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醒來時,已躺在靜遠房內(nèi)溫暖的床榻上。
明明是夏日,屋內(nèi)卻用了溫熱的炭火。
聽綠倚說,她跪了半宿,昏迷不醒,是被楚時背回來的。
于福在榻前為她把脈。
簡兮虛弱地問:“怎么樣?”
于福搖了搖頭,嘆氣:“你這是要砸我的金字招牌么?風邪侵體,體內(nèi)濕寒,加上先前重傷留下了病根……總之,活著不是問題!
簡兮:“……”的確,活著就行。
于福寫下藥方,囑咐綠倚按方子抓藥,早晚服用。膝蓋的傷按時服藥,一個月內(nèi)安心靜養(yǎng),不能長時間下榻走動。
簡兮寫信至荊州,告訴諸葛亮自己外感風寒,需要在一品閣休養(yǎng)一個月。她反復(fù)叮囑送信之人,萬不能將自己罰跪一夜的事告訴他。
自孫小妹成婚后,簡兮再沒見過她。
天氣正好。
簡兮蓋了一張薄毯子,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曬太陽,身邊一壺清茶方才煮好,冒著騰騰熱氣。
綠倚端了湯藥進來,又掏出一封信。
簡兮懨懨地睜開眼,竟看到少見的宣紙信件。東漢雖然已經(jīng)有了造紙術(shù),但紙十分昂貴,一般人寫信都是用竹簡或帛。
她拆開信看,頓時驚坐起來。
“信使何人?”
綠倚不解:“方才站在門外,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走了!
“快!快把他攔下!”
“好!本G倚立刻跑出去。
簡兮心跳加速。信是子讓寄來的。
信上說他人在許昌一年多,現(xiàn)已經(jīng)拜司馬仲達先生為義父,生活得很好,等過段時間就來一品閣探望她。
一年前到的許昌?他從沒跟諸葛亮到過荊州?
不但如此,看信上的語氣,子讓好像也不知她已經(jīng)離開一品閣去荊州了。
諸葛亮不是說子讓跟隨他到荊州后,外出游學了嗎?那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子讓說南逃時他沒和諸葛亮一起到江夏,又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二章 月圓
荊州的天空灰蒙蒙的, 壓抑令人喘不過氣。
縣衙門口的兩名侍衛(wèi)躺在地上,捂著腹部痛苦哀嚎。
前幾日,關(guān)羽和張飛來縣衙質(zhì)問諸葛亮, 何時能將他們的大哥從江東接回來。
劉備成親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 關(guān)張二人擔心他的安危, 更擔心孫權(quán)翻臉。
諸葛亮平靜無波地回答:“二位將軍莫急,等時機到了,主公自然會回來!
如此故弄玄虛的回答令氣勢洶洶的二人碰了一鼻子灰。今晨二人又去催促劉備的歸期,頗有興師問罪的架勢,誰想竟得到相同的回答,張飛直接爆起。
簡兮從柴桑歸來, 就見張飛大怒, 對門口的侍衛(wèi)拳腳相向, 打得兩人直不起腰。她不敢多停留,直接往諸葛亮書房走。
馬謖出門時,正好看見簡兮站在院內(nèi)。他回頭朝書房里喚了聲:“先生, 阿七姑娘回來了!
很快, 諸葛亮走出書房。見她衣衫微濕, 他不禁柔聲責備:“傷寒剛好,怎么不知道愛惜自己,下著雨還亂逛!
簡兮收起傘走到廊下,輕聲說:“我有要緊事想問先生, 一刻都等不了。”
馬謖察覺氣氛古怪,拱手先告退。
他退下后, 諸葛亮緩緩抬手, 將簡兮雙鬢打濕的碎發(fā)拂到耳后。
“身體可好些?”
簡兮點頭:“好多了!彼蝗缙届o的眼眸,心一沉, 問他,“我著急歸來,是有件事要問先生。子讓究竟在哪里?”
氣氛頓時僵住。
諸葛亮眼神微變,低聲問:“你聽誰說了什么?”
簡兮掏出信使送至一品閣的信,遞給他看,“子讓托人送信至一品閣,告訴我他近日的狀況,以及……他是如何在當陽與先生走散的!
諸葛亮眉頭緊蹙,神色晦暗不明,讓人看不出情緒。過了很久,他才說:“子讓在許昌,拜司馬懿做義父。司馬氏乃名門望族,子讓自小孤苦,如今認了義父,比跟著我顛沛流離強得多!
“果然,你早就知道,為何要瞞著我?”
“一是怕你擔心,二是我當時身負聯(lián)盟重任,無暇他顧,便來不及做過多解釋!
他說得在理,簡兮無言以對,只能在心里感嘆命運捉弄人,極力想避免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沉默片刻,她忍不住問:“新野戰(zhàn)敗,大軍南逃時,子讓同你走散了。若非他性子機敏,會些皮毛的武功,怕是要橫死荒野了吧?”
“我之所以不告訴你真相,就是怕你胡思亂想!敝T葛亮沉吟片刻,搖頭一嘆:“當日兵荒馬亂,危機四伏,主公同夫人孩子走散了都無暇他顧,我更不可能無時無刻盯著子讓。大軍到了江夏,我派人去尋,卻始終沒有他的消息,直到赤壁大捷我才收到他的信。”
簡兮更驚訝:“你在柴桑告訴我子讓很好,也是安慰的話?你當時根本不知道子讓是死是活對吧?”
“我當時連你的生死都不知道,直到一品閣看見你才知道你活著,你覺得我會有多余心情解釋子讓的事嗎?”諸葛亮一甩衣袖,顯然十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