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纖弱高挑,披著厚重裘衣,半挽著雪白鬈發(fā),面容秀麗如畫,雙頰到唇瓣都幾乎毫無血色。
其余人仿佛紛紛回神,都跟著他一同行禮致意。
蘇蓁盯著那個白發(fā)男人,“……太祝大人,乾雨山一別,近來可好?”
后者若有所思地看了過來。
他的眼眸漆黑清亮,又透著一股子洞徹冷意,“閣下能見未來之事?”
蘇蓁歪了歪頭,“你為何會這么覺得?”
白發(fā)男人默然片刻,“既然乾雨山那人是你,當(dāng)時我就覺得……你仿佛認識我,你神識收放靈力控制的手法,也十分熟悉。”
那可不。
也是你教的。
蘇蓁琢磨著這話說出來會不會打翻某人的醋壇子,“那我們來交換答案?我恰好也有事想問葉仙君。”
葉欣微微一愣,“閣下請講!
蘇蓁立刻問起他的師父,側(cè)敲旁擊了一番,想看看他知不知道當(dāng)年師父讓法神本人抄書,還給后者指路一事。
葉欣略有些驚訝,顯然對此有所耳聞,見她問起也毫無保留,直接說了。
“……師尊從昆墟帶出的典籍中,多為上極宗繳獲的魔門秘法,被封印在禁區(qū),那些書上不止記錄了咒法,有的還能作引路之用,尋得各種遺跡密室。”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師尊復(fù)刻了數(shù)本禁典,次數(shù)多了,終究被發(fā)現(xiàn)了,上極宗遣人追殺他,他走投無路時,被圣神所救。”
所以終究是完成了當(dāng)年的許諾。
蘇蓁津津有味地聽著,聽罷點了點頭,“那我也將我的答案做交換,是的!
葉欣微微揚起嘴角,“故此你我日后是認識的?”
他看上去總顯得虛弱,笑起來也并不增添活力,反倒是有種類似回光返照的詭異感覺。
蘇蓁看著卻覺得很是熟悉,不由也笑,“我們現(xiàn)在也認識了!
葉欣眼神微妙,沉吟一聲道:“我原本只是從遠處經(jīng)過,感應(yīng)到……”
鑒于他從沒見過新生的魔神,所以也不確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好了,你看到我了,也和我聊過了。”
蘇蓁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魔修們幾乎紛紛戰(zhàn)栗起來。
他們身負魔神契印,感知極為敏銳,而且也很熟悉其他魔神信徒的靈壓,這一刻在全然陌生強大的氣息中,本能感到恐懼。
然而他們又對她極為好奇。
不是想和她打架的那種好奇,而是想知道她是怎樣的存在,想了解她為何能變成這樣——
蘇蓁饒有興趣地道:“有什么結(jié)論?”
葉欣深深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鄭重行了一禮。
其余魔修紛紛駭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都學(xué)著他的樣子恭敬施禮。
蘇蓁不再多說,轉(zhuǎn)身離去。
蕭郁從頭到尾沒參與這場對話,這會子在遠處等著她,她直接拉著人去了中域。
“走,去完成我們的收集之旅。”
兩人轉(zhuǎn)瞬間出現(xiàn)在昆墟外圍。
遠方的天都城遙遙懸浮,云霧中宮闕如蜃景,樓臺縹緲似幻影,每時每刻都有無數(shù)人御劍進出,空中流霞霓光不斷閃耀。
密密匝匝的靈壓湊在一處,有的收斂有的張揚,還有的因為情緒激昂而失控,也有的因為矛盾沖突而互相碰撞示威。
蘇蓁清晰地感覺著這一切。
包括那城中聚集的靈魂元神,因各種怨憤憎恨而生出的殺意,皆能承載自己力量的預(yù)備信徒。
她并沒有想當(dāng)個敬職敬業(yè)的魔神,就一概置之不理。
蘇蓁扭頭看向綿延數(shù)百里的昆墟仙山。
在半空中向下俯瞰,但見青山峻峭,樹海蒼翠,群峰環(huán)抱著高地,那高原中央,赫然是一株巨樹,樹身挺拔且粗壯如高塔,千枝萬葉葳蕤藩盛,巍峨樹冠上摩云天。
這就是聞名九界的昆墟神樹。
上輩子來中域時,甘木才是最吸引她的存在。
如今她化為魔神,樹妖血脈的影響幾乎已經(jīng)消失,對這棵樹也沒那么大執(zhí)念,不會遠遠看到就想靠近了。
甘木不死不滅,據(jù)說在九界分化之處,就已然存在,后來又于大戰(zhàn)中被毀。
上極宗的先輩撿回斷枝,將其栽于昆墟,生長千年,自身所產(chǎn)的靈氣,能在方圓千里內(nèi)催生無數(shù)靈脈,將荒蕪廢墟都化為福地。
昆墟原本也是人界福地之一,又得了這神樹之力,如今已經(jīng)育化出無數(shù)奇花瑞草,皆是煉丹至寶,生長條件苛刻的靈植。
不過……
蘇蓁遙望著那神樹,看著它周圍無數(shù)結(jié)界封印,忽然有些感慨,“我之前還以為那些是防著別人傷害它,或是偷偷刮走兩塊樹皮!
