聽著跡部真佑那低沉而渾厚的嗓音緩緩敘說著那些回憶,季如水在整個過程中都低垂著眼簾聽著,沒有接任何話也沒露出太多的神情,只是默默的聽著,然后沉默著。直到最后,跡部真佑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停下,季如水才抬眸看向那個從回憶中出來的男人,她伸手拿起勺子攪了攪已經(jīng)沒有熱氣卻依然還有余溫的紅茶,平靜的問道:
“為什么和我說這些?”
跡部真佑一笑,“沒有為什么,只是因為你是她的女兒,你有權(quán)知道這些事!
“……”
“如水,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在做任何決定前我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清楚!
“雖然我沒有立場說這句話,但我依然想說,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走你母親那條路,因為那條路中,你母親雖然有短暫的幸福,但最終卻就這樣離開,留下的是各種不幸福的人!
“這樣的幸福,你希望擁有嗎?”
讓那么多人不幸與關(guān)懷換來的幸福,這樣的幸福,你希望擁有嗎?
回到跡部家,但環(huán)萬分擔憂的眼神中上樓回到房間。走到窗戶旁,正好能夠看到跡部真佑送她回來的那輛車離開須王家的大門。
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消失在視線中,季如水那雙沒有多少情緒起伏的雙眸黑色深沉。
跡部真佑今天找她出去的目的她大概已經(jīng)明白了,他在勸她不要魯莽的做出像須王櫻那種脫離家族的事,那是種以傷害換來的自由。
聽到這種勸告,季如水很想嘆一口氣,因為,如果可以,她現(xiàn)在很想做這種自私的行為,那樣就可以讓她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可惜,現(xiàn)在的她要做這種事,有點困難。
在須王家生活了近一年,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漸漸的融入,她早就不可能將須王讓與須王環(huán)這兩人擺到‘無所謂’這個位置上。須王家表小姐?錢?權(quán)?季如水不屑為這種東西留下,如果一開始須王家給她留下的只是這樣的情感她大可在聽到有聯(lián)姻這個家規(guī)時拍拍屁股就走人,可是不是,對季如水來說,須王家這三個字對她來說早有了不同的意義,讓她對須王家眷戀不舍的不是那個‘表小姐’,不是那強大的財富,僅僅是那種讓她貪戀不已的‘家’的感覺,而讓她有那種‘家’的感覺的便是須王讓與須王環(huán)。
她不是冷血的人,不是沒有感情的人,那么長時間的相處,那樣盡心盡力的關(guān)心,這一點一滴早就融入她那總是缺少安全感的血脈中。
季如水必須承認,對于這兩人她早已無法他們擺放到‘無所謂’的位置上。
以前季如水總覺得自己是不幸的,因為為什么偏偏她被選中?偏偏要她遠離她所眷戀的溫暖去陌生的世界?可是隨后她發(fā)現(xiàn),原來她是無比的幸運,因為她遇到了晴明、昌浩,遇到了須王環(huán)和須王讓,他們?yōu)樗谀吧氖澜缣碇昧肆韨讓她留戀的‘家’。
如果說原本世界的‘家’是支撐她回去的信念,那么安倍家與須王家便是在回去途中心靈的驛站。
不是誰都可以那樣關(guān)心你,也不是誰都可以把你當親人,‘家人’這種東西也不是誰都能當。
她把須王讓與須王環(huán)當家人,而須王家便是他們的聯(lián)系,所以,她不想隨隨便便就斷掉這個關(guān)系,因為她知道,如果真的離開了須王家,那么她與環(huán)與須王讓就真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季如水她不舍得。
說她變得婆媽了也好,優(yōu)柔寡斷也好,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會選擇那個決然的辦法。
嘛,反正現(xiàn)在連訂婚儀式的時間都沒定好,結(jié)婚這事估計就更遠了,能拖就拖……
……能拖就拖?
等等,忽然的,一個光線在她的腦海里劃過。
能拖就拖,她怎么從來沒想過這個辦法呢?
這么想著,季如水立刻轉(zhuǎn)身走向床,拿起丟在床上沒有帶出去的手機,幾下找到那個很久沒有撥過的號碼,按下。
“嘟嘟——”幾聲響過,手機很快被接通,然后帶著有些微喘但并不凌亂的呼吸聲從電話那頭傳來,“啊嗯?找本大爺有事?”
“嗯。跡部景吾,我們訂婚吧!
“……什么?!”
“我說,我們訂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