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位是咱們的縣老爺,另一位是誰?”
“何大人?”
“我當然?知道他是何大人,可,看縣老爺對他,可不要太恭敬,什么來頭?”
“是來查那什么天字第一盜刺客被殺一事的?”
“不是說是內訌,自己人殺自己人嗎?又翻案了?”
“不知道,掌柜的?”
掌柜的抿著嘴,擺擺手,表示無可奉告。
“嘿,還不能說啊,看來何大人來頭不小!”
豎起耳朵聽著的柳公子心里頭也?狐疑:怎么忽然?冒出?個何大人來了?
第90章
何大人何御史, 便是京中派來徹查八年前那件滔天大案的諸位官吏之一。
而另一位大人已經帶著人馬則直奔泉港,何大人則主要?負責調查周家的滅門案,以及追查喬將軍的下落——若是,喬將軍尚在世上的話。
鑒于那殺害周家滿門的刺客, 最后竟是于永昌縣露面, 而當初亦是永昌縣令看出?端倪, 才將這?起大案捅破了, 于是何大人抵達建州后,首先來了永昌縣常來客棧,想從?當初作為真兇的刺客被殺這?一處著手, 看能不能堪破一二。
很快, 關于何大人身份以及出現(xiàn)在縣城的動機便被傳了出?來。
自何御史一露面, 就忐忑不安的柳公子?陷入了一陣恐慌。
居然?是朝廷為了追查周家滅門案而來的,那豈不是,會查到他們天字第一盜身上?為何京中總部至今未有相關情報傳與他們?
不怪柳公子?不知情。
著實是因為揭發(fā)杜江罪惡滔天后,皇都?天字第一盜的老巢已經被剿, 甚至還沒來得?及給?各地分部傳遞消息, 就差點全軍覆沒了,其余沒死的,亦疲于逃難, 關于此事的內幕消息要?從?北地傳到南邊,還需要?一段時日,故而柳公子?的情報, 落后了。
既然?這?新來的何御史是沖著天字第一盜而來的, 那他, 要?撤嗎?
柳公子?漸漸冷靜下來,權衡過后, 卻打定注意,不動?。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他們的人在常來客棧死了,又在御史大人查案的眼?皮子?底下,沒有人會料到,天字第一盜的人還會膽敢住在這?間客棧吧?
他如今已經在客棧住了一些時日,沒有人將他當做可疑人士,這?便是最好的偽裝。
要?走,也得?等甲六回來再說。
于是,柳公子?表現(xiàn)坦然?地繼續(xù)在常來客棧住著。
而另一方?面,在縣城打探過消息的裴六,也已經將自己殺死的那三位刺客,跟葛巖縣周家滅門案聯(lián)系起來。
甚至還聽聞到碼頭來往的行商議論杜大人的事。
也很快分析出?:原來,當初在刺客身上找到的那封信,那般厲害?倒是慶幸當初自己將信小心翼翼塞回刺客身上,不然?,這?滔天的軒然?大波,怕是掀不起來。
一想到這?含冤受屈的喬將軍因為自己的一次無意之舉得?以雪昭,裴六頗為自傲,但二想到那何御史為徹查殺手之死,會在縣城府衙,又渾身不自在。
這?自然?是因為他便是真兇,而且還是頂著裴家六娘身份的冒牌貨。
因此第一反應是馬上就走,可又放心不下在客棧逗留的那個同?類。
轉而又意識到,等等,那位柳公子?,明知何御史是沖天字第一盜而來的,竟然?毫無動?靜?
等裴六確定,那位柳公子?半點不虛心,還住在常來客棧好吃好喝時,冷笑一聲。
他想滅了這?些刺客,這?不是有現(xiàn)成的一把?好刀嗎?
那位何御史大人,可就是一把?上乘的官家大刀。
正好,他們也在查天字第一盜,他只?需要?在當中牽個線,如此簡單,那柳公子?,或許還有那位賈老爺,甚至是惹了眾怒的天字第一盜,不用自己擔心,就有人來處理了。
主意打定,裴六離開縣城,坐船去了隔壁縣城后,在城外一個山林子?里找了好一會兒,才找準一個地兒,挖了挖,將一袋子?東西挖了出?來。
這?是當初殺死那個暗棋后,尸身所埋之地,從?他身上搜刮出?來的銀子?荷包玉佩刀劍等等一切可能證實他身份的東西,則被他帶到這?里埋起來了。
沒曾想還會有找回來的一日。
里面的私人物?品除了銀子?,他都?沒動?,其中就包括一塊天字第一盜的令牌。
他要?找的也就是這?塊令牌。
裴六看著那塊令牌,掂了掂,收起來,又將余下的東西全部收攏好,重新埋了下去。
天字第一盜這?等殺手組織,已經延續(xù)幾百年。
前朝都?已經覆滅,組織卻依舊在新朝開元一直存活到現(xiàn)在。
有人的地方?,便有恩怨,雇兇殺人,向來是營生很好的買賣,這?也正是為何區(qū)區(qū)一個殺手組織,能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主因。
據說最初,天字第一盜的自證身份,并非令牌,而是銘刻在身上的圖符,但后來為皇室龍威震懾,改圖符為令牌。
裴六的令牌,早就在鄭州那會兒丟了。
那等情形下,他自然?是不敢揣塊令牌在身的,但現(xiàn)在,要?借何御史這?把?刀,那這?令牌自然?就能派上用場。
再次回到永昌縣城時,裴六已經改換頭面。
刺客行走在外,喬裝是必不可少的,裴六原本便是郎君,只?是冒認為裴六娘后,一直未再著男裝。
如今,他穿上了一身碧青色圓領袍外衫、腰間束了一條白紋黑色衣帶,一頭烏發(fā)用白色帶子?隨意束起,款款而行,妥妥一位氣質矜貴的公子?氣派。
而他從?碼頭坐船下來后,裝作?是外地路過碼頭,偶然?進城里來閑逛一二的模樣,便與人詢問得?縣城趣事一二,問過最好的酒肆在何處后,尋去了醉月樓那條大街。
卻不去醉月樓,而是慢慢走到街尾,站在了常來客棧對?面。
他不過離開了一日,但愿,那位柳公子?,還在。
裴六沒等多久,很快,他便見到那位柳公子?跟掌柜的笑著說了什么后出?得?門來。
機不可失。
裴六馬上快步走進了常來客棧:“掌柜的,你這?兒有什么好吃的……哎?”而后便裝作?吃驚地喚了一聲,彎下腰去。
掌柜的正要?抬頭來看這?位貴客,便見人沒了,站起來伸出?脖子?一看,便見著剛進他客棧的這?位公子?從?地上撿拾起什么,又站了起來。
“客官,您是干啥呢?”