雖然也確實有這作用。
但現(xiàn)在看來,她還發(fā)現(xiàn)一些別的東西,“他們怕這棵樹修出靈智成妖,所以有一部分封印是為了控制它。”
蕭郁自然也能瞧出來,“所以你打算做好事,解放一下你的同族?”
“……我可沒那個榮幸和神樹當(dāng)同族,它若有靈智多半也不愿認我呢。”
蘇蓁抱住他的手臂,往他胳膊上一靠,“我的同族只有眼前這個傻瓜!
蕭郁忍俊不禁,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向她肩上一倒。
兩人就膩歪著貼在一起。
“……那四位會哭的。”
“會嗎?”
蘇蓁歪了歪頭,“而且,就算要救這棵樹,現(xiàn)在也不是好時候,這會兒鬧出亂子,平白便宜了別人!
話音剛落,一道肅殺的靈壓擴散出來,籠罩了這附近方圓數(shù)十里的空域。
周邊飛在高空的修士們紛紛被定住身形。
他倆因為原本就站著沒動,也不顯得突出。
很快,有一伙身穿華服、衣袍間有上極宗徽記的修士,從問劍峰方向飛了出來。
“非我宗門徒者,速速留步!”
為首的修士打了個手勢,旁人都沒看清他用了什么法術(shù),散布在高空中的百多號人,瞬間被聚攏到一處。
蘇蓁歪了歪頭,發(fā)現(xiàn)這挪移活人的法術(shù),竟還是以自己為中心的,唯有自己這邊兩人沒動彈。
若非如此恐怕也不可能成功。
“方才有人擅闖禁地未成,觸發(fā)了結(jié)界,現(xiàn)在已然出逃,混入來客當(dāng)中……”
為首的修士面色冷然,環(huán)顧著這一群散修。
這些人大多修為平平,連上七境都沒有,大半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能勉強維持在空中站著已經(jīng)不錯了。
唯有正中間那兩人,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
他們看上去還非常悠閑,甚至互相靠在一起,到現(xiàn)在都沒有站直。
為首的修士微微瞇起眼,“……你們可知道,你們在這里說的每句話,都逃不過我們的監(jiān)視?”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那對情侶。
周圍的散修們聽到這話皆噤若寒蟬,紛紛思索自己有沒有說錯話,生怕得罪了上極宗。
更有幾人臉色煞白,顯然是說了什么不好的話。
“?”
黑發(fā)綠眼的年輕人挑起眉,“知道啊,就是因為無所謂,所以才沒加結(jié)界!
那修士冷笑一聲,“你方才說什么鬧出亂子,你早就知道——”
“不,我只是來了才知道的,兩分鐘前我還在魔界,也沒關(guān)注這邊。”
蘇蓁很實誠地道:“對了,我們倆話沒說完就被你們打斷了,我們現(xiàn)在準備繼續(xù)說!
說完扯了扯蕭郁的胳膊,“你怎么想的?”
蕭郁一只手被她抱著,聞言攤開另一只手,“聽你的,計劃a是我們砸開結(jié)界,將里面兩位仙尊喊出來一決勝負。”
蘇蓁猶豫了一下,“真的嗎?這是不是有點沒效率,因為可能要打很久呢,還不如直接去拿了東西走人!
蕭郁淡定地看著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垂涎他們的美貌很久了!
蘇蓁白了他一眼,“誰說的?我就是……哦,我上回來這里的時候夸過一句,是因為這個吧?這也能讓你記兩千年?”
蕭郁瞥著她,“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好吧。”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全然不顧周圍人的反應(yīng)。
散修們驚恐地看著他倆。
那群上極宗修士,也個個如遭雷擊,望著他們?nèi)缤吹搅藘蓚瘋子。
第77章
上輩子因為仙盟會試來中域, 那時她兩百多歲,來時與諸多同門一道,進了天都之后, 就撇開那群人,先去拜訪了住在城內(nèi)的遠親。
其中有一家人經(jīng)營售賣各類繪影話本的鋪子,送了她許多好東西, 就包括滄溟仙尊的畫像。
因為是繪影法術(shù)制成,來源于制作者的記憶里, 所以與本人至少有九分相似。
過了兩天,天元宗的修士們匯合,大家紛紛感慨第一仙城如何恢宏雄偉,昆墟神樹如何奇妙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