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醫(yī)生,您給看看呢,我爸今天?午睡起?來就?說腿有些疼,走路都有些費勁。”錢靜芳操持著家里,老爺子走不動道?,便讓兒子去請了醫(yī)生來。
這幾個月,老爺子和簡醫(yī)生也熟絡起?來,看病治病之余,還成了象棋搭子,兩人都好這口,經(jīng)常對戰(zhàn)廝殺得舍不得離開棋盤。
“我給看看!
簡醫(yī)生給老爺子檢查一番,確實是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兒,得慢慢調(diào)理。便又開了中藥方子,最后掏出銀針,給人腿上針灸。
一通折騰后,老爺子當即便感覺好多了。
他是只信真本事的人,“小簡是有真本事的!”
性情有些古怪的簡醫(yī)生笑?,“象棋也本事,能贏您!
“胡說八道?!”老爺子抻著手,嚷嚷道?,“扶我起?來,我得治治這人!”
聽?著老爺子洪亮的聲音,一家人這才放心來。
下午,二人真是下了許久的象棋,顧承安和蘇茵也坐在旁邊看著,后頭兩人覺得沒意思,準備培養(yǎng)徒弟對弈。
蘇茵這個從?沒下過象棋的新手就?被推了上去,和顧承安面對面坐在棋盤前。
兩人脾氣都不小,可不講什?么謙讓,簡醫(yī)生知?道?兩個年輕人的實力,先搶了顧承安到自?己這邊。
“小簡,你信不信你選錯了?!”顧老爺子咧嘴一笑?,滿含深意道?。
“不可能!小顧水平不錯,上回見那個小姑娘是臭棋簍子,至于小蘇,壓根兒不會!我們這邊怎么輸?”
顧老爺子搖搖頭,緊急給蘇茵培訓,講解了些規(guī)則,鼓勵她,“茵茵丫頭,你別?怕!按照我跟你說的,隨便收拾他!”
蘇茵:“…”
顧爺爺,您哪來的自?信!
簡醫(yī)生自?信滿滿抱著搪瓷盅喝水,“那我們占大便宜了啊。小顧可有十多年象棋經(jīng)驗,小蘇才剛學。”
一盤象棋對局開始,新手蘇茵還在心里默念著口訣,“象飛田,馬飛日…”
顧承安輕松落子,蘇茵認真思考,兩人當真還下了起?來。
不過,簡醫(yī)生越看眉頭皺得越高,這小顧在給小蘇喂棋!
偏生他還笑?得樂呵,真是沒眼看!
等一盤棋結(jié)束,顧承安驚險落敗,簡醫(yī)生人也麻木了,聽?著對面老爺子的爽朗笑?聲,這才明白了他哪來的自?信。
合著自?己還挑了個怕對象的!
老爺子卻是看透一切,掃一眼自?己孫子,哼,小樣兒!年邁卻依然銳利的眼神中仿佛寫著——我還能不了解你?!
蘇茵自?然知?道?顧承安讓著自?己,又纏著他陪著下了兩局,這回不能放水…得太明顯。
就?這么兩局的功夫,簡醫(yī)生就?倒戈了。
也站到蘇茵身后,和老爺子一塊兒給她出主意,指導如何對付顧承安。
顧承安以一抵三,笑?道?,“你們?nèi)齻欺負我一個人不是太過分了?”
蘇茵漸漸得了象棋的樂趣,動腦思考的感覺很好,笑?盈盈抬頭看他,“你還欺負我一個新手呢!
“茵茵丫頭腦瓜子聰明,你看看才下了三局進步多大!”
“是,小蘇有點天?賦。
兩個象棋老手嘀咕起?來,看著一對小年輕看得熱鬧。
吃了晚飯,顧承安送簡醫(yī)生離開,再回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家屬院里也沒什?么人走動,天?氣太冷,大伙兒都在屋里待著,不稀得出門,這會兒安安靜靜,靜謐一片。
等走到自?家小樓前,顧承安眼前突然飄起?雪花,純白的雪花瓣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夜色中,美得驚人。
顧承安自?打十歲后就?不怎么關注下雪,可現(xiàn)?在看見今年第一場雪落下,感受著輕柔的雪花落到自?己臉頰,帶著微涼的滋味。
便想起?去年,那個見到下雪眼睛發(fā)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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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逼人,蘇茵一覺醒來便感覺到溫度又降了,玻璃窗戶蒙著一層層霧氣,像是結(jié)霜了似的。
穿好衣裳,打著哈欠出門,剛打開房門便見到自?己門前的地上有團白白的東西。
定?睛一看,居然是個雪人!
蘇茵驚喜地蹲下身,伸出手輕輕碰觸雪人,小雪人有著圓咕隆咚的腦袋和身體,臉蛋上是幾片胡蘿卜干做的眼睛鼻子嘴巴。
大半年沒見到雪,蘇茵不自?覺揚起?笑?容,輕輕將?雪人捧了起?來。
再一抬頭,便見到顧承安斜靠在墻邊看著自?己,一臉的邀功樣兒。
“你什?么時候搓的雪人?昨晚下雪了嗎?”
“嗯,昨晚下的,下了一夜,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搓了,就?是雪還不夠大,只能搓這么個小的!
“很漂亮!”蘇茵明眸善睞,漂亮的杏眼瑩潤如水,笑?起?來仿佛冬日里刮過一陣和煦的春風,能暖到人心里去。
顧承安走過去,他一向?很擅長?得寸進尺,“我為了給你搓雪人,手都凍僵了!
