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妍,你知道嗎?你父親不只是天才而已!箺罱淌谖⑿χf:「他總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在他所嚮往的道路上,秉持信念,一路走到底。」
她當然不知道。
據(jù)說父親在她三歲以前就走了,死于一場車禍。
根據(jù)研究,人類記憶所需要的海馬回在三歲時尚未發(fā)育完全,此前的記憶很難保留下來。
因此,殷嘉平這個人在她腦海里是模糊的,她沒有任何一點關(guān)于父親的記憶,他彷彿只活在人們的嘴巴里。
從人們的嘴巴里,她得知他是個天才,是她永遠也無法超越的天才。
比起「父親」,殷嘉平在她的認知里更趨近于「神明」——他高深莫測神通廣大甚至無法被定義——她必須要膜拜要景仰要心懷虔誠要心嚮往之——
「很高興見到你,思妍,真的很高興。我們以后也保持聯(lián)絡(luò)吧,好嗎?只是……來這學習的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楊教授語重心長地說:「自主學習這個機會,應該拿去做你更想做的事!
殷思妍低垂著頭,手腕上的鐲子似乎又緊了幾分,勒住她僅存的尊嚴與從容。
羞恥。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她只覺得羞恥。
殷思妍擦掉淚痕,向教授微微躬身,輕聲道謝便旋身離開,步伐倉促。
人走后,楊德音獨自一人坐在研究室里,望向桌上那杯咖啡。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如果我的孩子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
她輕喃自語,露出復雜的神色。
思忖好一陣子,楊德音下定決心,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放學鐘聲響起,終于迎來放學時間,四周同學紛紛背起書包,歸心似箭地離開。
傅鳴玉將自主學習計畫存檔后關(guān)上電腦,離開資訊教室,回到班上拿書包。
才剛走進教室,手機就響了。
這才剛放學……傅鳴玉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后接起電話。
「你下課了嗎?」女人問。
你下課了嗎——
腦海忽然迸發(fā)聲音,殷思妍瞪大雙眼,站在公車站牌旁,渾身汗毛瞬間豎起。
又來了。又聽到聲音了。
可是,這聲音……
儘管摻著雜訊,但她不可能認錯——
是楊教授。
這是怎么回事?
她現(xiàn)在聽見的是什么?
她現(xiàn)在聽到的,依然是傅鳴玉的世界嗎?
才正這么想著,傅鳴玉的聲音便在腦海里響起:「嗯,剛下課!
「你們下午,是自主學習時間吧?」楊德音問。
「你怎么知道?」
殷思妍腦袋轟鳴作響,眼前金星閃爍,她壓著太陽穴,試圖維持清晰的思緒。
為什么?為什么楊教授和傅鳴玉在對話?
「剛有個你們學校的女孩來找我。說想來這自主學習。」
回里仁高中的公車來了,殷思妍舉起手,匆匆上了車。
他們倆的聲音仍在耳邊持續(xù)不斷。
「嗯!垢跌Q玉語氣不冷不熱。
「你認識她嗎?她叫……」
「我回去再聽你說也不遲。」
殷思妍猜兩人大概是正在通話。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
「鳴玉,你要回家了嗎?」
「嗯!
「我今天沒那么早回家。你千萬不能……」楊德音的聲音聽起來很掙扎,「千萬不能騙我,知道嗎?」
傅鳴玉沒有說話。
「當然,我知道你不會!」楊德音急促道,「我只是——我只是……」
「媽,我知道。我都知道!
兩人的對話結(jié)束了,耳邊安靜了好一陣子。
殷思妍思緒亂糟糟的,這一切來得措手不及……楊教授竟然是傅鳴玉的媽媽!
驀然,她聽見男孩深深的嘆息。
「……好累。」
殷思妍微微一愣。
『你父親是天才!天才!你知道嗎?你父親殷嘉平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你是他的女兒,你為什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思妍,你知道嗎?你父親不只是天才而已!
『他總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在他所嚮往的道路上,秉持信念,一路走到底!
……好累。
原來這就是疲倦的感覺,令人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