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 白樺雖然有些緊張, 面上卻不曾顯山漏水。白樺微微俯身作揖, 笑著問劉村長的來意。
“白姑娘不用緊張!眲⒋彘L笑的時候, 臉上的皺紋都蜷縮在了一起, 笑容卻依舊燦爛陽光, 像是一個活潑的老小孩。
只聽劉村長說道:“今日的婚宴由白姑娘主廚, 姑娘廚藝了得, 味道十分驚艷。這不正巧,劉家村村口有一間食肆, 從前的廚子因病離世后,便一直空著, 想問問姑娘有沒有意愿接手?”
難怪劉村長的態(tài)度這么好。
現如今白毛村的經濟凋敝, 這筆喜宴的賞錢更是來之不易, 白樺哪里敢輕易揮霍。白樺生怕劉村長愚弄自己, 更擔心劉村長笑里藏刀。
“嗐, 我一個白毛村的人,我的手哪里伸得了那么長。能夠靠著廚藝混口飯吃,我便知足了, 謝過劉村長的好意了!卑讟逋窬艿。
劉村長的笑容不減,又道:“知道白姑娘謹慎。這間食肆從前的廚子一家均已離世, 這間食肆也就成了沒主的空屋。我想做主把這間食肆租賃給姑娘,不只是為了賺姑娘銀錢, 更是因為……懷念劉家村從前的煙火氣!
在劉村長的故事中,從前的劉廚子是個心善至純的人。
劉家村因為祖輩中近親通婚【注釋1】的現象嚴重,所以后代中出現了很多殘疾人。劉家村的子女們或聾或盲,又或者有其他重大疾病。
有了祖輩的慘痛教訓,到了劉順這一代,大部分村民已經開始選擇與花淑這種外村姑娘通婚,避免重蹈祖輩們的覆轍,讓劉家村的子子孫孫能夠健康快樂地綿延下去。
但也有少數思想封建又固執(zhí)的人,依舊堅持著近親通婚才能讓家族血脈保持純粹的錯誤觀念,生下很多殘疾人子女。
因此,時至今日,劉家村也依然能夠看到很多身體不健全的人在村子里流浪。他們中大多數被不負責任的父母們棄養(yǎng),有的是因為殘疾,有的是因為性別。
在劉村長上任之前,劉家村棄養(yǎng)兒童的事情屢屢發(fā)生。
直到劉村長雷霆手段,村中每出現一個流浪兒童,就要讓這個孩子與全村的村民滴血認親。若是被查出這個孩子是被哪一家拋棄的,便會將這一戶人家驅逐出村,不留絲毫的情面。
如此,劉家村棄養(yǎng)兒童的事情才慢慢消失。
但是,已經流浪的兒童的命運卻無法改變。村規(guī)可以懲罰不負責任的父母,卻無法保護已經傷害的兒童。
直到善良的劉廚子給了流浪兒童一個家。
劉廚子是村里第一個雇傭流浪兒童的人,他讓這些流浪兒童能學到做飯這門手藝,日后也有了一項謀生的本事。
剛開始時,村民們來到劉廚子開得食肆中吃飯時,還會被缺胳膊少腿的店小二們給嚇到,甚至舉報到了劉村長那里,說有人雇傭童工。
劉村長在了解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大手一揮,非但沒有治罪,甚至還帶頭去劉廚子開得食肆中吃飯。久而久之,村民們也就習慣了。
劉廚子為了養(yǎng)活一屋子流浪兒童,日日從晨光熹微營業(yè)到月上樹梢。
因為過于勞累,劉廚子很快便落下了病根,整日里腰酸背痛,被疾病折磨得夜不能寐。劉廚子像是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不分日夜地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終于還是走到了油盡燈枯的那一天。
因為忙于經營食肆,劉廚子一生未娶,一輩子無兒無女,卻有無數并無血緣關系的男男女女,自愿守在床前為他盡孝。
白樺聽了這個劉村長講述的故事,心頭有些動容,終于還是松口,同意去看一看劉廚子生前經營的食肆。
能夠運營食肆直至暮年,劉廚子可謂是廚子中的佼佼者。能夠雇傭和幫扶殘疾人,劉廚子更是廚子中少有的至純至善之人。
白樺跟著劉村長來到了食肆之中。
此去經年,白樺本以為劉廚子的食肆早已經破敗積灰,進門時下意識地用手掩住口鼻,避免自己被灰塵給嗆到。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間食肆窗明幾凈、空氣清新,一件歇業(yè)這么多年的食肆竟然如此整潔。
看到食肆的現狀,白樺心頭有些疑慮,莫非劉村長為了勸白樺租賃食肆,不惜編故事騙人?如今被白樺找到漏洞,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白樺面色不善。如果方才的故事是假的,那么劉村長利用白樺的善心騙她過來看食肆,利用他人的善心作惡,是比作惡更可惡的事情。
正當白樺還在相信與懷疑之間掙扎的時候,食肆的門突然被人給推開了。
來人是一個面容俊朗的年輕男人。他看到白樺有些疑惑,說話的聲音溫潤如玉,輕聲地問道:“劉村長,這位姑娘是?”
直到來人走近了,白樺才發(fā)現這人與常人的不同。
白樺注意到他的右手中指到小拇指并在了一起,能夠正常活動的只有大拇指和食指兩根指頭。他是典型的并指【注釋2】,因此他的慣用手只能是左手。
只見他嫻熟地一邊用一只手清掃食肆門口的衛(wèi)生,一邊向劉村長問出了疑惑。
劉村長笑道:“劉尚,這位白姑娘是過來看這間食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