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安一笑,見媳婦兒說?起工作時眉眼?像是天邊的月亮:“這么嚇人?”
“就是太威嚴了,我心里直打鼓!碧K茵走在前頭,踏著月色推開顧家大門,就聽到身后男人的聲音響起。
“一般看起來越有氣勢的人,其實心地更好。”顧承安念叨一句,盯著媳婦兒背影道,“對了,我明?天要去?趟南邊,得過幾天才?回來!
第124章
蘇茵紅唇微張,微微翹著,頗為不舍地回頭道:“這么冷的天還要去坐火車?不能開春了再去?”
冬天坐火車就是遭罪,腿腳都能凍僵。
“得過去看看貨,年前必須走一趟。等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蘇茵撇撇嘴,可也沒法,點點頭應(yīng)下。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鳖櫝邪矤恐眿D兒的手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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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顧家?人早早起床,忙活著準備去上班。
錢靜芳看著辭了房管局的穩(wěn)定?工作非要去做生意的兒子無奈,可也拗不過他的性子。
“看看最近瘦成什么樣了?多?吃點兒!卞X靜芳念叨完兒子又盯著兒媳,“茵茵也是,現(xiàn)在?畢業(yè)出來工作可更累,你們記者平時忙,得記著吃飯啊!
“知道,媽,我吃飯可積極。”蘇茵沖婆婆甜甜一笑?,喝著豆?jié){,吃著饅頭。
蘇茵今天?要上班,只能在?家?門口送顧承安,他早上八點半的火車,這會兒便要出發(fā)了。
婆媳倆把他送到院門口,挨個叮囑幾?句這才?目送他離開。
“讓他造去!”顧父心氣不順,兒子非要辭了穩(wěn)定?的工作去干什么生意,真是胡鬧,“我看他什么時候把錢敗完,一時的熱鬧長久不了。”
錢靜芳也不太贊成兒子這個做法,可聽到丈夫這話就不樂意了:“你這話說的,兒子也不是瞎搞,你個當(dāng)爸的就不能說點中聽的話?”
可這回,顧老爺子卻是支持孫子,他性子就是張狂的,雖說人老了,對外頭的世界變化感知慢了一步,卻覺得孫子這魄力和韌勁夠。
“年輕人嘛,肯橫沖直撞都是好?事,我看承安這兩年穩(wěn)重了不少,就算搞砸了,還有?本事再立起來!
“爸…”顧康成沒想到老爺子這回沒對著自己兒子吹胡子瞪眼,反倒還夸上了。
“承安十多?歲的時候你都管不了他,現(xiàn)在?他這個歲數(shù)了還指望管他?”
顧康成:“…”
親爸說話就是直接,就是傷人。
蘇茵見飯桌上一家?人爭辯起來,忙站出來打圓場:“爺爺,承慧夏天?就要畢業(yè)了,她前幾?天?見我還提醒我記得給她準備畢業(yè)禮物呢!
老爺子的注意力瞬間從孫子這邊轉(zhuǎn)移到孫女身上,含笑?著道:“那?肯定?得準備,人人都得備著!”
飯后,蘇茵收拾好?拎著包準備去報社,臨出門前婆婆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
“茵茵,你勸勸承安,咱還是找個穩(wěn)當(dāng)?shù)墓ぷ,他要是不喜歡去房管局,看進個大廠也行,國營廠里和機關(guān)?單位穩(wěn)定?多?了,他現(xiàn)在?搞生意什么的我總覺得不安心,不穩(wěn)當(dāng)。”
蘇茵理解老一輩對做生意的抗拒與不安,畢竟過去打擊投機倒把和對小資主義批判得緊,現(xiàn)在?政策風(fēng)向一變,老一輩的思維沒那?么快變過彎。
不過,顧承安的廣闊天?地確實不在?循規(guī)蹈矩的坐班工作中。
她這會兒便是夾在?婆婆和丈夫中間,偏偏婆婆現(xiàn)在?就一門心思覺得顧承安最聽媳婦兒的話,讓她勸最好?使。
“媽,承安自己主意大得很?…”
“再大也越不過自己媳婦兒去。”錢靜芳耐心叮囑,“雖說承安是我兒子,可媽也得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不能讓男人主意這么大,得管著他。”
蘇茵:“…”
最后她只能胡亂應(yīng)了兩句,倉惶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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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日報報社依舊熱鬧,采訪的、趕稿的進進出出。這里一直坐班的少,大部分都會外出跑新聞,畢竟天?天?悶在?辦公室是悶不出新鮮的稿子的。
“小蘇,昨兒東街賣炒瓜子花生的聽說賣了幾?百斤出去,還有?青年胡同里那?家?飯館最近生意好?得很?,何?哥剛提了一句估摸要去采。”同組的同事周瑾偏頭過來。
蘇茵剛將紅色圍巾取下掛在?椅子上,理了理衣裳整理著桌上的文稿紙頁,聞言抬頭看去:“周姐,這是要大肆報道這些事兒了?”
