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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姨娘呆了一呆,猶被一盆冷水澆下,忍不住道:“老爺莫不是聽太太說的?論理,這帖子不當是下給府里的?府里這么多郎君姑娘,怎么會就大爺大姑娘去?我便是得罪了太太,也不當這樣待二姐兒……”

  在楊廷和漸漸犀利起來的目光下,她心下一突,面上勉強扯出個笑來,道:“我……我……妾身……唉,妾身是可憐二姐兒。她還心心念念要同大姑娘一道出門呢�!�

  “我說過,你要記得自己的本分�!睏钔⒑吐曇衾涞讼聛�。

  蔣姨娘眼角已掛上點點珠淚,一副梨花帶雨模樣我見猶憐,口中嚶嚶只道:“是……是妾身不堪,拖累了哥兒姐兒……”萬分委屈的樣子。

  楊廷和眉頭皺了起來,心中陡升不耐煩,不由起身披衣。

  蔣姨娘正全身心投入演戲中,忽見楊廷和這般,不由一愣,心也直直墜了下去,有些惶然喊了一聲“老爺”。

  楊廷和穿好衣衫登上鞋,揮開她攀過來的手臂,冷冷道:“若禁足還教不會你守本分,就去莊子上慢慢學吧�!�

  蔣姨娘又驚又急,顧不得衣衫凌亂便撲下地來,跪在楊廷和腳邊哭道:“妾身只是替哥兒姐兒委屈,老爺……”

  “靜娘,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所出的幾個孩子,可曾受到過委屈?”楊廷和緩緩道。

  蔣姨娘呆了一呆,隨即垂下頭,低聲道:“老爺待哥兒姐兒是極好的。妾身是記掛著哥兒姐兒的婚事,這才……”

  早春時節(jié),乍暖還寒,便是生了火盆也仍陰冷,蔣姨娘跪在地上,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整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半敞的衣衫露出一邊雪白光膩的膀子,已密密起了一層雞皮。

  楊廷和卻是漠然瞧著,心底生不起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思,終是道:“靜娘,不知幾時你心大了。你若固守本分,將來二郎三郎四郎勿論哪個出息了,都能與你掙個誥命,將來分家出去,你也一樣是老封君�!�

  蔣姨娘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一張美艷的臉因這份迷蒙而顯得越發(fā)魅惑。

  楊廷和的聲音卻越發(fā)冷冽,“若是你執(zhí)迷不悟,肆意妄為,在這樣的時候壞了楊家的名聲,你便去莊子上不必回來了,二郎幾個我也會送回蜀中�!闭f罷便拂袖而去。

  茫然從蔣姨娘臉上層層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惱恨與不甘。

  楊廷和卻是不曾看見,他徑自出了蔣姨娘的小院,到前面書房安歇下來。

  之后的幾日里,他日日都歇在上房俞氏處。

  蔣姨娘再一次被禁足,便是“病到臥床不起”,鎮(zhèn)日苦藥汁子喝著,也沒能讓楊廷和有半分心軟。

  而那個告訴了蔣姨娘大長公主設(shè)宴的婆子也被俞氏尋了錯處發(fā)賣了。

  楊家內(nèi)宅里風氣登時一肅,不少存了些觀望心思的下仆也紛紛向俞氏投誠。俞氏一時順心無比。

  這日上巳宴,便有那促狹的婆子特特繞到蔣姨娘院子前嚼舌頭,說太太與大姑娘如何打扮得天仙一樣去赴宴,激得蔣姨娘摔了藥碗,又將屋里能砸的、不值錢的盡數(shù)砸爛了。

  俞氏這邊聽著丫鬟婆子編排蔣姨娘如何如何,那邊車上,楊恬與趙六姑娘兩個小姐妹也是說笑得熱鬧。

  趙六姑娘單名一個彤字,生的一張圓臉,圓圓的眼睛,小小的鼻頭,微厚的唇,要說多美貌是談不上的,但卻如蘋果般可愛,尤其笑起來,一側(cè)臉上梨渦隱現(xiàn),自然而然帶出一種親切感來,讓人忍不住便想親近。

  她在家是幺女,母親也是武將世家出身,家中的規(guī)矩便沒那么嚴苛,幾個女兒也如男兒般教養(yǎng)起來,騎射樣樣精通,更都有一副開朗爽利的好性子。

  當日初登楊家門,想著書香門第翰林人家,必然是嚴肅的,趙彤尚還按捺著,做出斯文樣子來,今日卻是本性畢露,楊恬上了車,她便親親熱熱的拉過人來,妹妹長妹妹短。

  又揮手打發(fā)了兩人的丫鬟去后面車坐:“我要與楊家妹妹說幾句體己話,要你們服侍時自然喊你們�!�

  待車廂里只她兩人了,趙彤立時笑瞇瞇道:“妹妹可看著那契書了?以后咱們也是親姐妹一樣了,可要一條心。”

  楊恬強忍著羞澀點點頭,已是耳根發(fā)燙。

  前幾日沈瑞巴巴寫了書信告訴她,已與張會說定,合股新置一處布莊,沈家織廠以后出的貢布在京只這布莊專營售賣。

  沈家只出布匹,不沾手經(jīng)營事宜,占股四成;張會那邊出店鋪、出資金,負責布莊經(jīng)營,宮中、官場內(nèi)外打點等事宜,占股六成。

  過一二日,又有契書送到楊府,交到楊恬手上。

  楊恬還自驚訝,楊慎卻是一點點教了她如何看這樣商鋪的契書,末了,指著立契人那處,但見并非沈家與張家,卻是楊學士府大姑娘楊恬與武靖伯府六姑娘趙彤。

  徐氏那邊也打發(fā)了心腹來楊府解釋一番,說借楊恬嫁妝之名,便宜行事,也方便與武靖伯府姑娘接洽,不叫楊家誤會沈家想插手楊恬嫁妝等等。

  實則卻是實打?qū)嵟c楊恬添妝。

  而沈瑞給楊恬的解釋書信也是在契書送來之后發(fā)來的,言說自己“不耐煩庶務(wù),還煩請妹妹代勞”,滿滿一副央求口吻,也半點沒露出是與楊恬添妝的意思。

  俞氏也忍不住與楊廷和感嘆沈家這親家結(jié)得好,處處惦著恬姐兒,辦事又妥帖不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