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山成婚的第四日,周葛也加入到了習(xí)武的隊伍里了,只她幾乎沒有基礎(chǔ),排在最后邊由陳大山單獨教著,對練時也是找桑蘿居多。
自己媳婦都來習(xí)武了,陳大山還會偷懶?正好沈烈一門心思撲在書上了,樂得把擔(dān)子扔給了他。
周葛和桑蘿一起練武的時候,甘氏手頭沒事也會過來湊湊熱鬧,遠遠看到沈烈和魏清和一起讀書,有不明白的地方不時在問魏清和,或還要用木棍在旁邊的沙盤上寫一寫,便與桑蘿道:“你們家沈烈我瞧著怎么比云崢和小安讀書還上心了?”
桑蘿能說是她一句玩笑折騰出來的事嗎?
竹簡受篇幅所限,一卷《論語》也不過只有三篇,兩千余字,但其實不少字都是《千字文》里沒有的,沈烈卻是學(xué)得快。
想到昨晚存心逗他,結(jié)果人被他按在腿上,明明呼吸都亂了,卻愣是什么也沒干,只指腹碾著她嘴唇,最后幾乎是貼在她耳側(cè):“你等著,我只還有兩篇沒讀下來了。”
那眼神、聲音和落在耳邊又酥又熱的鼻息,桑蘿可恥的……心跳加速了。
這才幾次交鋒?
沈烈是懂得怎么勾她的。
……
有糧有住,習(xí)武讀書,鄰居也還省心,山里的日子寧靜平和,恍惚間倒真有幾分世外意味,甚至?xí)屓撕雎粤送忸^如今仍是亂世。
但這畢竟只是以為。
臘月初一,山里下起了雪。
不再只是極高的山峰峰頂處了,而是漫天的飛雪,積雪頗厚,一腳下去整個鞋面都能陷進雪里。
沈烈索性停了晨練,讓大伙兒窩冬。桑蘿和沈?qū)幵缭缱龊玫膸准ひ\子,一家子也終于穿上了身。
一幫皮小子是不會老實窩冬的,雪地里捕山雞可比從前容易,每天早早就結(jié)著伴往附近山里鉆,都有些自保的本事,大人們也就不去管。
穿越的第二年,天氣比之第一年要冷得多,這雪斷斷續(xù)續(xù)下到了臘月初六才歇。好在這山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柴,不然桑蘿都想不出今年藏在山里的人要怎么過這樣一個冷冬。
村外村的日子是相對好過的,臘八這天家家都很應(yīng)景的熬起了臘八粥,粥還沒熟,雜豆煮出來的甜香已經(jīng)彌漫開來。原是溫溫馨馨過節(jié)的好時候,只粥熬好了還沒等到沈金和沈安回來。
山洞里白日燃一堆火烤著,不閉門,桑蘿和沈?qū)幘皖l頻往外望,不知是看第幾回,看到二牛和周四郎遠遠往回奔,周四郎去了別家,二牛直奔這邊來了,大老遠就喊師父。
桑蘿心里一咯噔,沈烈已經(jīng)快步迎出去了。
“師父,有外人進內(nèi)圍了,有四五十人,小金好像認出了幾個害了甜丫的仇家,跟著墜上去了,是往周家那片村子方向去的,讓我回來給報信!
沈烈和桑蘿都變了臉色,好在許文慶、許文泓、周三郎、二山和大牛也在,許文博、沈安和沈金雖人小力弱一些,但幾個月的武也不是白練的。
沈烈回身就拿了刀和弓箭,交待桑蘿:“我找盧二叔和盧三叔出去一趟,你把村里余下的人都集中到咱們這屋來,應(yīng)該沒人往這邊過來,但湊一塊安全些。”
這就是讓陳大山和大部分青壯留在這邊的意思了。
桑蘿想著對方四五十人,皺了皺眉,索性操了長棍和弓箭,把沈?qū)幒吧,道:“門鎖了,我們一起出去!
山谷的入口平時就隱藏得仔細,這會兒在厚雪堆下,更是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找到,留守實在不必。
住得比沈烈他們更外圍的幾家也早得了信,不說青壯,就是周葛都跟著陳大山奔了出來。許文茵也跟在許家一眾人身后。
得,也不用動員了,都是利利索索操了家伙鎖了門的,跟著領(lǐng)路的二牛和周四郎一起快步追了出去。
許文慶他們并不怕援手找不過來,因為雪地里留下的腳印太清楚了。
從前往周家附近的村子去要走兩刻多鐘見人煙,可他們這群可是天天拿晨間負重跑當(dāng)熱身的,這跑起來一刻鐘不到就已經(jīng)找到了人。
太顯眼了,四五十號人,還近四十人都是青壯,已經(jīng)和馮家為首的一村青壯對峙上了。
這才剛對上,還沒動起手來,許文慶就領(lǐng)著身后一群師弟藏在灌木林里,準(zhǔn)備見機行事的,結(jié)果沈烈他們來得可快,得,也不用藏了,小聲叫聲師父就一個個從灌木后冒了出來。
沈金緊緊握著弓箭,整個人都繃得極緊,看到沈烈才鼻子一酸,道:“大哥,娶了王美娘的那家人在那群人里,四兄弟都在,甜丫就是被我爹抱到他們家沒了的。”
先說娶了王美娘那一家人的時候村里人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聽說甜丫是怎么沒了的,大伙兒就都反應(yīng)過來,是那幾個吃……的牲畜。
陳有田他們手里的長棍、鋤頭和斧頭一瞬間都握緊了,那一伙除了七八個女人可一個老人孩子都沒有,全是青壯,還是跟那四兄弟攪和在一塊的,能有好鳥?