雖說改革開放已經(jīng)?三年,可上頭政策還有?些反復(fù),屬于大方向前進,偶有?波折。是以?,各類報紙刊物上并沒有?對單個個體戶進行大肆報道宣傳。
“說是配合上頭政策呢,等著吧,主編剛把幾?個組長叫去開會了,就是說這事兒!
果不其然,何?國強從主編辦公室出來便看著自己手下的幾?個記者發(fā)話:“小蘇和周瑾去跟那?兩個采訪,今年上頭政策定?了,要重點宣傳個體經(jīng)?濟!
何?國強帶領(lǐng)的民生要聞一組除了老大何?國強,下頭還有?五個記者,除了今年剛來實習(xí)的資歷最淺的蘇茵,便是資歷最久的周瑾,以?及進報社三到六年時間不等的賀剛、楊友卉和魯?shù)氯A。
得了組長的令,蘇茵和周瑾定?好?采訪地點便出發(fā)了。
這頭,兩人前腳剛走,民生要聞二?組的組長宋進民便叼著煙找上自己組員開會。
蘇茵脖子上掛著照相機,這是組里的公共財務(wù),誰要出門采訪便拎出去拍照,借出拿回都得在?單子上寫一筆。
她如今的拍照技術(shù)已然不錯,咖嚓咖嚓拍了幾?張,又捏著筆記本握著筆采訪起今年京市最紅火的炒瓜子花生攤的攤主。
臨近過年,來買瓜子花生的人絡(luò)繹不絕,備年貨是大事,這家?瓜子花生攤尤以?炒貨出名,家?里自制炒料后炒出來的瓜子花生香酥爽口,嚼得滿嘴飄香。
周瑾是老人,也時常幫著何?國強帶新人,同蘇茵出來便主要把采訪機會交給她,只在?旁邊看著聽著,不時提點補充幾?句。
蘇茵提問后刷刷刷寫了一頁紙,臨走時,攤主熱情地給京市日報的記者裝了兩個油紙袋的瓜子花生。
“同志,我們是來采訪的,可不能收這些。”
“是啊,不能敗壞了咱們報社的名號!
“哎喲,您二?位拿著吧,也不值幾?個錢。”能被報社采訪,這些老實巴交就為了生計奔波的人只覺得簡直是光宗耀祖了,非要把兩個袋子塞她們手里。
二?人推脫不過,只得收下,最后還是蘇茵悄摸在?攤位前放下了一塊錢,這才?離開。
回到報社整理稿子,二?人下午又跑去吉祥飯館采訪。
吉祥飯館是這兩年京市最紅火的私營飯館,和那?炒瓜子鋪一樣,于去年申請的私營工商牌照,屬于是持證上崗。
又因為手藝好?,在?京市名聲大噪,相較于國營飯店服務(wù)眼高于頂,每日菜色規(guī)定?得死?板,只能在?有?限的幾?樣菜中挑選,私營飯館菜色品種繁多?,味道極好?,能自己點菜,服務(wù)還熱情周到。
最重要的是,吃飯不要糧票。
“弟妹,你來啦,吃點兒什么?”吉祥飯館老板娘見蘇茵一來便招呼上了。
“紅姐,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方便接受采訪不?”
