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這輩子最喜歡讀書人，尤其喜歡上進好學(xué)的年輕人。
“吳嬸兒，這有什么，我正好放松放松，看?了?一下午的書眼睛都累了?�！�
蘇茵幫著把韭菜洗了?，又打了?兩個雞蛋攪拌勻，炒了?個韭菜炒雞蛋。
另一邊灶臺，吳嬸燒了?黃豆?fàn)F豬蹄，滿滿一大?盆，香味直往外頭飄。
“這豬蹄香啊，等燉得軟爛了?，吃起來都想嗦手?指！今天早上，我去副食品站去得晚了?點兒，沒買到五花肉，只剩幾個豬蹄了?，也成吧，有啥咱吃啥�！�
每天清早，副食品站前都會大?排長龍，市民們憑肉票買肉，先到先得，這年頭普遍缺少?葷腥，大?伙兒自然都可著肉買，最好是肥肉，最香了?！
像豬蹄豬肝豬肺這些，往往都是被人挑剩下的，去得晚了?沒辦法，買回去沾個肉味。
吳嬸做飯手?藝好，蘇茵深深吸了?口氣?，濃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鉆。
等顧承安回家，一進門就聞到香味，簡直霸道。
“吳嬸兒，你這是要香死我們啊�！�
“哎喲，承安，快來嘗嘗�！眳菋鸫�?方地讓顧承安偷嘴，夾了?兩塊稍小的豬蹄到碗里，讓他和?蘇茵一人一塊，“剛燉得差不多你就回來了?，你是會挑時間?的�！�
“那可不，我神機妙算�！�
兩塊豬蹄在碗里冒著熱氣?，蘇茵拿起一塊，看?著軟軟糯糯的豬皮，色澤紅亮，輕輕咬上一口，又軟又裹著膠質(zhì)一般，爽口彈牙，皮肉輕顫，富有彈性。經(jīng)過?長時間?的燉煮，濃郁的湯汁完全?滲透進去，鮮香入味，真像是能吃得嗦手?指。
兩人一人拿著一塊豬蹄，靠在灶臺邊，吃得興起。
飯后，蘇茵聽顧承安談起吳達妹子的近況，想起什么，提議道，“對了?，我們可以讓你爺爺奶奶也去讓簡醫(yī)生看?看?，年紀(jì)大?了?得多注意，就當(dāng)是個檢查�！�
“也成�！鳖櫝邪驳降仔乃即中约杭胰丝�?著精神頭都不錯，便?沒有起過?這個心思，聽蘇茵一說又覺得有道理。
可這事兒卻遭到了?顧老爺子的強烈抵觸。
“看?什么病！”老爺子臉一板，怒氣?沉沉，“我又沒病！”
老太太嗔怪他，“你真是的，就不會好好說話？承安和?茵茵是讓你去檢查！”
“檢查什么檢查？我身體好得很！”老爺子自小就有副結(jié)實的身體，當(dāng)兵后更是□□練得健壯，一輩子連生病的時候都少?，僅有的幾次住院反倒都是因為打仗受傷。
軍旅一生，最聽不得有人說自己身體不好了?，他不是老當(dāng)益壯是什么？！
不服輸更不能露怯！
“爺爺，又沒讓您去醫(yī)院，就是去那個老中?醫(yī)家里坐坐，人家可厲害，隨便?看?看?就能知道病癥。”
“不去不去！”老爺子擺擺手?，徑直起身離開，“沒病我看?什么病？”
蘇茵沒想到顧爺爺對看?病檢查一事如此抵觸，只能轉(zhuǎn)而換個法子。
又過?了?個星期，周日休息，蘇茵和?顧承安扶著老太太準(zhǔn)備出門，三人動靜大?，“奶奶，咱們慢慢散步去，到了?地方您坐著就是�！�
“王奶奶，回來咱們再買點綠豆糕，您牙口能吃這個。”
“成�！崩咸c點頭，就當(dāng)出去玩兒。
“哎！”顧老爺子坐不住了?，怎么兩個小的還要拐著自己媳婦兒走，忙追問，“你們?nèi)ツ膬喊�？�?br />
“不告訴你！”老太太搶先回話，不稀得和?這個臭脾氣?的老頭子說話，一手?拉著孫子，一手?拽著未來孫媳婦兒，“咱們走！”
一老兩少?慢悠悠往外走，在家里客廳坐著的顧老爺子氣?哼一聲，七十多歲的老人仍舊精神矍鑠，只是越來越煩躁。
頻頻往外張望，等人走了?幾分鐘，終究是坐不住，起身追了?出去，“這個小云，真是讓人不省心哪！”
“你爺爺追出來沒有？”老太太沒回頭，使喚孫子偷偷看?一眼。
顧承安假裝側(cè)身，用余光瞄到后面的身影，“爺爺在后頭七八米呢�！�
老太太嘴角高高翹起，埋汰一句，“還知道追出來！”
等走出家屬院，老爺子眼睜睜看?著前頭沒了?人，左右張望之際，突然見到老伴從大?門口旁的老槐樹下，笑盈盈走過?來，“怎么，顧宏凱同志，你不是不去嗎？”
