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聲稱呼同時響起的是輪椅的吱呀聲,孫密曉握著扶手,控制開關(guān),看清身后那人時呆滯原地,發(fā)力的手背上青筋似乎越來越明顯。
“有那么失望么。”夏遙彎下腰來,將手里的果籃放在茶幾上。
與這個家的其他裝置相比,這個果籃顯得格外突出。
“沒有,沒有失望,媽媽……不,我很開心你來看我。”
她不知所措地忙碌起來,想從輪椅上站起,又在起身的那一刻跪到在地——是沒裝修過的水泥地,摔倒也不會有多重的聲音,但會很疼。
夏瑤雙手微不可察地向前伸了伸,開口的嗓音冷如寒雪:“倒也不用給我行這么大禮!
“我就是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比A婷聲音發(fā)著抖,“隨便坐,要喝茶嗎?”
“醫(yī)生說還有幾天!崩铞螞]理會她那無用的寒暄。
華婷明顯一怔:“很快……很快了,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很快是幾天!崩铞蚊碱^皺起來。
“多則兩個月,少則……醫(yī)生沒說。”華婷苦笑了下,“可能明天,也可能一個小時后,誰說得準(zhǔn)!
“挺好!崩铞斡终f了一遍,“挺好的!
咔——
一幕結(jié)束,化妝師走上前給夏遙補妝,凌凡給他披了件長棉衣,夏遙問:“這誰的衣服?”
“林老師的,我早上忘拿了,他就把他的給我了。”
“……”
“怎么了?”凌凡總覺得他和林南朝關(guān)系有點特殊,像冰和火中間的那一根分界線,沒鬧掰但也沒多好,“你不想要嗎?那我等會回酒店重新挑一件!
“不用了,不算很冷!毕倪b覺得林南朝那畏寒的體質(zhì),需要程度比他多得多,“等會還回去吧。”
聞可走過來和化妝師交代:“陰影別打的太重,本來就瘦,上鏡顯沒了!
“好!
夏遙有點擔(dān)心剛剛表演結(jié)果沒達(dá)到預(yù)期:“這就過了?”
聞可抬起頭:“過了啊,你和孫老師都挺好的,這狀態(tài)繼續(xù)保持!
他不是多追求完美的人,何況聞可已經(jīng)認(rèn)可,夏遙也沒再糾結(jié),很自然地將話題移到某人身上:“林南朝呢?”
聞可剛好看完一頁劇本,翻了個白眼:“回酒店了吧,本來今天就沒他的事,這么會給自己找戲呢……”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夏遙身后慢慢湊近的身影。
聞可:“……”
他懷疑夏遙給林南朝裝了某個跟蹤系統(tǒng),怎么一提到就來了?
不過他絲毫沒有背后說別人壞話的自覺,朝夏遙抬了抬下巴:“喏,看后面!
林南朝小喘著氣,像是慢跑過來的:“這一場拍完了?”
聞可不想理他,轉(zhuǎn)身就走了,夏遙便點了點頭。
“暖暖手吧!绷帜铣瘡膽牙锬贸雠霸缟蠋У挠悬c冷了,剛又去換了個,吃糖嗎?”
根本不給夏遙問的機會,凌凡在一旁呆的跟個木頭——林南朝怎么比他這個助理還要上心。
“為什么要給我吃糖?”
“沒有不開心嗎?”
夏遙有點不理解:“沒有。”
林南朝說:“入戲的時候也沒有嗎?”
夏遙懂了,他是覺得自己飾演的李鑫很難過,道:“一點點吧,但是李鑫不需要開心。”
這回答一本正經(jīng)得有點可愛,林南朝沒忍住笑了:“那有什么我可以幫你的嗎?”
入戲出戲都需要很大的情緒消耗,林南朝有點擔(dān)心,在國外的時候就一直擔(dān)心。
“不用了。”夏遙在懟林南朝這方面進(jìn)步了很多,“我看著你站這,就可以醞釀出很多不開心,很方便入戲!
*
噠——場記打板,11場三鏡。
“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了嗎?”李鑫投去沒什么溫度的目光。
“我絕對不會告訴李家人的,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念念扯進(jìn)來。”潸然淚下,華婷也顧不上狼狽的模樣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穩(wěn)定的工作了,她也不會知道李家的存在!
李鑫瞇起了眼,身子向前壓,胳膊抵在膝蓋骨,突然笑了笑:“好啊!
“我知道你在接近念念,心心,算媽媽求你……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好不好?”
“念念是個好女孩!崩铞窝劢巧蠐P,“你把她養(yǎng)的很好,媽媽!
他突然這樣叫,華婷怔愣許久都沒緩過來。
“你知道身上什么地方最好隱藏傷疤嗎?是背、肚子、大腿內(nèi)側(cè)。”李鑫沒給她作答的時間,情緒慢慢外露,他直起身子,一字一眼地咬牙道,“那媽媽知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疤呢?”
“什么、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吧,你知道那個男人有家暴傾向,所以你和他偷完情就跑了!崩铞窝劭舭l(fā)紅,像一頭被嗷嗷待哺的野獸,語氣也越發(fā)急促,“所以這二十幾年真的沒有想過我嗎?你說你不會和李家說,是怕我被趕出家門,還是怕你的好女兒時念念陷入地獄?”
華婷嘴巴微張,好像有異物卡在喉間,她說不出話,只能無力顫動——她意識到李鑫這幾年在李家遭受了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你跟著媽媽會吃不飽穿不暖,你跟著我不會有好學(xué)校讀,不會認(rèn)識那些社會精英,心心……媽媽真的很想你活的輕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