這樣的東西進內(nèi)圍了,大伙兒臉色都青了起來。
許掌柜和許叔臉色也很難看,往前邊那一片人望過去,那兄弟四個,他們只認得其中一個,可這會兒一片后腦勺,根本不知道是哪一個。
他打量前邊那片人,前邊的人也有人發(fā)現(xiàn)沈烈他們這一行人了。
青壯、女人、半大孩子,但無一不同的是手上全有武器,背后的背簍里還有弓箭。這配置,和前頭村里發(fā)現(xiàn)他們這群外人出現(xiàn)時呼啦一群涌出來的青壯可太像了!
一群在外邊專門搶別人的,沒想到才進內(nèi)圍剛發(fā)現(xiàn)有人煙還沒來得及興奮,就被人前后包抄了,再一數(shù)人家兩邊的青壯合起來,竟是比他們?nèi)藬?shù)多出一大截,一時竟也虛了起來,側(cè)轉(zhuǎn)了身子往后退,和這兩路人馬形成了三角之態(tài),兩邊防備。
領(lǐng)頭的那一個此時已經(jīng)收了看到菜地雞舍房屋時臉上的貪婪,變了一張臉,頗有些無辜的樣子:“這是怎么說的,我們只是路過,這持棍拿棒的,這地兒不許人路過?”
馮氏幾位年紀(jì)大的老者盯著這一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善茬,正要說話,后邊的沈烈和陳大山已經(jīng)帶著人又近了一截。
“過路可以,不過你們中有我們仇家,把人留下先!闭f著話已經(jīng)搭了手中的箭,沖一邊的沈金道:“張弓搭箭,哪四個你看準(zhǔn)了自己射,力道不夠只要給我把人指出來也行,射不死的大哥替你補箭!
又對那一幫人道:“我弟弟箭術(shù)還不太精,亂跑亂撞的,射死了算你們自找,要是有人想跑,那仇家我不認得,誰跑我們這箭就追著誰去!
他這邊一搭箭,陳有田那些個只能用鋤頭斧頭的便罷了,一幫弟子那是齊刷刷的箭都搭上了,只一眨眼功夫,連陣列都變了。
另一邊,馮大郎馮二郎和甘二郎那可是沈烈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弟子,師父說有仇家在里邊,那還用商量?唰唰的一字排開,箭也搭上了。
如果說這三個是徒弟,跟著他們?nèi)藢W(xué)的那些后生們也算得半個沒名份的徒孫了,都不用招呼,幾乎是馮大郎他們一動,滿村的后生也跟著動了。
剛才還只是試探,這照面才一句話的功夫,直接被七八十支箭瞄準(zhǔn)了,一群在外邊沒少作惡的人,這會兒大雪的天后背唰一下冒了一層的白毛汗,下意識后退,再想到沈烈剛才那話,哪里敢動?
“什么仇家?我們才剛進來!”
好幾個人面上都繃不住了,彼此都清楚他們這些人之前干過什么,只根本不認得沈烈和他身邊那小孩,氣得簡直想大罵,特么的到底是哪個在外面惹了這樣的煞星!
但這會兒哪是內(nèi)訌的時候?只急急道:“你們別亂放箭,指出哪一個,什么仇什么怨先說清楚!
沈烈卻不跟他們廢話,沈金的箭術(shù)他親自教的,什么水平他清楚得很:“搭箭!
那伙人里邊的幾個女人尖叫了起來:“別亂射箭,讓我們散開!”
人群顯見得是亂了,再往后是圍了木籬的菜地,退不過去,紛紛往兩邊排開,許文慶他們都猜到這伙人的底子,哪會容情,只要有跑的,擔(dān)心誤殺,命不要他們的,一箭就往他們腿上招呼。
一時□□聲痛呼,沈金什么都不看,只盯著那終于認出他來的兄弟四個,照著其中一個,一箭就射了出去。
打從許文慶開了第一箭起,那一群人就全亂了,為首的幾個男人揮刀擋箭,氣憤道:“跟你們拼了!”
