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不斷地在家里找證據(jù)，但不是為了證明你是兇手，而是為了證明跟你不是兇手�！�
“可是不管我怎么找，找到的證據(jù)更加堅定你就是兇手。”
“你說百里辛師爺是吧？我不回家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我不敢回家，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你和母親�！�
“我沒有辦法把你親手抓起來，可更沒有辦法做到面對你的時候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我愧對我身上這身衣服，你問我為什么那么晚了還在睡覺是嗎？因為我晚上睡不著，我一到了晚上，就會夢到楊師爺，夢到他質(zhì)問我，為什么知道兇手是誰，卻要讓他逍遙法外？”
百里辛從黑暗中探出頭，默默看著這一對隔著牢房對峙的兩兄弟。
牢房里面的張林臉上已經(jīng)漸漸沒有表情，他冷漠地看著對面的張彪，許久后才冷笑一聲，“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卻還裝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你表演給誰看？”
“我早就知道，你虛偽得很。發(fā)起狠來連自己的親弟弟也不放過�！�
張彪嘆了口氣：“隨便你怎么說吧，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殺楊師爺�！�
“為什么？因為他該死啊�！睆埩掷湫σ宦�，“他擋了我的路，我當然要殺了他�！�
張彪：“你就這么想來衙門辦事嗎？你考取功名之后當一方父母官，不是有更加大好的前程？我就算再怎么拼搏，也就是給人打工的命，你那個才是真的改變命運啊。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我根本就考不上功名！”張林忽然憤怒地咆哮一聲：“你以為功名是你說考就能考上的嗎？”
“從我回來之后，你們就天天讓我考功名。你們知不知道，就連那個秀才，都是我買來的。我最多就是寫了一手好字，可字好有什么用啊�！�
張彪愣了一下：“你考不上可以告訴我們啊，為什么不說出來？你這么優(yōu)秀，就算考不上功名，我們還可以干別的�！�
“你讓我說什么、說我不行？說我沒本事？”張林惡狠狠瞪著外面的張彪，“我最看不起的大哥，都混成了捕頭，身邊簇擁著那么多小弟�？晌夷兀皇聼o成，還要靠你們接濟。我做不到，我怎么驕傲的一個人，說不出那樣的話�！�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活得輕松簡單，就因為你之前太壞了，所以現(xiàn)在就算當了捕頭，做什么別人都不會指責(zé)你�？晌夷�？我一開始就表現(xiàn)得謙遜有禮，像我這樣的人，一旦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周圍的人就全是職責(zé)的聲音。”
張林聲音忽然提了上去，“張彪！我小時候差點在家餓死的事情你怎么不說？你們總說我習(xí)慣了錦衣玉食，你們怎么不說為什么把我送走？還不是因為家里當年掀不開鍋，不把我送走，就要眼睜睜地看我餓死或者被賣掉�！�
“是我自己想過錦衣玉食的日子的嗎？當時你們要送我走，我跪在地上求你們不要趕我走�？勺詈竽�？你們根本不顧我自己的想法，強行把我送走了�！�
“你以為寄人籬下的日子好過嗎？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別人的眼色。因為我不是那個家的親兒子，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對我好一點。我好不容易剛適應(yīng)了那邊的日子，你們又忽然出現(xiàn)，還是什么都不問我的意見，又這么蠻橫地將我?guī)Щ貋��！?br />
“憑什么啊，憑什么你們趕我走我就要走，你們把我?guī)Щ貋�，我就又回到了這片煉獄？”
“我現(xiàn)在變成這樣，都怨你。既然不愿意對我好，當初就該活活將我餓死！總好過我在外面遭受顛沛流離之苦！”
張彪定定地看著面前歇斯底里的青年，眼中的失望像化不開的冰川，“抱歉，我之前確實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
“但……你變成這樣，不是任何人的錯，而是你自己的錯�！�
“這世上有很多人，比你過得苦的多。你說你差點餓死，但是你知不知道，你最多一天沒吃飯。你那會兒還小，又怎么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餓死，你只是覺得饑餓而已。我每天都給你吃的，我不會忘記的�？赡阒恢�，我那時候，三天才吃一頓飯�！�
“我把你送走，是為了保護你，不是為了害你�！�
“你算哪門子的顛沛流離？親戚家就算再不好，也沒有虧待你，沒有餓著你，甚至錦衣玉食地供著。你不僅不知道感恩，現(xiàn)在還覺得他們對你不好，你真是忘恩負義。如果當時不是他們給我們一口吃的，我們早就餓死了。”
“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顛沛流離嗎？你見過路上的乞丐嗎？你看過在荒野中被野獸啃食的尸體嗎？你沒有，因為就算我們過得再不好，也把你好好保護起來了。”
“我、母親，還有我們的親戚，我們沒有一個人對不起你。”
“早知道你會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張彪沉默兩秒，從嘴里沉聲擠出幾個字，“當初真該把你扔到荒野里喂狗！”
“我對你太失望了，張林�！�
說罷，張彪決絕地轉(zhuǎn)身離開。
張彪身后，張林忽然抓著囚牢的門框大聲呼喚，“張彪，你終于說出你的心里話了對吧？！你就是想讓我死，張彪，我恨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是你害了我！我們的祖先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會唾罵你。如果我死了，你也不配見張家的列祖列宗！張彪，你聽到了嗎張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