顧承安和吉祥飯館老板有?交情,兩家?人算是熟悉。
“哎喲,我們還能被采訪?”老板馮忠從后廚探出頭來,喜不自勝。
一天?的采訪結(jié)束,周瑾看著實習(xí)生蘇茵采訪拍照都搞得有?模有?樣,心下滿意。
“你以?前跟著蔣薇,沒白跟啊。”
蘇茵笑?笑?:“蔣姐是教了我不少。”
臨近下班,周瑾著急回家?接孩子,她閨女正上高小,拎著包準備離開:“你這兩天?把稿子寫了,到時候我給你看看!
“成,謝謝周姐!
蘇茵回到報社后將采訪手稿整理了會兒,看看時間便下班回家?去了。
家?里,父親蘇建強已經(jīng)?做好?飯菜,見蘇茵一個人回來便問一句:“小顧呢?今兒回來吃飯不?”
蘇茵在?院里洗了手,這才?想起父親還不知道顧承安臨時出發(fā)的事:“他去南邊了,說是要談生意上的事,過幾?天?回來!
“行,那?咱們先吃!
飯桌上,蘇茵提起采訪時買下的炒瓜子花生,推薦父親嘗嘗:“那?家?鋪子很?有?名,就是之前離咱家?太遠了,不過這會兒有?些冷了,估摸味道要差些!
“差不離就行,我也嘗嘗!碧K建強如今自得其樂,日子過得平順,白天?就出去公園口和一幫老頭下象棋,幾?年時間,象棋水平已經(jīng)?突飛猛進,常常殺得片甲不留。
蘇茵吃了飯便回屋又繼續(xù)整理采訪內(nèi)容,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忙著撰寫采訪稿,只抽空在?下班后去了趟人民大學(xué)。
顧承慧前幾?天?約著蘇茵去逛百貨大樓,說要給對象挑生日禮物,她就算談了幾?年戀愛也覺得對象的喜好?難以?琢磨。
“四嫂,你說說看,這人怎么能看起來什么都不喜歡?”
顧承慧總覺得自己對象過于無欲無求,似乎對什么都沒有?過重的喜好?。
她還有?半年就要大學(xué)畢業(yè),當(dāng)初高考后和魏秉年好?上了,后來兩人也相互見過家?長,念著顧承慧剛上大學(xué)便商量著等大學(xué)后再考慮將來的事。
蘇茵笑?她:“他最喜歡的不是你?”
顧承慧:“…”
壞了,四嫂已經(jīng)?跟四哥學(xué)壞了!
“哎呀,別說笑?了,你幫我想想送什么禮物呢?感覺魏同志的心思好?難猜呀,我懷疑我去路邊買個包子他都能一樣說喜歡!
蘇茵擰著眉思考片刻,貼到她耳朵邊低語,聽得顧承慧眼珠子眼里亮光閃閃。
“聽起來不錯哎,那?我試試!”
兩人分開后,蘇茵回家?吃了晚飯繼續(xù)寫稿。
每回采訪前提前想好?問題,記錄下被采訪者的回答,下來還要從中挑選有?用?信息,重新組建成新的文稿。
同樣的采訪內(nèi)容,執(zhí)筆者從不同角度切入便可能得到完全不一樣的文稿。
兩篇稿子寫完后,她先交給周瑾看看,資歷頗深的周瑾給了些修改意見,二?次修改后才?呈給組長何?國強過目,按照流程,等何?國強確定?通過后才?會往較稿組送。
與此同時,二?組的宋進民卻已經(jīng)?帶著兩篇關(guān)?于個體商戶的采訪稿送去較稿組。
李編輯接過一看,一篇采訪的炒瓜子花生的,一篇采訪的吉祥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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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茵交了稿上去,暫時得了空閑,不經(jīng)?意間想起顧承安,算算日子,三天?兩夜的火車車程后,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粵市。
一月底的粵市竟還有?些暖和,對比京市更是暖意深沉。
顧承安和胡立彬下了綠皮火車,直奔粵市某處巷子去。
路上,胡立彬念起近來的生意經(jīng)?,頗有?一股摩拳擦掌的意味:“這回要干大的了?”
過去兩年多?時間,他辭了工作跟著顧承安跑生意,家?里人都不理解,直言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