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市街頭,炊煙裊裊。
將軍戰(zhàn)勝,挺胸抬頭騎在馬背上,享受百姓參拜。
細長的雙眼銳利又得意,粗曠的兩道眉上揚,身高體壯似是鐵打筋骨,一看就是喜怒形于色的人。
馬蹄濺起飛煙,落在叩頭者衣帽之中,那也是天大的榮譽。
大部隊一步一步走進城門,街頭重新恢復盛貌。
有人議論:“樊將軍這次又打了勝仗,我們總算可以太平一陣子了!”
“是啊,樊將軍英明神武,為百姓造福!”
“只要是樊將軍領兵,就沒打過敗仗!”
……
包子燒餅香味撲鼻,崇禧身著一身墨綠色蜀繡長裙,如墨般的長發(fā)披在肩頭,腳下踩著羊皮小靴,咬了一口熱騰騰的包子,擦著到東市的長隊,走進客棧。
在她的專屬位置上有一壺剛溫好的花茶,崇禧把包子放到一旁,拿起花茶抿了一口看向對面的婦人。
婦人抱著孩子,哽咽道:“我兒高燒不退整整十日,您給看看這是怎么回事?”
白日燭臺依舊燃著,崇禧微微傾身,指腹剛碰到孩子的頭頂便開口:“是他死去的曾祖父想他了,我給你寫個字條,回去掛到房門外,晚上他再來的時候就能看見了!
說完提筆寫下幾個字,婦人感恩戴德,扔下一錠銀子走了。
下一個是拖著腿,兒子攙扶才能坐下的老頭。
“我這條腿是干活的時候被刀劃傷的,可是吃了好久的藥也不見好,最近傷口還在發(fā)黑!
崇禧拿著燭火湊近,片刻后開口:“藥中被摻了抗白菊,此物單拿出來是好藥,但與你治療腿傷的藥一同服用就是慢性毒藥!
“這……是誰要害我?”老頭驚恐道。
崇禧抬眼,視線落在他兒子身上。
兒子率先驚怒,一掌拍在桌上:“你說什么呢!我們排隊排了兩個時辰,就得到這么鬼扯的答案?”
“鬼扯嗎?”崇禧反問,“你于隔壁家的兒媳私相授受,苦于沒錢,就想弄死親爹賣了他的房子,琢磨著和人家一同私奔浪跡天涯,行禮都收拾好了就埋在城外那顆老槐樹下,不信叫人挖出來就知道了!
“你!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我說那個女人看你的眼神怎么不對勁!原來你們做了這么缺德的事情!”
老頭抬手就要打人,被兒子偏頭躲開,一把將他扔下,“早就看你這老東西不順眼了,既然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你了!”
老頭傷了腿,一時間動彈不得,伏在桌前悲痛欲絕。
崇禧偏頭,發(fā)現(xiàn)剩下的半個肉包子和兩個燒餅全都不見了,窗外還有個沒來得及撤回臟兮兮的小胖手。
崇禧一把攥住他:“大寶!進來!”
大寶翻窗而入,崇禧幫他拭去嘴角的油漬:“吃了師父的午飯,就要給師父干活!去吧,把這位老人送回家!
“是,師父!贝髮氉笫执钤谟沂稚,弓著腰跟崇禧行了個禮,扶著老頭回家。
整整一下午,崇禧都在為人解答疑惑,窗欞之外的一面招旗迎風搖擺,那上面寫著:【道術算命,一錠銀子一卦】
最后一個人神秘至極,一襲黑衣,頭戴冪蘺,崇禧完全看不見他的臉。
“你猜我想問你什么?”他聲音低沉,話語間語氣傲然,胸膛挺直。
崇禧將燭臺推到他那邊,只一眼就開口:“你是來問官路的!
“果然有點本事!蹦腥祟D了頓,語氣帶笑,“早聽聞京城出了個神算子,每日午后用道術算命,還只算三個時辰!
崇禧從桌下拿出掛簽。
“既是來問官路的,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崇禧打了個哈欠,“最后一卦,算完了我要補覺!
男人抬起手隨便抽了一簽,扔在桌上,那上面寫著。
【萬事亨通,財源滾滾!
男人豪邁的笑聲傳出,扔下一錠金子,當即起身:“不用你解讀了!
“慢著!
他回頭,冪蘺飄蕩。
崇禧在縫隙之中看見了那人細長的雙眼,和飛舞的劍眉。
“這卦只頂半年,半年以后——”她將掛簽翻到另一面。
那上面寫著:【謹言慎行,萬劫不復!
男人反問:“這是什么意思?”
“都說人的命是上天注定,可我的存在就是要與天抗爭,”崇禧告訴他,“半年之后你會在大喜時刻埋下惡果,這顆果實將會生根發(fā)芽,長成通天大樹,從此你們一家世世代代都會被厄運籠罩!
男人安靜一瞬,不知在思慮什么,半晌挺起胸膛。
一身鋼筋鐵骨擋住大片陽光:“再詳細一點!
崇禧眨了眨眼:“色字頭上一把刀!
話音剛落,男人仰頭大笑。
哪怕被冪蘺遮擋也不難猜出他在嘲諷,男人一條腿踩上矮桌,花茶顫抖著溢出,他弓下腰:“你不知我是誰,我不怪你!
他壓低聲音:“總有一天,這天下的女人都歸我所有。到那時候就不是色字頭上一把刀,而是滿院牡丹花開!
說完,又施舍般扔下一錠金子,頭也不回大步離開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