“咳咳�！崩蠣斪佑行┠ú婚_面兒，清了?清嗓子，“我…我是出來遛彎兒的！”
“你就嘴硬吧！”老太太氣?哼一聲。
這一遛彎，老爺子就跟著三人溜到了?一處簡陋的宅院。
面積小，墻面斑駁，里頭的后生看?著邋里邋遢的，真是越看?越看?不過?眼。
等簡松仁給老太太望聞問切一番，正要說結(jié)論時，老爺子又眼巴巴湊過?去，著急道，“沒什么問題吧？”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蘇茵給老爺子遞臺階，“顧爺爺，您坐著談，也聽得清楚些�！�
說話間?，便?把人扶到了?石凳上，就坐在老太太旁邊。
簡醫(yī)生點點頭，“沒什么問題，老太太身體不錯�！�
王采云驕傲地抬頭，“我身體是好，當(dāng)年那些個護士里頭就我身體素質(zhì)最高。”
說罷，看?老伴一眼，起身要和?他換位置，“你過?去坐�！�
老爺子這回沒再擰巴，畢竟來都來了?，攆了?一路，看?就看?吧，總比去醫(yī)院好。
再說了?，自己的身體倍兒棒，不可能有問題！
……
片刻后，簡醫(yī)生奮筆疾書，給他開方子，“老爺子年輕時候耗損嚴(yán)重，當(dāng)了?一輩子兵，身體各方面都折騰得不輕，應(yīng)當(dāng)也受了?不少?傷，幸好現(xiàn)在來看?看?，早點調(diào)理，尤其是注意上了?年紀(jì)不要有磕磕碰碰，平日飲食也要注意清淡些，按時喝藥…”
別?看?簡醫(yī)生性情古怪，可真的面對軍旅一生的老兵，言談間?卻耐心尊敬，同之前面對一群小輩完全?不一樣。
老爺子越聽臉越黑，直接反駁他，“我可沒病，怎么還要給我開藥？我不吃！”
蘇茵發(fā)覺顧爺爺和?自己爺爺生前一樣，年紀(jì)越大?越像個老小孩，尤其是聽不得有人說自己身體不行，更不愿意吃藥。
“顧爺爺，那不叫藥，不是治病的，其實就是幫你調(diào)理身體，換句話說是預(yù)防生病的�！�
蘇茵換了?個說法，顧老爺子面色稍稍緩和?下來。
顧承安覺得爺爺比四歲的軍軍還難哄，嬉皮笑臉湊過?去，“爺爺，您未來孫媳婦兒都這么說了?，不給個面子�。�！”
蘇茵嗔他一眼，顧不得人多，伸手?在桌下戳了?戳他手?臂。
“小蘇說得對，這不是治病的藥，就是調(diào)理身體。”簡醫(yī)生在過?去和?病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豐富，自然也能換個法子，“您想想，下雨天是不是容易腰腿酸，還有以往受傷的地兒這兩年發(fā)癢不？最近胃里難受不？吃些膩口的是不是很容易發(fā)悶？喘氣?也更困難？這些問題都得慢慢調(diào)理�！�
聽著這中?醫(yī)條條都說中?了?，一心不向任何?人訴苦的驕傲的老爺子有些信服。
只借坡下驢，“行吧，也是小輩的心意，我這是給茵茵一個面子�！�
可等抱著一堆中?藥回家，又被一家人監(jiān)督著讓吳嬸給他做些清淡飲食后，老爺子嘴都快苦沒了?…
“他奶奶的，嘴里都淡出鳥來了?！”一碗中?藥下肚，當(dāng)真是難受，“這玩意兒也苦得跟臭狗屎似的！”
“吃顆糖！”老太太垂著頭，花白?的頭發(fā)摻雜幾根黑色發(fā)絲，皺皺巴巴的手?慢悠悠給剝了?糖紙，喂到老伴嘴邊，“多大?個男人還嫌藥苦，你真是比軍軍都不如�！�
話是嫌棄的，卻哄著老伴吃了?糖，看?得一旁的顧承安和?蘇茵對視一眼，俱彎了?眉眼。
顧承安湊近蘇茵，低聲問她，“等我以后七老八十了?，你能不能給我剝顆糖？”
蘇茵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想像著顧承安頭發(fā)花白?，一臉蒼老的模樣，突然有股淡淡的憂傷，時間?真能過?得這么快？
可轉(zhuǎn)瞬一想，心里又暖融融的，那兩人得一起走過?了?多少?春夏秋冬，才能見到彼此蒼老的容顏。
“不給。”蘇茵櫻唇微啟，“你最好現(xiàn)在就少?抽煙，少?喝酒，多鍛煉身體，別?等老了?生病，這兒疼那兒疼！”
“我身體還不好？”顧承安對自己的一身腱子肉十分自信，要是去當(dāng)兵都夠格了?，“怎么，你要看?看?不？我這是標(biāo)準(zhǔn)的身材，結(jié)實得很…”