沒勇過三息,又嗷嗷抱頭往一處樹后藏,箭太多了,好在很快有人反應(yīng)過來,只要他們不亂蹦,沒人攻擊他們,一時倒都舉起了手蹲了下去。
沈金出了第一箭,沈烈直接就補了一箭過去,鐵箭和竹箭是不一樣的,何況沈烈那力道?冬日里的厚衣也被一箭穿透了。
到底還是怕誤傷的,沈烈補箭大多是往腿上補。
沈金看到一個仇家跪了下去,手顫著就又搭起了第二箭,那家兄弟三個已經(jīng)開始往三個方向逃了。
這一下醒目,沈烈和陳大山一人兩箭,另一邊的甘二郎和馮大郎各一箭,那兄弟三個兩只腿就都不敢大動了,因為沈烈和陳大山的鐵箭幾乎是貫穿了他們大腿。
沈烈這時才問沈金:“是他們四個?”
沈金握著弓箭的手攥得死緊:“是!
……
結(jié)了這樣的仇,怎么可能真的放這一群人跑,沈烈隔空把和那兄弟四個結(jié)的什么仇說了,馮家、周家、甘家、鄭家人都變了臉色,持箭的,操長棍的,包圍圈在縮小。
也正是把那群人圍住,越圍越近,左手操一把殺豬刀的鄭屠戶和鄭家?guī)讉兒子都變了臉色。
一個被射中了腿的年輕婦人,見自己被鄭家人認了出來,哭著就求饒,“親家,親家,我是大妞的大嫂,救救我!
“救你?”鄭屠戶的殺氣一下子騰了上來,一個猛沖,左手掄著殺豬刀就砍了下去。
那一殺豬刀只斬在女人腿上,鄭大郎把他爹拉住了,再看那一伙人,看每一個人時眼里都帶上了審視。
“惡鬼,一群惡鬼,你們今天一個也別想走。”
第205章 報仇
狗急了還跳墻呢,知道被人瞧出了底子,這幫人怕絕容不下他們了,械斗就是免不了的了。
那手里持刀的,怎么著也要給自己拼一條活路,拼著可能挨一箭也得跑了,逮著有婦人孩子的方向就沖。
十幾個持刀的人四散開來,在外圍看到他們會尖叫、驚嚎、四散奔逃的婦孺,最好對付的婦孺,今天卻是見了鬼,沒人逃,沒人怕,他挑了兩個看上去最好捏的軟杮子 ,兩個看著才十歲出頭的小娘子。
可就是這樣的小娘子,盯著他居然是兩眼放光。
那分明是看到獵物的眼神。
投了反軍得到的武器,讓他們在外圍無往不利的明晃晃的大刀,到這兒全沒用了,他還沒能沖過去揮刀,那邊兩個孩子和旁邊另一個半大小子已經(jīng)操起長棍沖他來了????
長棍,木頭,這管什么用?
照從前他劈手就能抓了奪了,可今兒,那三個孩子手里的三根長棍勁力太大了,且根本抓不住,像靈活的蛇,分上下中三路打得他抱頭跳腳,啊啊亂叫,沒幾個回合手里被敲得連刀柄都沒能握住,啪一聲落了下去,肩背和腿上也挨了一記狠的,他膝蓋一痛一彎,啪一聲跪了下去就被那長棍抽得再起不來了。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他持著刀卻成了挨打的那一個。
怎么會是這樣???
……
四十七個人。
十九人身上是箭傷,還有十一二人試圖反抗和逃跑被亂棍打趴下了,余下十幾個,有婦人,有本來就慫的,反正全被捆了。
鄭家人情緒明顯不對,想起鄭大妞是在縣里遭了難的,再加上沈烈那邊有沈金那個苦主,兩個村子的人就都看沈烈和鄭家父子。
沈烈好說,他直接問沈金:“想自己動手還是大哥幫你?”
沈金哪里經(jīng)過這樣的事,可手雖抖著,卻堅定抬了起來要從沈烈手里接刀:“我自己來!
沈烈看他整個人都繃得極緊,揉揉沈金腦袋:“好,不必在這里,等會兒大哥教你!
看向被綁著的那四兄弟,儼然是看四個死人。
鄭屠戶那邊,他雙眼赤紅,手上還拎著帶血的殺豬刀,鄭大郎看向他爹,道:“爹,把妹妹叫出來吧,仇人她要指出來,這仇也要她看著報了!
不然他的妹妹這一輩子都出不來也好不了了。
鄭屠戶顯然也知道,想要女兒從那一段惡夢里走出來,這怕是唯一的法子,他點頭,看向鄭二郎:“你去,讓你娘和大嫂陪著過來!
……
桑蘿繼送藥那次之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鄭大妞。
她來這邊少,鄭大妞情況不好,也基本不出屋,有限的幾次過來也一次都不曾碰上過,只知道她燒退了。
這會兒看到,才發(fā)現(xiàn)鄭大妞是失了魂一樣的狀態(tài),手里抱個草枕,被她娘和嫂子一左一右扶著出來的,看到外邊綁著一堆的人,鄭大妞也沒什么反應(yīng),全部的心神都在懷里抱著的那個草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