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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念君停下自?行車,緩緩?fù)浦囎叩綄W(xué)校大門前,看著上頭四個大字,仰著頭,眼眸里閃著微光。

  “找個地兒坐會兒唄,離明天開門還早!”胡立彬一反過去?賤嗖嗖的模樣?,說著話帶著幾分小心謹慎,看向李念君的眼神里也有交織著說不清的情緒。

  這回,李念君沒再耍橫,推著自?行車到墻邊靠著,一屁股坐到石階上看著沉沉夜色發(fā)呆。

  夜幕如墨,胡立彬坐到她身邊,轉(zhuǎn)頭看著她發(fā)呆愣神的模樣?,有幾分凄惶。

  想起她努力那么久考上了人人羨慕的b大,錄取通知書?卻被孫若依給扔了,是個人都得生氣。

  她等了那么多年?的高考,又?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才考上b大,哪受得了這種氣。

  胡立彬心臟也跟著收縮,有些悶有些堵。

  “你放心,肯定能辦好的!不?要擔(dān)心!

  李念君這會兒已經(jīng)冷靜下來,前頭的盛怒都化為一門心思把通知書?補辦的念頭,無暇顧及其他。

  扭頭看向胡立彬,卻直直撞進?他平日總愛噙著笑的眼眸里。

  黑亮的眸子?,因為他愛笑,愛插科打諢,永遠都鋪滿笑意。

  可?現(xiàn)在,那雙眼眸中只有深深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切。

  “胡立彬,謝了!闭f完,她扭頭看向前方,不?再看他一眼。

  “哎呀,咱們說那些干嘛?”胡立彬拍拍她肩膀,試圖找出些哥倆好的證據(jù),可?李念君到底是女同志,那肩膀完全不?像平時自?己一幫兄弟那般堅硬,他猛地縮回手,訕笑一聲?,“你放心!肯定給你補好!要是學(xué)校不?同意,我就躺這地上不?起來,求著他們辦!他們應(yīng)該不?忍心我這種大好青年?,優(yōu)秀的革命同志凍死在街上吧。”

  生氣郁悶的李念君被他逗笑,原本?沉悶的心情稍稍好轉(zhuǎn),只低語一句,“你有病啊…”

  “你怎么這會兒還罵我!”胡立彬假裝板著臉,“李念君同志,這我可?要批評你了!”

  ……

  距離天明還有許久,李念君舍不?得離開,一定要第一時間向?qū)W校說明情況,詢問補辦事宜。

  等半夜寒風(fēng)刮過,沉沉睡意襲來,經(jīng)歷了一晚上波濤洶涌般折騰的李念君覺得疲憊又?困倦。

  繃著身體靠在墻邊閉上了眼。

  胡立彬聽著身邊的人說話聲?漸小,直到安安靜靜,只有輕柔的呼吸聲?響起,這才側(cè)身朝她看去?。

  他當真是沒有好好看過李念君的模樣?,這會兒睡著了,呼吸輕柔,愛和自?己斗嘴的人變得安安靜靜,卷翹的睫毛挺立,紅唇緊閉,只眉心微蹙,像是在睡夢中也不?安穩(wěn)。

  知道她心里的難受,胡立彬動了動手指停在半空中,卻又?無從?幫忙,只垂了回去?。

  一陣風(fēng)裹著寒意飄過,凍得他一個激靈,胡立彬立馬朝李念君看去?,就見她縮了縮脖子?,顯然也是被冷著了。

  輕手輕腳脫下身上的軍大衣,胡立彬克制著動靜給李念君蓋上,萬幸沒有吵醒她,許是在睡夢中也有察覺到溫暖的源頭,李念君甚至還伸手拽住軍大衣,抱進?一方溫暖。

  胡立彬僅穿著一件秋衣和黑色毛衣坐著,寒風(fēng)似乎找到了空隙,從?他毛衣的各處縫隙往里鉆,搓搓手,嘖,真冷!