“真的?”蘇茵忙把雪人放到自?己屋里的書桌上,念叨起?他來,“你不知?道?冷嗎?可別?凍出毛病了!”
說著話,便伸手拉著他的手,準備給他搓搓,可剛接觸上去,蘇茵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了!
男人的手掌溫熱,像是有源源不斷的熱意思,哪里有什?么被凍僵的模樣。
杏眼一撩,眼神里都是控訴。
顧承安笑?著反手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涼的,我給你暖暖。”
寬大的手掌覆著她纖細的手掌,一手能包個大半似的,他一向?體熱,冬天?也像個火爐子,這會兒當真給她搓了搓,還捧到嘴邊哈氣。
“才不要你暖,盡會騙人。”蘇茵雙手暖和起?來后,抽回手埋汰他一句。
“那你把雪人回我!鳖櫝邪矓傊,作勢無賴。
“不行!”蘇茵瞪他,“送我了就?是我的。”
顧承安轉(zhuǎn)頭看著安乖巧坐在書桌上的雪人悠悠道?,“閨女,你媽不讓你跟我…”
“你胡說什?么!”蘇茵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擔心被顧家人聽?到,要真聽?到了,自?己還怎么見人!
這人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早上一通鬧騰,蘇茵到底還是暖和了起?來,臨出門上班前,還將?那個可愛的雪人放到院子臺階上凍著,擔心屋里不夠寒冷,給化了。
下班回來又巴巴地捧著回屋去。
“你在東北給我做的那個雪人沒法帶回來,好可惜!彼念著呢,頗為遺憾。
“傻不傻?”顧承安揉了揉她掛著雪花的眉眼,“以后每年下雪都給你做雪人!還會有很多的!”
“好吧~”蘇茵笑?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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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
高考那天?,京市全城轟動。
闊別?十年的高考終于恢復,無數(shù)家庭張羅著孩子們?nèi)⒓,甚至許多三四十歲離開學校多年的中年同志也毅然向?上大學的夢想前進。
一大早,吳嬸便煮了四個雞蛋,加上買來的油條,給家里即將?上考場的兩個小年輕鼓勁。
蘇茵下樓便見到桌上擺弄的早飯,嚯,還真有意思。
一根油條旁邊配著兩個雞蛋,一模一樣的搭配,顧承安的座前也有一份。
“茵茵,睡好沒?”錢靜芳比兩孩子還緊張,昨晚有些失眠。
“錢阿姨,睡好了,我沒有太緊張!惫烂瞧谂瘟颂茫K茵心態(tài)還不錯,只有一些興奮。
顧承安洗漱完坐下吃早飯,將?一根油條兩個雞蛋全吃了,再將?滿滿一碗豆?jié){喝光,“我要是考個100回來,就?是這頓早飯顯靈了~”
錢靜芳埋汰他,“說什?么,別?扯那些,破四舊呢,當心被別?人聽?見!
轉(zhuǎn)頭又叮囑兩人好好看題,認真作答。
這回,就?連平時最嚴厲的顧康成也得發(fā)話了,“你們也不要有壓力,放松了去考試,好好發(fā)揮!
“知?道?了,爸,我一點兒壓力沒有,就?是我到時候沒考上,您別?生氣就?是。”
老太太聽?不得這話,薄唇一抿,眼角的皺紋明顯,“不興說喪氣話啊,考不考得上是以后的事兒,這都沒考呢。你們兩都好好考!”
老爺子更是發(fā)話,考上大學有獎勵!
劉茂源開著車送一家人出門,老爺子老太太年紀大了,外頭天?寒地凍,便沒同行,錢靜芳特意請了假跟著去。
顧承安和蘇茵被分配在同一所大學考場,因?為交通限制,劉茂源將?車停在距離大學一公?里外的街邊,幾人步行前往。
被劃歸為考場的大學外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考生一個,陪同來的家人能有三四個,不少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父母陪同下過來,也有拖家?guī)Э谝呀?jīng)結(jié)婚生子的中年同志,懷里一個娃,放下娃就?要拿起?筆上考場。
在鄉(xiāng)下,更有許多沒能返城的知?青,將?這次高考視為最后的救命稻草。
“媽,我們進去了,您和劉叔快回吧,外頭太冷了!
“是啊,錢阿姨,劉叔,不用擔心我們!
錢靜芳此刻就?是個最普通的母親,看著兒子和他對象穿著厚實的冬衣,準備踏進最重要的考試考場,難免跟著緊張激動。
“行,那我們先回了,等中午你們劉叔來接,好好考啊!
看著母親和劉叔離開,顧承安掃過擁擠的人群,看見了大院里另外被分到這個考場的伙伴。
何松玲也看見了他們,興沖沖過來。
一群人里他們?nèi)嗽谝粋考場,韓慶文在隔壁大學考試,他對象楊麗和李念君分到了同一所大學考試,何松平運氣最差,分到距離軍區(qū)最遠的學校。
蘇茵和何松玲互相鼓勵一番,說著鼓勁兒的話,看看快到時間了,這才分開。
顧承安和蘇茵分別?在一棟和二棟的考場。顧承安先將?蘇茵送到二棟底樓,看著她即將?走進夢寐以求的考場,雙手插在褲兜里,含著淡淡笑?意。
“蘇茵同志,組織上相信你,好好考,你會考上的!
蘇茵也相信自?己,調(diào)皮地沖他敬個禮,“嗯,我會考上的!”
走進考場,聽?到預示著開考的鈴聲響起?,蘇茵拿著分發(fā)下來的試卷,鄭重寫上自?己的名字——蘇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