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到她，但絕大多數(shù)人，或者說，大多數(shù)生命都看不到安琪，也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所以說，你是特殊的一個�！�
“只要戴上這個，誰都能看到她。”楚君歸拿出李若白所制的目鏡。
“但你沒有戴，也看得到她。”
“呃……”
女人笑了笑，說：“好了，這不重要。從他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和我們是一樣的。至于安琪，她所有的不幸和遭遇，都源自于她的敏感和驕傲�！�
“我想知道，她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楚君歸打斷了安妮斯頓的話。
她嘆了口氣，說：“她沒有實體，而是以意識體的形式存在著。至于存在方式，非常特殊。這樣說吧，可以把她視為一種特殊的波函數(shù)體，每一時刻，她在周圍各個區(qū)域都有概率出現(xiàn)，也有概率不出現(xiàn)�！�
楚君歸皺眉，“再具體一點。”
“安琪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愿增加在某個位置出現(xiàn)的概率，但也僅僅是增加，并不會把概率增加到一，也永遠不可能是一。”
“這就是她的移動方式？”
“可以這么說。”
“如果沒能出現(xiàn)在她想要出現(xiàn)的地方，怎么辦？比如說，她想往前，但結果卻出現(xiàn)在后方�！�
“那就向原定的方向再動一次就好了�！�
“這樣也行？”楚君歸感覺這種移動方式似乎有些不靠譜。難怪白裙少女身影看起來總是飄忽不定，不斷閃爍，而且可以穿透實體障礙物。
“只能這樣�！�
“那么她怎么能夠帶著李文一起移動？”
“她和李文都是源自同樣的母體細胞。而安琪的能力能夠將他暫時虛化，顯露出某些微觀世界才有的特性。當安琪拉起李文時，他們兩個實際上已經在另一個地方了�！�
楚君歸這才明白，為何少年少女能夠屢次從自己手下逃脫。原來當她們合而為一的瞬間，其實已經不在當前位置了。至于隨后會出現(xiàn)在哪里，要看概率。
“還有如此奇妙的存在方式�！背龤w開始琢磨，如果將安琪捉到，或許會是轟動整個盛唐的巨大發(fā)現(xiàn)。
只不過由于安琪的存在方式特殊，所謂牢籠對她全無用處。若想要捉到她，恐怕得用特殊方式，比如某種磁約束。
“她的能力能用在其他人身上嗎？”
“不行的，只有李文。”
“你也不行？”
“不行。我算是第一代母體，當時為了培育成功率，添加了過多的人類基因，母體細胞的比例不足。所有我沒有什么特殊能力，也無法被安琪帶著移動�！�
“她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楚君歸問。
“這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楚君歸雙眉微揚，發(fā)現(xiàn)她似乎有一些不對勁。這句話和剛才有了重復，而且不光內容一樣，就連神態(tài)表情也是一模一樣。一個正常的智慧生命，基本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情況。
“說吧，我聽著。”
“安琪最初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她很順利地長大成人，甚至出乎我的意料�！�
“她似乎還沒有長大�！�
“不要用人類的眼光去衡量我們。對安琪來說，這個樣子的她就是完全成熟了，已經不會繼續(xù)生長了�！�
“這是你的設計？”
“是的�！�
“為了什么？”
“為了……保護她�！迸说难壑酗@出一絲悲傷。
“保護她？誰會傷害她？”
“還能有誰，自然是那些人類�！�
楚君歸忽然問：“你知道索諾夫嗎？”
安妮斯頓沒有意外，平靜地說：“當然知道，當年他是這個基地的研究主管，在那群人類當中，他算是難得的一位好人。”
第162章 大人物的面包
“你活了七百年，這不是超級生命正常的壽命。”楚君歸說。
