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凌木然地沉默了一會兒,咬牙切齒道。
“你一直這樣死氣沉沉的,有意思嗎?你現(xiàn)在才不到二十歲,現(xiàn)在說什么生死的,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寧?酀溃骸叭羰俏沂钦娴纳倌耆,沒有前世的記憶,也——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停頓,似乎從沈遙凌的話音里聽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訊息。
“你是說,你愿意把我當(dāng)成一個新的人!
沈遙凌深吸一口氣,沒說話。
寧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腹部劇烈的疼痛,卻被他完全忽略,他死死地盯著沈遙凌,如同攀扯著懸崖邊唯一的一根藤蔓。
“乖囡,你是不是打算答應(yīng)我,重頭來過!
沈遙凌和他對視良久,點了點頭。
寧澹唇瓣顫抖,冷峻的臉上出現(xiàn)了似哭似笑的復(fù)雜表情,眸底滿是不可置信,手不確定地抬起來,伸向她,悄聲地說:“是嗎?”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沈遙凌心中滋味極其復(fù)雜。
她無法控制自己去想,這樣的寧澹究竟有幾分是情難自已,又有幾分是故意。
他明明知道,她不可能真的放著他不管,他一再地折磨自己,是不是就是看準了她心中還是對他有愛意,他是不是在用她的感情做陷阱,逼迫她實現(xiàn)他的目的。
但是,她再怎么試圖理智抽身,保持冷酷地分析,也無法拒絕這樣的寧澹。
沈遙凌伸出手,放進寧澹的手心。
寧澹抓著她,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把她扣在懷里,過了一會兒,沈遙凌感覺到自己頸邊再一次濕漉漉的,耳際還有寧澹野獸嗚咽一般的低沉嚎哭。
沈遙凌眼底也有點脹脹的。
換做上一世的自己,如果有人跟她說,她會把寧澹弄哭兩次,她一定會恥笑那個人在說天方夜譚,可是現(xiàn)在,寧澹的淚水滲進她的皮膚,似乎把他的懊悔和傷心也一起傳了過來,讓她的胸腔也跟著泛酸。
她也意識到,寧澹似乎,并不完全是她原先了解的那個樣子。
他并不是個會永遠冷靜、光風(fēng)霽月的人,也并不是不屑于對她用感情,他的情緒只有在厚厚的城墻崩潰后才可得見,他的執(zhí)著和陰暗面比她想象的要更深。
寧澹情緒劇烈到渾身顫抖,沈遙凌不得不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有點心疼,一邊忍不住想,如果當(dāng)初寧澹能夠拿出現(xiàn)在指甲蓋大小的感情來回應(yīng)她,或者,如果她之前對寧澹的了解再更深些,他們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辛苦。
然而,如果只是如果,世界上的事,大約永遠不能按照人的設(shè)想來。
就像她原本已經(jīng)決定,這一世跟寧澹橋歸橋、路歸路,結(jié)果,她還是握住了寧澹的手。
但,好事是,這一世,她大約不用再獨自劃槳了。
當(dāng)這個念頭在沈遙凌腦海中浮現(xiàn)的一瞬,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竟然也好像挪開了一塊大石,真正有了輕松的感覺。
她不再去對自己要求感情上的得失,也不再去擔(dān)心一些尚未發(fā)生的事,原來一味放棄過去的自己并不是“重生”,接受她、修復(fù)她,才是“新生”。
作者有話說:
對我又寫到凌晨了!
這最后一段怎么看著這么像完結(jié)章哈哈哈(開玩笑的還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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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遺憾◎
寧澹把沈遙凌左肩哭得濕透了, 沈遙凌終于忍不住拉開他,解開衣襟系帶。
寧澹愣了下,哭聲一止, 濕潤的黑眼珠盯著她, 指尖下意識彈了彈, 接著乖順地放在一旁沒動。
沈遙凌摸了一把他腰上的綁帶, 好在沒再滲出血來, 又把他衣服扣好。
沈遙凌一抬眸, 看見寧澹眼底的失望,頓了下:“干嘛?”
寧澹搖搖頭,下頜上還甩下來一滴未墜落的眼淚, 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沈遙凌有點難以直視, 用手心給他擦了一把,動作有點粗暴, 更像是把人給推開:“你有這個精力胡思亂想,不如想想北戎的事情怎么解決。”
寧!班拧绷寺暎蜻b凌剛給他擦過臉的手,攥得緊緊的,好像怕人突然不見了。
“北戎王正值壯年,而且擅長用兵,他若不死,大偃的威脅將會無休無止。然而他一旦消失了,北戎尚未做好準備, 一定是一團亂麻。他們派出這樣多的人鋪天蓋地搜羅我們的下落,我們還能活著逃到邊境, 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一次運氣好而已, 你別以為你真的神機妙算!鄙蜻b凌瞪著他, 看他這樣淡然,仿佛拿去冒險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命,她就來氣。
“你說在北戎還有沒做完的事,是什么?”
