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的敏銳讓楚慕從周身的血腥氣中嗅出來了一絲飯香。
這個香味很神奇,不像他從前久居京城時吃過的任何一種菜肴,也不像他如今行軍途中食用過的任何一種干糧。難道是在飯菜中下了某種毒物,才會出現(xiàn)這種異香?
楚慕不由得神情緊繃,卻在一動一縮間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楚慕低頭一看,他身上的箭矢已經(jīng)被拔出,傷口也是一副被處理過的樣子。難道是被夷國的細作抓了,想要從他的口中逼問出胤朝大軍的下落?
楚慕兇狠地瞪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雖然他現(xiàn)在的身體連床都下不了,卻做好了一副防備的姿態(tài)。
最先是白樺發(fā)現(xiàn)了偏房的異樣,她聽到偏房傳來床板碰撞的聲音,便猜到是那位救回來的男子清醒了過來。
白樺用餐盤打了一份花甲土豆粉,看到鍋里的爆炒花甲已經(jīng)被幾個小團子蠶食殆盡,白樺干脆從自己的餐盤里撈出一些花甲來,加在給他準備的花甲粉里。
這碗花甲粉的上面碼著厚厚的一層花甲,看起來尤為誘人。
白樺心想,這個男人從野河里一路漂下來,想是吃了許多的苦,該讓他吃點好的補補身體。
誰料白樺剛進門,就被楚慕不知道從哪里拾起來的石子彈到了小腿上,雖然勉強扶穩(wěn)住了身形,不至于狼狽摔跤,手里的花甲粉卻沒有保住,撒了整整一地。
包括那些她從自己碗里專門撈出來讓給他吃的花甲,那可是她和小團子們辛辛苦苦撈了很久才撈到半籃子的花甲。
白樺看到眼前這俊美的男人一身防備的姿態(tài),隱隱有些陰狠的眼神,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白樺想收回她之前的母性發(fā)言。
防備之心,人皆有之,她并不為眼前這人的戒備而難過,但他偏偏害她把食物全都撒在了地上。她一個廚子,平生最恨的就是不珍惜食物的人,更何況是在食物如此稀缺的情況下,這人如此浪費食物,簡直不可容忍。
白樺立刻冷下了臉:“我路過野河時碰見兄臺,心善施以援手。如今兄臺既已清醒,我便不多留兄臺了!
這是下了逐客令。
白樺當然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現(xiàn)在身體的狀況連床都下不了,還要故意說這種話的原因,便是要讓他認清主客之分。若是再如此胡鬧下去,再做出浪費食物的行為,她便是和白團一起把他抬著扔出去這種事,也是做得出來的。
誰知楚慕的眼中卻沒有白樺預(yù)想中的慌亂,只是冷漠而疏離地問道:“這里是哪里?”
若不是這人剛剛挑釁欺負了她,就光這受制于人卻臨危不亂的模樣,白樺都想贊他一句頗有大將之風(fēng)了。
“白毛村,白家!卑讟寤氐溃骸靶峙_若是另有去處,即日便可啟程。”
楚慕在心里算著時間,據(jù)他中了埋伏至今已有十天之久,桑祈按理說早就該找到他了,怎么會任由他在河里漂那么久?難道他也遭遇了不測?
楚慕定睛望向白樺,這才看清眼前這小姑娘的容貌。
鵝蛋臉,微笑唇,雖然穿的是粗布衣服,身上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靈氣。此等美人若是生在京城,必然享盡了榮華富貴。
只不過,此刻她的雙眉微蹙,儼然一副被激怒的樣子。
“這是意外!辈恢罏槭裁,望著姑娘灼灼的眸子,從來沒跟人道過歉的楚慕,開口就是解釋的話語。楚慕想到之前的飯香氣大約來自于此,又問道:“地上掉落之物是為何物?”
白樺橫他一眼:“無所謂,反正你也吃不到了!
白樺干脆關(guān)上了門,不再理這個氣人的男人。與其跟這來歷不明的男人東拉西扯,還不如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
“空有桃花臉,沒有桃花命!边@是白樺對他的評價。
白樺轉(zhuǎn)身就進了廚房,對著那一筐子土豆陷入了沉思。饒是她通天廚藝,讓孩子們頓頓吃土豆也會膩煩,明天究竟該做點什么呢?
另一邊,楚慕聞到地面上撒下的食物帶來的飯菜香氣,腹內(nèi)傳來了前所未有的饑餓感。
這么香的食物,入嘴該是何等珍饈美味,他就差一步就可以嘗到了。偏偏他對著那美人扔出去了那枚石子,飯吃不到了不說,還把美人給激怒了。
過了一會,白團進來,把地面上的臟污給收拾干凈了。
這下楚慕連飯香都聞不到了,白白餓了一個晚上。
許是老天爺聽到了白樺的擔憂,第二天,前陣子腿傷下不了地的溫嬸終于養(yǎng)好了傷,帶著溫家的兩個小團子登門道謝,感謝白家對他們家近日以來的照拂。
“以物易物而已,何談?wù)辗鳌!?br />
白樺看著溫嫂遞來的銅錢,不敢承下這個恩情,連忙推拒了,偏偏溫家還要給予更多。
溫嫂是個烈性子,言語間頗有幾分豪邁:“早料到白家姑娘不是那世俗之人,我另準備了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還請一定要收下!
溫嫂緊接著又遞來了一個籃子,籃子里面裝的竟然是牛下水。
在胤朝,殺?墒谴笞铮讟迥睦锔医。
溫嬸看出了白樺的謹慎,豪爽道:“白家姑娘不必擔心,這老牛是自然死亡的。牛肉賣去城里置辦了些銀錢,剩下的正是這些牛下水。我這幾日吃你伙食,知曉你尤其擅長烹飪,予了你也算是物盡其用。”
白樺聞言,這才接了過來,道了聲謝又問道:“溫嬸,如今您既然身體已經(jīng)安好,之前我們兩家定下來的交易可還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