安妮斯頓笑了笑，說：“生命體每次繁殖都會損失一部分遺傳物質，只是多少的區(qū)別。我們的母體細胞正常分裂次數(shù)是一萬次，當然實際上到不了那么多。有時候我們在一天中就可以用完所有的分裂次數(shù)。但是索諾夫設計的人類基因框架意外的穩(wěn)因，里面只有很小的瑕疵。它給了我們遠超過往的生命�！�
楚君歸從資料庫中搜索出所有版本的基因框架，并且按照時間順序重新排序。不同時間，不同版本與實驗結果相對照，就有可能找出當年索諾夫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秘密。
這個基因框架放在現(xiàn)在當然不算什么，可是在當年，絕對是可以震撼人類社會的發(fā)現(xiàn)。只是索諾夫的成就隨著這個秘密實驗室一起被埋葬，否則的話，人類生命科學的歷史上肯定有他一席之地，只是不知道名聲是好是壞而已。
數(shù)據(jù)檢索和比對瞬間完成，楚君歸已經心中有數(shù)，說：“你沒有說實話，這個基因框架提供不了那么長的生命，恰恰相反，它反而會比正常人類要短一些，不會超過一百歲�！�
安妮斯頓眼中閃過驚訝，輕攏了下長發(fā)，說：“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而且還是如此……強壯。你不明白，當你出現(xiàn)時，我就看到了所有超級生命的未來，完美的未來！基因框架成就了我們，也限制了我們。我們注定不能像你這樣在各個方面都是完美的平衡。我們要么選擇智慧，要么選擇力量，不可兼得。而安琪……她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創(chuàng)造者眼中的美貌�！�
看過基因框架設計圖之后，楚君歸就明白問題出在哪里。說白了其實就是平臺不行，基因框架的承載力不夠。楚君歸自己本身的承載力，也就是總加載位為50，按照同樣標準，這個框架的承載力只有2。
在當年那個時代，能夠設計出承載力為2的基因框架，足見索諾夫的天才�？蚣鼙旧韺崿F(xiàn)了穩(wěn)定，還能有點承載力，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這些楚君歸自然不會和安妮斯頓講，只是問：“安琪發(fā)生了什么，你還沒有說�！�
“我可以使用一下控制臺嗎？”
“可以�！�
安妮斯頓站到控制臺前，將手放在一塊觸摸區(qū)域，屏幕上立刻就以極快的速度翻轉。
楚君歸倒是沒想到她也有直接和電腦溝通的能力，只是她所有動作都顯示在屏幕上，不像楚君歸一切都是在后臺悄悄完成。就算她在操作，資料的下載和分析也沒有停止，只不過讓她感覺主機似乎變慢了些而已。
實驗室天花板打開，露出幾臺投影設備，然后投下一幕全息影像。
圖中是一間會客室，里面陳設很簡單。桌子后面坐著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然后就見一個小女孩推門而入。
小女孩是安琪，看到了她，居中的那位老人神色立刻就變了。
接下來，他們讓安琪演示了一系列的動作，然后彼此說了些什么，坐在兩側的老人就離開了房間。而居中的老人則從座位后走出，走向安琪。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向攝像頭的方向，然后畫面就變黑了。
“這是……”楚君歸有些吃驚，安琪看上去畢竟十歲都不到。然而再想深一層，她根本都不能算是人類。
“就是你看到的，而這只是開始�！卑材菟诡D背對著已經黑了的投影，說：“當她出來的時候，是被抬出來的。她傷得很重。”
楚君歸說：“對她來說，或許不能說是受傷。你們的本質，就是母體細胞的聚合。能夠聚合成更大更復雜的生命，也能脫離框架，回歸本源。所以這件事本質上來說，只是部分母體細胞的消亡，甚至根本就沒有消亡，只是需要些時間來恢復原本框架設計的狀態(tài)�！�
安妮斯頓回頭，說：“就像一塊面包被咬了一口？”
“是的�！�
安妮斯頓看著楚君歸，輕聲說：“這樣說也沒錯，我們畢竟是無數(shù)微小意識的聚合體，表現(xiàn)出來的意志，只是表面上的完整。安琪雖然受了傷，但給她時間和營養(yǎng)，就可以恢復。而且恢復速度，比普通人類要快得多。而她本身并沒有特殊的能力，不像我有高度智慧，也不象李文那樣有無限再生的能力。所以，對創(chuàng)造者們來說，她就是最好的玩物�！�
“一群變態(tài)�！背龤w評價。他不明白，一團人形的橡皮泥有什么可玩的。
安妮斯頓看著楚君歸的眼睛，問：“你難道是……有靈魂的？”
“是的�！�
這就是區(qū)別。
楚君歸可以確定，自己只有一個主意識，而且在楚博士解除了全部內在限制后，已經變成了獨立自主的意識。安妮斯頓則不同，她還是無數(shù)微小意識的聚集，最終表現(xiàn)出統(tǒng)一的意識。
安妮斯頓說：“我們雖然沒有達到你的高度，但至少你的存在，讓我們看到了希望。另外，我們雖然沒有靈魂，但是我們也學會了……悲傷�！�
楚君歸沉默，她并不像是偽裝，而是真正的懂得了什么是悲傷。
“安琪的命運從那一天起就決定了。此后的幾年中，不斷有各式各樣的大人物到來，她也傷得一次比一次重。超強的恢復能力總是能讓她在一小時或者更短的時間恢復如初。但是有一天，她跟我說，每一次都很痛�！�
安妮斯頓停頓了一下，轉頭望向別處，然后才能繼續(xù)：“我沒有辦法幫助她，只能安慰她。直到有一天，她悄悄進入了核實驗室，然后在實驗開始的瞬間，她就在極強的輻射場中蒸發(fā)。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她已經有了自己的靈魂。”
這是楚君歸完全沒有想到的結局，沉默片刻，才問：“我在另一處實驗基地中看到了她的身體�！�
“那是后來他們想要再做一個安琪出來，可是最終只培養(yǎng)出一個成形的身體，并且在長成的一刻就已經死了�！�
“安琪不是你設計出來的嗎？”
“我是在索諾夫的框架基礎上給出的方案。這個方案實際上放寬了很多地方的參數(shù)限制，因此當多個參數(shù)彼此合適時，就會產生奇跡。”
“參數(shù)不能控制？”
“我也不知道這些參數(shù)的具體作用，只知道改變會對最終結果有作用�！�
“參數(shù)有多少個？”
“724個�！�
楚君歸明白了，安琪的出現(xiàn)完全就是個意外。而超級生命最終的成體，又不完全體現(xiàn)在基因上，基因只是個約束框架，所以哪怕安琪出現(xiàn)，也不代表著可以量產復制。研究人員需要把所有參數(shù)的基本作用都弄清楚，才能說初步掌握。
這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實際上，安琪并沒有死，或者說，她以另一種方式存活下來？”
安妮斯頓點頭，“我一直在努力研究她的存在狀態(tài)，并且嘗試著幫助她穩(wěn)定。但現(xiàn)在，她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說，她自身擁有的能量快耗盡了。等到完全耗盡，她就會徹底消失�！�
楚君歸望向地上的少年，看來在三個試驗體當中，只有他算是最幸福的。至于安妮斯頓的遭遇，在索諾夫的日志中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李文沒有太高的智慧，他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楚君歸問：“當年他們耗用了幾百萬胚胎，最終就只有你們三個成果？”
“他們在妄圖進入神的領域。他們的母星時代，整個星球用去上億年的時候，經歷過無以計數(shù)的淘汰與進化，才最終出現(xiàn)了人類。而人類自己，妄圖用不到百年的時光重復大自然的偉跡，失敗是必然的。我們的出現(xiàn)，已經是奇跡了�！�
楚君歸看看時間，說：“最后一個問題，你們?yōu)槭裁匆罋⑷祟��！?br />
“我們只是要殺掉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卑材菟诡D糾正道。
“為什么？”
“因為這顆星球上只有兩種人，一是當年創(chuàng)造者的后裔們，二是當初入侵這里的星盜后裔。他們都該死！”
創(chuàng)造這個實驗室的勢力自然不是什么好鳥，星盜更是臭名昭著。星盜占領實驗室之后，安妮斯頓會遭遇什么，更是可想而知。
“所以你毀掉了宸塔，切斷了所有人離開的可能？”
“是的。這里是雙行星系統(tǒng)，周圍空間的引力會有微弱異常。這一點點異常足以讓進行蟲洞跳躍的飛船產生致命的偏差。沒有宸塔的指引，他們再花一千年也找不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