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好奇道:“那他算是司馬道子的人?”
“也不能這么說,”桓玄搖搖頭:“準(zhǔn)確來講,他和殷仲堪一樣,代表的是豪門望族!
晨曦說道:“我倒是比較熟悉殷仲堪這個人,他確實是望族的代表!
桓玄微微頷首,接著道:“殷仲堪是太常殷融之孫,晉陵太守殷師之子。此人喜好清談,擅長寫文章,常說三日不讀《道德論》,就覺得舌根僵硬。說實在的,這家伙的才華也確實了得,頗受建康雅士們的喜愛和敬慕。不僅如此,老殷還做過謝玄大統(tǒng)領(lǐng)的長史、參軍等職,最后升任京口所在的晉陵太守,故而對軍務(wù)也并不陌生。家叔因為愛才,后來奏請朝廷同意,邀請殷仲堪加入了荊州軍,命他執(zhí)掌西府七營,足足三萬大軍呢!
“他跟你的關(guān)系如何?”陶思源好奇的問道。
“應(yīng)該說還算不錯吧,”桓玄回答:“一來他感念家叔的知遇之恩,二來我們在建康時也有些交情,所以他雖然年長我二十幾歲,可從來都以平輩論交。家叔去世后,殷仲堪曾給司馬道子連寫了三封書信,請求他放我回荊州主持大局!
趙亮聞言點點頭:“這么說,這位掌握了荊州三分之一兵力的重要人物,應(yīng)該是站在你這邊的,局面很有利啊!
桓玄笑笑:“恐怕還不好說。老殷人雖然不錯,但是性情有點軟,真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未必能指望的上。最能令我信賴的是堂兄桓石虔。他是我叔父桓豁的長子,但因為是庶出身份,所以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高。不過,我這位堂兄勇猛矯捷,頗有才干,是荊州軍中著名的猛將,曾獨自策馬闖進(jìn)敵群之中,將被重重圍困的叔父桓沖救出險境,故而在荊州健兒心目中很有分量!
陶思源點點頭:“嗯,這個人的名頭我也聽說過,他的事跡在北府軍中都廣為流傳!
“桓石虔現(xiàn)在是冠軍將軍兼豫州刺史,”桓玄道:“雖然職分不高,手下兵馬也只有一萬多,但皆是善戰(zhàn)的精銳,再加上他本人在荊州軍中素有威望,因此于我而言非常重要。堂兄一向崇敬家父,并且把桓氏一族的利益看得最高,所以他是我最堅定的支持者。”
“那么楊亮呢?”陶思源問道。
桓玄苦笑著搖搖頭:“輔國將軍楊亮是荊州軍元老,在我父親麾下時就南征北戰(zhàn),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不夸張的說,整個巴蜀有一多半都是他打下來的。此人陸戰(zhàn)水戰(zhàn)皆為精通,手下兵馬不僅彪悍絕倫,而且只認(rèn)楊家令,不識桓家旗。就連叔父桓沖對他都客客氣氣的,像我這個毛孩子,更是難入楊大將軍的眼了。家叔去世后,楊亮一直沒有表明態(tài)度,據(jù)坊間傳聞,他也在覬覦荊州軍大統(tǒng)領(lǐng)的位子!
趙亮聞言道:“這么說,楊大將應(yīng)該是你最大的競爭對手嘍?”
“或許吧,”桓玄無奈道:“不過楊亮也清楚,他若當(dāng)上大統(tǒng)領(lǐng),只會令荊州軍直接分裂,因為桓氏一族,是不可能允許這種局面發(fā)生的!
他撇了趙亮一眼,幽幽道:“北府兵不也一樣嗎?”
趙亮不禁莞爾:“的確如此,劉牢之那么厲害,同樣也不敢輕易坐上帥位,只能乖乖的伺候謝煥公子!
桓玄道:“不瞞幾位,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就是司馬道子暗中慫恿楊亮接位,并許諾他朝廷會全力支持。只要我們荊州內(nèi)斗一起,會稽王就有機(jī)可乘了!
趙亮心中暗想:這位南郡公看得還真透徹。不過,雖然他跟謝煥年紀(jì)相仿,但絕非任由別人擺弄的蠢蛋,所以司馬道子用在北府兵身上那套提線木偶的伎倆,恐怕無法對荊州軍奏效。
在這種情況下,直接挑唆楊亮內(nèi)亂,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想到這里,趙亮問道:“你派人提前去報信,究竟是通知誰來迎接呢?”
“我找的是殷仲堪,”桓玄回答:“堂兄桓石虔率軍駐扎在北方,離得有些遠(yuǎn),一時半刻怕來不及趕到。不過,出于禮數(shù)上的考慮,我同時也命人知會了王忱。他身為荊州刺史,畢竟名義上還是此地最高的軍政官員,我回來不好不跟他打個招呼。另外,趙兄率領(lǐng)北府將士一路護(hù)送我西行,抵近荊州防區(qū),也需提前跟他略作解釋的!
趙亮暗贊桓玄心思周到,不禁笑道:“如此甚好,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誤會。我們只要把南郡公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能打道回府了。”
由兩千名北府主帥破陣營精兵和五百個軍法驃騎所組成的護(hù)衛(wèi)隊伍,自建康出發(fā),一路快馬輕騎,走了整整五天的時間,終于平平安安的抵達(dá)了荊州邊界。
此時,荊州軍殷仲堪部的一哨兵馬,已然恭候許久了。
奉命前來迎接桓玄的,是殷仲堪手下大將陳桐川。此人的家世雖不屬于什么名門望族,但難得與譙國桓氏歷代交好,算是幾輩人的感情,而且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姻親關(guān)系,因此從嚴(yán)格意義上說,陳桐川絕對稱得上是桓家嫡系。
殷仲堪派他前來,可見也是用了心思。
陳桐川率部恭候在邊界,一見到桓玄,離得大老遠(yuǎn)便翻身下馬,撲到在地上,一邊額頭觸地,一邊涕淚橫流,連聲哭喊道:“桐川無能,讓小主公受辱他鄉(xiāng),罪該萬死!”
桓玄見狀,也連忙從馬背上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陳桐川跟前,雙手將他扶起,哽咽道:“陳叔切莫如此,折煞玄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