  突然,肩頭沉沉,胡立彬僵住了身體,正互相揉搓著雙手取暖的動作也頓住。

  李念君睡得迷迷糊糊一個沒穩(wěn)住靠在了他肩頭,毛茸茸的腦袋蹭過來,柔順烏黑的秀發(fā)掃上他的脖頸,有些癢。

  胡立彬呼吸一窒息,只感覺右邊身體似乎都僵住,再也沒法?動彈半分。

  一顆心跳得飛快,他扭頭迅速看她一眼,見李念君挪了挪腦袋,又?朝自?己頸窩靠了靠,似乎是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又?安穩(wěn)睡去?。

  ……

  夜色漸消,沉沉黑夜被點點亮光劃破,天邊剛泛出魚肚白時,李念君緩緩睜開了雙眼。

  半夜時才迷迷糊糊睡下,李念君腦子?有些犯迷糊,怔怔看著前方地面,突然想起自?己是要補辦錄取通知書?的。

  “別著急!才六點,這學(xué)校放寒假呢,開門晚。”

  胡立彬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穿著單薄的毛衣站著,李念君一句你不?冷啊堵在嗓子?眼,低頭一看,他那件軍大衣居然在自?己身上,立馬抬手還給他。

  “你快穿上吧!”

  不?知道這人什么時候脫了給自?己,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胡立彬哆嗦地接過,卻沒敢看李念君的眼眸,想起她靠在自?己肩頭睡著,輕柔的呼吸聲?都打在自?己耳邊,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攬著李念君靠到墻邊,去?保衛(wèi)科打聽情況。

  “我剛問過了,放寒假呢,加上錄取通知書?已經(jīng)全部發(fā)出去?了,招生辦根本?沒人在!

  李念君反應(yīng)很快:“那上人家?里去?問問!

  “我也是這么想的!焙⒈蛱统鲆粡埣垪l,“這是我剛打聽來的招生辦主任的地址!

  b大招生辦主任姓吳,吳主任今年?四十六,家?就住在距離b大不?算遠的前進?胡同的大雜院里。

  這也萬幸李念君就是本?地人,如果是外地人,想聯(lián)系b大進?行錄取通知書?補辦不?知道得費多少?時間精力。

  等走到胡同口,李念君腳步一轉(zhuǎn)要去?供銷社,被胡立彬叫住。

  “去?供銷社干嘛。俊

  “不?能空手上門吧,買點禮。”

  李念君身上正好揣著十來塊錢和幾張票,便買了一罐麥乳精和黃桃味的水果罐頭拎上。

  胡立彬一想,竟然也掏錢和積攢了數(shù)個月的煙票,買了一包大前門,扔她的網(wǎng)兜里。

  “這可?是下血本?了!”胡立彬頂著她狐疑的眼神開口,“她男人不?管招生,但是是b大的教導(dǎo)主任,十有八.九要抽煙,咱們給他們一家?人全方位攻克!”

  李念君抿著唇笑了笑。

  二?人大清早上門求人辦事,按理說有些不?妥,可?萬幸b大招生辦主任是個心善的。

  四十六歲的女同志和李念君已故母親歲數(shù)相當,也和藹可?親,聽胡立彬繪聲?繪色說了李念君的遭遇,當真是又?氣憤又?心疼。

  “吳主任,真的,我妹子?平時看書?不?容易,都不?睡覺的,努力得不?行,好不?容易考上b大,結(jié)果錄取通知書?被人給偷了。現(xiàn)在是找不?回來了,急得不?行,我這個當哥的也著急啊,腦瓜子?都要炸了。我妹要是因為這事兒上不?了大學(xué),我和她都活不?下去?了!

  胡立彬沒提李念君家?里那檔子?亂七八糟事兒,擔(dān)心影響不?好,反而容易給b大老師留下不?好的想法?。

  再加上這種家?務(wù)事要是傳出去?,傳到學(xué)生堆里,別人是同情你還是說風(fēng)涼話也說不?準。

  還是讓李念君當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大學(xué)生好了。

  他在吳主任面前把丟錄取通知書?的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一臉愧疚:“要不?是我走路上,把錄取通知書?揣兜里也不?至于讓人摸了去?!我真是后悔!吳主任,您一看就是個大好人,優(yōu)秀的革命同志,肯定會幫幫我們吧?!”

  說著話,還學(xué)著吳達當初講解的那樣?,眼神也哀傷起來。

  吳主任被眼前的年?輕人一通鬧騰驚了一跳,仔細一聽也可?惜,這好好的錄取通知書?怎么能丟呢?!

  不?過她也有絲理智:“你放心,只要能證明你身份,再走上正規(guī)流程,錄取通知書?肯定給你辦!

  就是現(xiàn)在是寒假時間,補辦為一個人單獨補辦錄取通知書?得多久便不?得而知。

  “哎喲,吳主任,真是謝謝您。 焙⒈虬巡?要錢的好聽話倒外倒,又?把買的東西塞她手里,“吳主任,我們知道學(xué)校里事情多,尤其是現(xiàn)在寒假了,估計更難辦事,就勞煩您幫著盯著點,錄取通知書?不?拿在手里,我們哪能安心,啊,天天睡覺都睡不?著!

