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見這姑娘里頭還穿著絨睡衣,估計是準備睡了,卻被他這混蛋一個消息就叫了下來。
人家難得順他一次,可不能不知好歹。
他別開眼,目光落在車前方,沒糾結(jié)那個玩笑話,轉(zhuǎn)而言他:“我會留到初三!
歸要等了半天等來他這一句,愣了愣,回眸,聽見他又補充道:“今年我在望城!
今年他在望城。
這句話讓歸要的記憶倏地回到曾經(jīng)高中的每一次過年。
她想起當年班里有個男同學,跟孟聿崢一個籃球隊的,每年寒假結(jié)束回來都會同他人聊起,說崢哥今年朋友圈一會兒是下雪的京城,一會兒是冰雪覆蓋的俄羅斯,一會兒是陰云密布的倫敦。
去年今年永遠不重樣,他們都好好呆在望城過春節(jié),放放鞭炮串門拜訪,可人家大少爺卻滿世界飛,恨不得玩遍全世界所有的滑雪場。
南方人哪兒見過雪呀?更不用說滑雪,一個兩個說起來的時候向往得不得了。
而歸要卻更羨慕那個能看見孟聿崢朋友圈的人。
聽說他年年不在望城過冬,寒假一放就回了京城老窩;
聽說他其實不怎么愛發(fā)朋友圈,但每年過年會發(fā)一次證明自己活著;
又聽說他年年回京,卻年年不在京,跟他們?nèi)ψ永锬切┤藵M世界亂跑,仿佛就沒有過年這個概念。
可今年,歸要聽見他說,在望城。
她眼里有東西慢慢變化,低下頭的時候,臉悄悄埋在圍巾里笑了。
而顧崇敬的電話就這么打了進來。
悅耳鈴聲突兀地響在車內(nèi),阻斷了孟聿崢接下來想說的話。
歸要奇怪,剛出門前外公不是已經(jīng)睡下了么?突然來電,難不成是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沒在家,打電話來問候?
她接起,一句完整的“外公”還沒喊出來,就聽見外公極其平淡的聲音:“讓你同學上來喝喝茶!
歸要驚怔,外公怎么知道的?!
她下意識拒絕:“不用了,他……”
可姜還是老的辣,顧崇敬沒好氣的聲音再次傳來——
“一天往這兒跑兩次,鬧得人盡皆知,當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讓他上來!”
第18章
干茶葉在滾燙開水里逐漸綻放。
新嫩的綠芽沉底,透明玻璃水壺在廚房燈光下折射出一條粼粼光波。
歸要守在一旁,看得出了神。
就說比她多吃了幾十年飯的人都猴精著呢,其實早就知道孟聿崢上午來找她的事兒,揣在心里裝傻,愣是沒表現(xiàn)出來,演技精湛逼真,連她一心理學的都沒能觀察出一點兒異常的微表情。
還是學藝不精。
她遞上一壺新茶的時候想。
客廳有陣陣交談聲,是顧崇敬與孟聿崢在說話。
顧崇敬特意換了睡衣,穿戴整齊地坐在沙發(fā)上。孟聿崢那個登徒子,在長輩面前將平時的浪蕩收斂得干干凈凈,說話將就著外公,手肘搭在膝蓋,松閑交握,談吐得體。
難得正經(jīng)。
大家族里浸潤出來的孩子,最為尊師重道。饒是素日里行跡再混不吝,場面上該有的禮儀教養(yǎng)都得周全,也就是到了這種時候,才將他與身邊同齡人的差別顯現(xiàn)出來。
孟聿崢腦子轉(zhuǎn)得快,也向來混得開,一問一答之間,時不時哄得顧崇敬發(fā)笑。
顧崇敬問的都是歸要早熟知的情況,信息學國家隊、京大宏基、國獎、拿過世界第一、參與過國家重點項目……
少年英才,幾道榮譽落下來,顧崇敬聽得不住點頭。
是在后來猜出對方是孟氏集團的小少爺,神情才略有凝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歸要年紀不大,心思還沒顧崇敬那么深,亦或者當局者迷,即便感知到顧崇敬有顧慮,也依然想不出個苗頭。
僅淺顯地以為是孟氏樹大,外公怕她抱不住。
“小孟京城來的,那現(xiàn)在住哪兒?”
“這附近一家酒店。”
這倒是在顧崇敬意料之外:“嗬,大過年的一個人住酒店?”
歸要懷疑孟聿崢這混蛋就是故意的,她看見他在外公面前擺出一個略顯無奈,不怎么在意的姿態(tài),然后弄著招人心疼的口吻,道:“往年也一個人,我家都是大忙人,過年沒一個待在家里,習慣了都……”
話里多多少少有點賣慘的意思了。
都到這份兒上了,顧崇敬不可能不明白,心里直笑這臭小子心思太明顯,于是順勢便接住了他的話:“那正好,明天就是除夕了,小孟干脆今年跟咱們過個年,正好老頭子我也愛熱鬧……今晚也別回去了,就留在這兒,別客氣,要要這些年還沒一個能領回家的同學!
孟聿崢答應得特爽快。
顧崇敬又轉(zhuǎn)頭對歸要道:“要要,去收拾收拾客房!
一旁的歸要微微滯住,看了看外公,又看了看不要臉地揚著笑的某人,大腦迅速得到一個滿意的情緒反饋——她覺得她是愿意的。
低眉,壓住笑,輕聲回了個哦。
顧崇敬看了看時間,指向晚上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