寧澹下頜緊了緊。
“那封信,你看到了!
沈遙凌點點頭。
北戎刺客身上搜出來的那封信上,說寧澹的生父騰騎將軍是叛徒。
寧澹認真道:“為父親正名,是母親心里多年的隱秘心愿。北戎人既然特地送信來刺激我,說明他們一定保留了父親的遺物。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帶回去!
沈遙凌聞言,略加思考。
“你有多少把握?飛火軍都在這,你自己安排。人手不夠的話就趕緊回去稟報陛下,不要強撐,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寧澹抓著她的手,抬起來放在唇邊蹭了蹭:“我知道,別擔(dān)心!
沈遙凌眉毛皺了皺:“我也不想擔(dān)心,你別再發(fā)瘋就行!
寧澹垂著眼簾,又更用力地親了幾下,好像在討好。
沈遙凌無聲嘆氣。
寧;謴(fù)了精神,沈遙凌趕緊給魏漁寫了封回信。
她把飛火軍全部帶走,太子那邊當(dāng)然是暴怒,魏漁幫她周旋壓制著,現(xiàn)在確定寧澹平安,別的也就不重要了,自然不再需要那么小心謹慎。
寧澹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寫信,腦袋時不時地想要擠過來,被沈遙凌推開了好幾回。
“又跟你無關(guān),看什么,你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嗎?”
寧澹頗有微詞:“什么叫跟我無關(guān)?你跟他提起我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寫冷冰冰的副都護,你就寫若淵,不行嗎?”
沈遙凌只當(dāng)沒聽見,問他:“你那邊怎么樣,找到證據(jù)了嗎?”
寧澹把下巴墊在她肩上,一時沒說話。
沈遙凌敏銳地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勁,回頭看他。
寧澹似乎做了兩回深呼吸,才開口。
“嗯,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還在查證。過幾天,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沈遙凌答應(yīng)了一聲。
幾天之后,她被寧澹帶到了一處荒原。
這里只有干枯衰敗的樹木,黑色的影子仿佛一只只細長的手從地下伸出來,焦干的樹干看起來像是被大火焚燒過,又被灌壞了樹根,再也長不出新的枝芽。
荒野上有風(fēng)穿過,帶動嗚嗚聲響,在原野中央,有一口旱井。
雖說是井,井口卻蓋得嚴嚴實實,上面用重重鎖鏈鎖著,看起來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人動過,鎖鏈銹跡斑斑。
這看起來,不像是取水的井,倒像是北地民俗中鎮(zhèn)壓惡鬼的法陣。
古印走上前問道:“公子,現(xiàn)在開嗎?”
寧澹微微頷首。
拿著鐵鍬的人齊齊沉喝,將扎根在地下的鎖鏈挖了出來,鎖鏈嘩啦作響,蓋在井口的石塊被慢慢推開,轟隆的聲音震響。
沈遙凌下意識地握住了身側(cè)寧澹的手。
下一瞬,寧澹緊緊地反扣住她。
石蓋挪開,露出里面的景象。
并沒有什么污穢之物,而是一大堆已經(jīng)褪色的經(jīng)幡。
沈遙凌越發(fā)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寧澹走上前,用劍尖挑開了那些經(jīng)幡,其下放著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青銅匣子。
他把匣子端起來,掀開一條縫。
目光往里投了一眼,手上的動作僵住,又重新合上。
沈遙凌發(fā)現(xiàn)他的喉結(jié)迅速滾了幾下,托住他的小臂問:“怎么了?”
“不適合在這里看!睂庡÷暤,“帶回去吧。我在北戎要找的東西,已經(jīng)找到了。”
沈遙凌點點頭,再看向那青銅匣子,翻出一塊柔軟的簇新襯布交給寧澹,讓寧澹把它包裹起來。
時近臘月,寒風(fēng)凍骨,青銅就這樣握在手里,更是凍手。
他們在飛火軍的掩護下離開了北戎,魏漁在西伊州等他們。
太子已經(jīng)先行回了大偃,他控制不住飛火軍,又沒有理由殺魏漁,憋了一肚子火,指不定回京之后,要如何抹黑他們?nèi)恕?br />
但眼下,誰也沒心思管那些。
沈遙凌來不及再去和烏爾他們打招呼,若是一切順利,或許明年開春可再相見。
魏漁的人手終于與寧澹的車隊合流,看見魏漁,沈遙凌先是一喜,接著又是赧然。
她這一次,給魏漁添了不少麻煩。
魏漁看她有話要說,便不再與寧澹對峙,甩袖走了出去,沈遙凌來不及給寧澹一個眼神,匆匆地跟上。
寧澹嘴角淡淡的笑意立時消失,不甘不愿地盯著門口半晌,最后還是忍住沒有也跟過去。
“老師……”沈遙凌試圖先行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