掌柜這?般說著的時候,一旁那小關也走過來湊熱鬧,“這?位公子?,您是住店呢還是……”
“哎,方?才,那位剛出?去的公子?,將這?東西掉這?兒了。”
裴六說著,將抓在手里的令牌拿給?掌柜的跟小關看。
那掌柜的跟小關沒來得?及看裴六,注意力都?落到了遞到他們跟前的那塊令牌上。
那刺客出?事時,小關是親去現(xiàn)場看過的,掌柜的也親自處置過這?事,兩人都?見過刺客的令牌,印象深刻,此時見有人又撿著一塊同?樣的令牌,兩人均大驚失色,小關踉蹌著退后兩步跌倒在地上,掌柜的一下摔在柜臺后面的椅子?上。
“你們且等等,我去還給?他!迸崃f著,一拂寬袖,抓著令牌轉身就走。
“等,等等!”掌柜的在后頭慌得?直喊,“這?位公子?,您您等等等……”
裴六自然?是不會等的,反而越走越快。
等掌柜的跟小關反應過來,追到門口時,早不見了方?才打算來投棧的公子?的蹤影。
“我,我沒看錯吧?掌柜的?”小關驚魂甫定,難以置信。
那誰,撿著的東西,是天字第一盜的令牌嗎?
“沒錯,沒看錯,是那樣東西。”掌柜的抹著冷汗,直叫不好。
都?有人死在他的客棧里頭了,怎么他們還敢來?
那誰,方?才那位公子?要?說得?不錯的話,那啥掉了令牌的刺客,是從?店里頭走出?去的?
就是說,是住店的客人?
那豈不是還有刺客一直就住自己這?個掌柜的眼?皮子?底下?
這?這?可真不得?了哇!
“掌柜的,咱,咱們該怎么辦吶?”
“能怎么辦?”
那位撿到令牌的公子?是不知曉怎么回事吧?就這?么找上去,怕是小命都?要?沒了。
也不知道那刺客還回不回來?
萬一刺客知曉他跟小關都?見過這?令牌了,他們哪里還有活路?
“去,你把?這?事,悄悄兒,去告訴林捕頭。”性命攸關,掌柜的馬上將小關拉到一邊,低聲吩咐,“趁人回來之前馬上去,不然?,咱們都?別想活了!
“好,好,我馬上去!
小關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馬上跑出?了客棧,朝縣衙一路狂奔過去。
客棧不遠處,躲起來的裴六,瞧見客;镉嬕荒樆艔埖仉x開,微微一笑。
妥了,刀,借到了。
柳公子?絲毫未察,如今被他自詡是最安全的地方?,已經成為了最兇險的地方?,依舊在外頭逛了一圈,一邊打聽縣衙的動?靜,一邊按照記住的客棧住客的名字,在碼頭收攏信息,等回到客棧時,見著里頭多了幾名捕快,也沒在意。
最近那位何御史查案,經常叫捕快來叫客棧的伙計問話,甚至連何御史本人都?來過幾回,習慣了,也就一點不怵了。
想到一會兒還能從?伙計身上套話,問問何御史如今查案查到哪個地步了,柳公子?便不免以為自己的選擇明智。
既保全自身,還能隨時打聽到情報,便是甲六來了,也要?道他一句聰明。
等到他如往常那般,跟掌柜的打過招呼,忽略掌柜的那難看的神色,往客棧二樓去的時候,那原本散在四處的捕快,忽而堵在了他前頭:“這?位是?”
“鄙姓柳!
“這?位是柳公子?,已經在咱們客棧住了一段時日了。”小關在一邊介紹。
柳公子?笑了笑,才察覺到不妙:“各位官爺,不知有何貴干?”
“我們在循例調查這?段時日住在客棧的客人,一個個的都?得?查明白!绷植额^從?樓上下來了,見到這?位柳公子?,解釋,“麻煩柳公子?將身上的所有物?件都?給?拿出?來,讓我們檢查一下。”
“哦,既然?林捕頭知曉我不過是住在常來的客人,為何還要?刁難與我?”
“并不是針對?柳公子?,只?是今日出?了點事兒,為慎重起見,這?來店里的每個人都?得?查,我們也是奉官命行事,麻煩柳公子?配合一下!绷植额^解釋,“莫要?讓我們?yōu)殡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