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吊燈霎時抖得越來越激烈,連帶著地板都有些搖晃,老舊醫(yī)院和真正的醫(yī)院收銀處交替出現(xiàn)。這幻覺儼然被氣成了強弩之末,難以維持下去了。
林秋夏容易暈車,趕緊閉上眼睛就在這一瞬間,他極為突兀地感受到熟悉的毛骨悚然,后背汗毛樹立,赫然是之前那種不詳之感!
他猛然睜開眼,眼前的非醫(yī)保交費窗口沒有回來,被一間治療室取而代之。
比起剛剛獨屬于上個世紀的鄉(xiāng)村醫(yī)院裝修風格,眼前這個醫(yī)院叫人更為熟悉,像是某個區(qū)縣的公立醫(yī)院。林秋夏這個年紀的,人均有過在這種地方哭哭啼啼打針的記憶。
但也只是像,就算有童年陰影的加持,普通醫(yī)院也遠比不上這里的陰森詭異。
白色的墻壁在經(jīng)年累月中泛黃,看似不均勻地分布著各種污漬,實則是血液濺射形成的暗色斑點;頭頂?shù)臒舾羧钗鍦绲粢槐K,燈泡還沒來得及年久,已經(jīng)被敲碎導致失修了。
地面上的水磨石磚已經(jīng)看不出原色,應該涂成金色的磚縫呈現(xiàn)出詭異的暗紅色彩,是血液干涸后形成的痕跡。
血是從那間治療室的門縫流出來的,伴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嚎,里邊還有滋滋啦啦的電流交響。
雖然一個人影也不見,林秋夏卻能聽到身邊來來回回的交談聲。
317床不行了。昨天剛通電,人直接抽過去了。
聽說了,變壓器故障,直接通的220v電。還能有好?
家屬那邊怎么交待啊。
交待?給點錢唄,他家屬沒準巴不得呢,住在咱們這的哪個不是累贅?
忽然間,交談又轉而變成了尖叫。仿佛有人被拖到這里,嘶吼著掙扎,卻無濟于事,還是被七手八腳地拽進那間治療室。
林秋夏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跑!。
他毫不猶豫地拔腿轉身就跑,向記憶里醫(yī)院大門的方向飛奔而去。
可這掙扎無異于螳臂當車,明明走廊里空無一物,墻壁上卻出現(xiàn)一道道利爪的黑影,閃電般從四面八方襲來!
林秋夏的影子遭到前后夾擊、避無可避地被攝住。束縛盡數(shù)折射到他的身上,雙手雙腳也仿佛被無形的繩子捆住,完全無法掙扎。
與此同時,他的視線里漸漸出現(xiàn)了人影,剛剛交談的那些個聲音不再是憑空而來,說話的人由淺及深地現(xiàn)出了身形。
又是哪個房的?
239,最難搞的那個,天天嫌這嫌那的。
呵呵,這種人有個醫(yī)院收就不錯了,還奢望點什么?
239號,最近的那道聲音說,董存棋,男,33歲。躺著吧,準備治療。
林秋夏眼睜睜看著自己凌空浮起,被一寸寸地送進了治療室。
第13章 治療室
治療室的大門轟然洞開!
穿過門后的布簾,是一排橫陳的束縛床,其后是各種大型器械。這些器具被一視同仁,無論高低貴賤都遍布斑駁的銹跡,還有好像血液凝結的暗褐色。
在里邊隨便挑一套設備,拉去橫店都能直接給恐怖片當布景道具,可往來其中的人卻視若尋常。
他們穿著白大褂,面無表情地走在大小儀器之中,時而抬起神情空洞的臉,言簡意賅地交流一兩句:
電流調高。
注射。
綁帶拉緊。
林秋夏被放在一張床上他下意識緊盯著床墊的污漬,幸好幻覺就是幻覺,不至于蹭臟他的衣服。
董存棋,站在床邊的男人舉起儀器,面無表情地問,穆李是你什么人?
林秋夏聽見自己的身體發(fā)出尖叫,聲嘶力竭地吼:仇人!她要殺我,醫(yī)生,她要殺我!你救救我救命!
男人朝一旁打了個手勢,儀器的表盤被打開,紅燈閃爍幾番,儀器末端隨之爆出電花,像仙女棒一樣。
他又機械地重復:董存棋,穆李是你什么人?
林秋夏再度聽見了可怖的尖叫:我不認識她,我不認識她!醫(yī)生,醫(yī)生你不要打我。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認識她。醫(yī)生!我啊啊。。。
男人置若罔聞地調試一番,直接將四射的電花懟到床上。
電流在金屬導體的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源源不斷侵蝕著每一個角落,流入人體,無孔不入。
林秋夏沒有觸電的感覺,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具身體正在嚴重地抽搐痙攣。
他的意識游離在外,端坐在上帝視角旁觀,不能掙扎或是逃脫,唯有定定看著前方。
那個男人又問:董存棋,穆李是你什么人?
他的語氣同前兩次一模一樣,連停頓都分毫不差,如同按下回放的復讀機。
但重復到第三遍,話中的意蘊卻不像是例行詢問了,倒像是高高在上的審判。
床上的身體爆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嚎叫,然而隨著通電時間的增長,叫聲漸漸轉向微弱,幾近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