“走開！”蘇茵看?著靠近的男人，一件軍綠色短袖襯衫下，能清晰感覺到掩藏在衣服下噴張的肌肉，手?臂更是肌肉虬結(jié)，有著漂亮的手?臂線條，是力量與健美的完美結(jié)合…
“少?對我耍流氓！”蘇茵飛他一記眼刀。
顧承安：“…”
我是那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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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的周六，下班后，一幫人約著去國營飯店吃了?頓飯，主要是韓慶文帶著對象來和?大?伙兒見見面。
在場一圈人，只有兩對情侶。蘇茵好奇地看?著對座的韓慶文和?他對象楊麗，八卦地聽著大?家“拷打”小情侶。
楊麗和?韓慶文是高中?同學(xué)，自然也算是顧承安一群人的高中?同學(xué)。只是大?家在學(xué)校期間?壓根沒見過?，同校不同班。
“慶文，你怎么勾搭上人家的啊？壓根不是一個班！”胡立彬上躥下跳，激動得很，“快講講�！�
楊麗有些害羞，卻也沒露怯，直視大?家開口，“其實我們高中?就認識了?�！�
“哦？”大?伙兒來勁了?。
尤其是高中?時期形影不離的一幫兄弟，紛紛打趣韓慶文，“你什么時候背著我們勾搭人小姑娘了?？不老實啊你！”
韓慶文也笑，心情大?好，嚯出一口大?白?牙，“就見過?三回，老師讓我去六班找數(shù)學(xué)老師，她是六班的數(shù)學(xué)科代表，我們其實話都沒說過?兩句�！�
李念君打趣，“那你肯定是當(dāng)時就看?上人家了?！”
韓慶文笑笑，沒有否認。
兩人高中?畢業(yè)后其實沒有任何?來往，畢竟是高中?兩年就見過?三回說過?幾句話的關(guān)系，直到前頭幾個月在街上偶遇，覺得有些面熟，這才重新認識。
誰成想，雙方都對對方有些好感，便?水到渠成好上了?。
“楊麗現(xiàn)在在二路公交車當(dāng)司機，車開得很好，反正比我強�！�
如今，吃公家飯的都是香餑餑，像電影放映員，供銷社售貨員，國營廠工人都是人人羨慕的，而司機更是這個年代最受尊重的技術(shù)工種之一。
會開車的人少?之又少?，更別?提開公交車的女?司機。
幾人當(dāng)即朝她投去贊許的目光，“厲害�。 �
成為桌上最大?的焦點，楊麗臉頰發(fā)熱，可認識了?對象從小到大?的好友更多的是歡喜，代表二人的關(guān)系更近一步，融入了?彼此的生活圈子。
“我爸就是公交車司機，我頂?shù)乃陌�，跟他學(xué)的。你們以后要是坐二路車，碰到了?我給你們免票�！�
這是公交車司機和?售票員的福利，家人朋友能免票。
眾人自然說好，酒足飯飽，恨不得當(dāng)場把韓慶文“嫁”過?去，嚷嚷著要喝喜酒了?。
初秋的微風(fēng)吹不散夜晚的沉沉暗色，顧承安今天替好兄弟高興，明顯有些不同于往常的興奮，像是見證了?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長長人生路的歡喜。
拉著蘇茵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嘰嘰喳喳說話，“我和?慶文認識二十一年，我從生下來就認識他了?，他比我大?兩歲，小時候我跟著他跑，后頭我們稱兄道弟，別?人不提，他一直是最穩(wěn)重的一個，今兒我是真替他高興啊！”
蘇茵聽著這男人在瘋狂回憶小時候，“韓慶文他對象也挺好，居然是公交車司機，會開車真挺厲害了?�！�
蘇茵不會開車，別?說她，以前整個大?隊幾百人都找不出兩個會開車的。開車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太遙遠太難。
“是挺厲害！”蘇茵也挺佩服楊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