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后果，紅云如何能不怕？

  “起來仔細(xì)與我說，我便當(dāng)成什么都沒聽見�！鄙蛉疠p聲道。

  紅云心里權(quán)衡利弊，掙扎了一番，到底惶恐不安，低聲將沈滄這幾個月的情景說了：“端午節(jié)前就昏厥了一次，中元節(jié)后就開始咳，還見了血。這旬月都是用人參頂著……太太讓老爺告病，老爺不愿二哥分心，要等到二哥考完才肯……”說到最后，已經(jīng)是滿臉憂心。

  沈瑞神色未變，一路沉默，將到正院，方道：“記得，你什么也沒說，我也什么都沒聽見……”

  紅云咬了咬嘴唇，不知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失望，低聲道：“是……”

  正房里，沈宅一家人都在。

  沈滄與三老爺兄弟在吃茶，徐氏、三太太、玉姐兒在哄四哥兒說話。

  四哥兒奶聲奶氣，正給大家背《三字經(jīng)》，一邊背，一邊望向徐氏，恨不得在腦門上寫著“伯娘、夸我，快夸我”。

  徐氏溫柔地?fù)崦母鐑旱念^，倒是沒有吝嗇贊美之詞：“咱們四哥兒真聰明，背得好……”

  四哥兒小臉紅撲撲的，露出幾分靦腆來，拉著徐氏的手道：“爹爹也聰明，文章做得好，伯娘也夸爹爹，就跟娘一樣……”

  大家聽了這稚言稚語，都望向三老爺與三太太。

  三太太帶了羞臊，瞪了兒子一眼，低聲道：“混說什么？”

  三老爺卻是不以為忤，反而帶了幾分激動，點頭道：“好兒子，得了一句贊都還記得爹爹，真是孝順……”

  四哥兒已經(jīng)撲到徐氏懷里，嗅著徐氏的衣服，歡聲道：“伯娘身上好香……”

  第四百零九章 秋來風(fēng)疾（五）

  聽了四哥的話，玉姐兒也吸了吸鼻子道：“母親身上都是檀香味兒……”

  三太太道：“定是為了瑞哥兒下場，在佛堂里待的功夫多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門外有動靜，有婢子道：“二哥來了……”

  沈瑞在外間去了蓑衣，才到了稍間。

  玉姐兒已經(jīng)站起身來，四哥兒也從徐氏懷里下來，規(guī)矩地站著。三老爺與三太太雖極疼四哥兒，可該教導(dǎo)的規(guī)矩卻是半點不少，這也是大家子弟應(yīng)有之

  沈瑞見過四位親長，隨后玉姐兒帶了四哥兒見過兄長。

  三太太已經(jīng)起身，對徐氏道：“大嫂，廚房那邊早得了，我這就吩咐人傳飯。”

  徐氏點點頭，環(huán)視眾人一眼道：“許久沒一家人吃飯，就擺一個桌子。”

  三太太應(yīng)了，出去安排人不提。

  沈瑞則是坐在三老爺下首，就聽三老爺?shù)溃骸班l(xiāng)試到底與童子試不同，明兒三叔送你下場�！�

  沈瑞聞言，忙道：“不用勞煩三叔，讓二管家送我就好�！�

  “那怎么行？反正我也閑著，不過早起些罷了。”三老爺?shù)馈?br />
  沈瑞道：“半夜就要起來，到時貢院進(jìn)場排隊又有的熬，外頭的雨明兒也未必停，何苦折騰三叔？”

  三老爺還要再說，沈滄開口道：“要是想去，等十一去接瑞哥兒……左右貢院離家又不遠(yuǎn)……”

  “正是。三叔還是去接侄兒吧，也省的侄子不安心�！鄙蛉饝�(yīng)和道。

  三老爺有些不放心道：“那瑞哥兒自己去能行么？”

  沈瑞道：“三叔放心，上個月貢院沒封前，侄兒與同窗過去看過，對那邊也算熟了……”

  京城貢院就在黃華坊，在京城內(nèi)城東南，距離沈家的仁壽坊斜并不算遠(yuǎn)。那里是會試場地，也是順天府鄉(xiāng)試考場。

  三老爺眼見如此，只好道：“那我到時去接瑞哥兒出場……”

  沈瑞與三老爺說著話，眼風(fēng)卻一直在留心沈滄。

  沈滄本就清瘦，現(xiàn)下更是皮包骨似，不笑的時候神情有些嚇人。他的雙頰帶了幾分不正常的紅暈，看著似健康，可又透著幾分別的來。鬢角的白發(fā)，多了不少；身上半新不舊的家常衣服，寬松肥大。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廚房送飯菜過來。

  有了徐氏先前的吩咐，并未分作兩桌，只擺了一個圓桌。

  沈滄與徐氏在上首坐了，三老爺與沈瑞在沈滄左手邊，三太太與玉姐坐在徐氏右手邊，四哥兒則是在堂兄、堂姐之間坐了，由玉姐兒看顧。

  在開飯前，沈滄對沈瑞道：“不要將弦兒繃得太近，明日自在從容些。你這個年紀(jì)，能下場就是歷練，其他的反倒是其次……”

  沈瑞起身聽了，道：“兒子謹(jǐn)遵父親教誨�！�

  沈滄頗欣慰地點點頭。

  徐氏望向沈瑞的目光則有些復(fù)雜。

  固然是將沈瑞當(dāng)成親生骨肉一般，可沈滄卻是她相伴大半輩子的結(jié)發(fā)之夫

  大夫已經(jīng)說的清楚，沈滄是肝肺脾腎四臟器都出了毛病，已經(jīng)無力回天，即便臥床休養(yǎng)也不過三、五個月的事，可在徐氏心中，還是存一線希望。

  可是沈滄在聽了大夫的結(jié)論后，并沒有選擇立時告假養(yǎng)病，而是堅持往衙門里坐衙。

  目的不用說，自然是為了沈瑞。只要沈滄一告病，身為人子，沈瑞就只有侍疾的份，要是拋開生病的嗣父下場，那就是不孝了。

  徐氏尊重丈夫的決定，可從感情上說還是難受得不行。即便不遷怒沈瑞，可也難以向往日一樣親近。

  沈瑞看出徐氏的異樣，垂下頭來，做恭順聆聽狀。

  “你是個懂事穩(wěn)重的孩子，我也沒有旁的可啰嗦，只囑咐你好生照顧自己……不要去思量成績?nèi)绾�，只要你能愛護好自己兒，健健康康出來，就是對老爺與我最大的孝順。”徐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