  說著話,又?從?網(wǎng)兜里拿出那包大前門給一旁的吳主任丈夫送去?:“大哥,來根煙?”

  兩人各自?抽上一根煙,也就說上話了。

  李念君和吳主任說著話,不?時用余光瞄胡立彬一眼,見他和人談笑風(fēng)生,也只管求著吳主任辦事。

  “松云,你就快點兒幫人辦唄,我記得老劉也在家?。這樣?,你們?nèi)?街道辦把身份證明開了,再帶上高考的準考證和報名表以及戶籍資料過來,到時候老劉和松云跑一趟學(xué)校就齊活!

  至于軍區(qū)人員是獨立管理的,能內(nèi)部開身份證明。

  “行吧!眳侵魅温犠?己男人也念叨了,便應(yīng)下,“你們把東西帶全,可?別折騰好幾回!

  都放寒假了,無論是自?己還是隔壁老劉也不?愿意來回跑腿。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學(xué)生自?己的責(zé)任,學(xué)校能快速給你補辦下來,就燒高香吧。一般來說,正常走完各項流程,不?等個十天半個月,或者是一個來月都是好的。

  “好的,謝謝吳主任!我們立馬去?辦!”

  因著時間早,兩人蹬著二?八杠回了軍區(qū),李念君匆匆回了李家?,家?里竟然是一個人沒有,她也顧不?上其他,上樓回屋拿上高考準考證和報名表和戶籍資料,又?趕往軍區(qū)開身份證明。

  胡立彬提前去?找管理家?屬院人員登記的劉師長媳婦高主任,恰巧人不?在家?,還是蹬著二?八杠去?供銷社把人請回來的。李念君來開身份證明時,高主任得問一句,她便也誠實作答。

  她倒要看看孫若依以后還有沒有臉。

  “高主任,是我的錄取通知書?被孫若依扔了,到時候上大學(xué)沒法?報道,我必須得拿著身份證明去?補辦。”

  高主任聽著這話一驚:“怎么把你錄取通知書?扔了?她不?小心丟了?”

  “不?是!崩钅罹嫔纤坪趸\罩著悲傷,“她是故意的,想給我添堵,還希望我去?不?成大學(xué)呢。”

  高主任一臉震驚地看著二?人離開,再想到孫若依那姑娘平時嘴挺甜,居然是這種人?

  等風(fēng)風(fēng)火火辦完一切手續(xù),二?人再回到招生辦吳主任家?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

  吳主任沒想到這兩人速度這么快,來來回回地奔波,兩張臉都是紅的,額頭全是汗,看了看資料和證明,當下也不?落忍。

  “喝口水歇歇吧!闭f著便遞給兩人一人一個搪瓷盅,自?己則去?隔壁大雜院找負責(zé)漆印的招生辦老劉。

  等一通忙活結(jié)束,李念君重新?拿到這張珍貴的補辦的錄取通知書?,心里一陣酸澀。

  “謝謝吳主任!謝謝劉哥!”李念君鄭重道謝。

  胡立彬咧出一嘴大白牙,又?拍上兩句馬屁:“吳主任,劉哥,真是太感謝了,不?然我回去?哪睡得著覺啊!

  吳主任還是得嚴格叮囑:“可?不?能再弄丟啊!

  有一不?能有二?。

  “肯定肯定!”胡立彬向人保證,“把我人丟了,也不?能把它丟了!”

  幾人哄笑出聲?。

  李念君也松了一口氣,只有捏著這頁薄薄的紙,一顆心才安穩(wěn)。

  可?想到家?里那兩人,便一肚子?氣。

  回家?屬院的路程要輕松許多,李念君從?昨晚到今天,來來回回蹬著二?八杠,現(xiàn)在終于補辦了錄取通知書?,卸了那口勁兒才有了感知,感覺到累感覺到餓。

  她這才想起來,從?昨晚到這會兒下午四點多,自?己和胡立彬是一點兒東西沒吃過。

  兩人都一門心思惦記著補辦錄取通知書?的事,誰都沒想起來這茬。

  停下自?行車,胡立彬看她:“怎么了?”

  “你等我會兒。”

  李念君將自?行車停穩(wěn),自?個兒小跑著甩著兩條麻花辮離開。

  不?多時,她拎著個油紙袋子?回來,里頭是冒著熱氣的包子?。

  “快吃點兒!一天沒吃飯了,你也不?知道餓。俊

  胡立彬自?然不?算心思多細的,聽李念君一說,這才覺得胃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