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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他需要一只手◎
她或許真是高興得過了頭。
腦袋里已經(jīng)飄飄然了。
看見寧澹在旁邊從午后等到天黑, 那么老實的樣子，她就也想上去逗一逗。
沈遙凌試圖反思。
但在她改口之前，寧澹已經(jīng)點了頭。
寧澹點頭答應(yīng), 又確認(rèn)地問：“你收拾好了？”
方才皇帝出現(xiàn), 他記得上次的教訓(xùn), 沒有隨意露面。
沈遙凌收拾東西時, 他也沒去打擾, 只是等著。
這次他應(yīng)該做得挺對的。
畢竟現(xiàn)在, 沈遙凌對著他的時候，臉上還有笑容。
寧澹認(rèn)真盯著她唇邊的梨渦。
“嗯�！鄙蜻b凌瞇了瞇眼，“想吃哪家的, 我請你�！�
她豪氣萬千。
請一碗餛飩, 說出了贈人百里江山的架勢。
不過對于寧澹來說，或許這兩者沒區(qū)別。
他很快地說：“南街巷尾那家。”
沈遙凌頓了頓。
很熟悉。她好像以前常在那個小攤上買。
沈遙凌點頭：“好�！�
南街就在不遠(yuǎn)。
沈遙凌熟門熟路地找到那個餛飩小攤, 站在攤前。
攤主正在忙碌，揭開鍋爐蓋，一股滾燙的白霧冒出來，氤氳了視線，沒瞧見他們。
寧澹正要開口。
沈遙凌提高聲量喊：“來三十個水芹肉餡兒餛飩，帶走�！�
喊完她也有些怔忪。
仔細(xì)想想，她來這里買餛飩，也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她竟然還能夠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寧澹唇線抿緊，目光快速地眨了一下移開, 避開撲面而來的水汽。
聽著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心中竟翻涌起一股熱潮。
沈遙凌以前常常偷偷帶進(jìn)太學(xué)里送給他的就是這種。
數(shù)量, 餡料, 都一模一樣。
原本再尋常不過的場景, 現(xiàn)在卻讓他恨不得掰成小塊兒收進(jìn)袖袋里珍藏。
沈遙凌等著攤主煮餛飩，余光掃了他一眼，差點被他嚇一跳。
暮色漸濃，他的身影卻仿佛比天幕更沉。
“你怎么了？”沈遙凌疑惑。
寧澹低聲開口，有些微啞，他提醒：“我從午膳起就沒吃。”
沈遙凌并不知道他離開太學(xué)院時具體是去做些什么事情，好像總是很擔(dān)心他會在外面挨餓、受凍，或者受傷回不來。
那種擔(dān)憂寧澹也是很享受的。
讓他覺得自己像去外面捕獵的狼，回來之后會有只蝴蝶撲閃著翅膀停在他的鼻尖。
有人關(guān)心，有人等待，讓出發(fā)和歸來都變得有意義。
他從前并不想說自己有多辛苦，因為沈遙凌總是很夸張。
現(xiàn)在卻恨不得絞盡腦汁，把自己說得更慘些，提醒沈遙凌，現(xiàn)在可以開始關(guān)心他了。
沈遙凌這才想起，他至少已經(jīng)餓著肚子三個時辰了。
她趕緊給他使了個眼色。
寧澹沒看懂，有些疑惑。
沈遙凌悄聲道：“你傻呀，你跟我說有什么用，快去催煮餛飩的呀。”
寧澹：“……”
他垂下眼。
好像賣慘也不管用。
他不動，沈遙凌就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他。
小聲嘟囔。
“你怎么這么膽小�！�
寧澹深吸一口氣。
寒著臉走到攤主身邊，眸光森寒。
“快點。”
攤主一抬頭，被他眼里的刀光劍影嚇了一大跳，趕緊往灶臺里又添了一堆柴。
終于等到餛飩煮好。
沈遙凌付過賬，接過來。
寧�？粗嶂Q飩的樣子，眸光閃動。
輕聲問：“去赤野湖？”
從前沈遙凌就是帶著餛飩?cè)ツ抢镎宜摹?br />
沈遙凌搖搖頭，“不去赤野湖�！�
“去麓山頂�！�
麓山是上一回沈遙凌和李萼他們?nèi)プャy魚的那座山。
后來李萼他們不講義氣地跑了，留下她一個被寧澹逮住。
那座山爬起來至少得一個時辰，若是走著上山，餛飩早就涼透了。
但她知道，寧澹有辦法在這之前帶她上山。
現(xiàn)在的天空顏色她很喜歡，她想去山頂有風(fēng)的地方看看。
沈遙凌晃了晃手里的餛飩。
仿佛不言自明。
用這碗餛飩換他幫忙帶自己上山。
寧澹喉頭輕滾：“好。”
麓山三百余仞，沈遙凌只覺耳邊風(fēng)聲呼嘯，到得山頂時，仿佛只過了須臾。
足尖落下時，寧澹仍是輕輕松松，不見任何費力的痕跡。
沈遙凌心里暗暗羨慕，退到一旁去，找了個樹叢疏落，有風(fēng)經(jīng)過的地方。
她很謹(jǐn)慎，沒太靠近容易滑落的草地。
找了個稍平的地方，抱膝坐下。
整片天幕是透著藍(lán)紫，在蒙昧的光線中，很多東西已經(jīng)看不清了。遠(yuǎn)處青黛的山與天混成了一體，很難分得清彼此的界限，身邊的樹若不細(xì)看，也是一株株搖動的影子，沒有了自己的形狀，也沒有了自己的顏色。
蒼穹像是一個混沌的半圓，將所有一切都包容地糅合在一起。
身處其中，像是也被這奇詭的藍(lán)紫色給融化了，變成了一縷風(fēng)，一棵草。
考慮自己的過去和當(dāng)下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只能模糊地想想未來。
她的背影坐在地上小小一團(tuán)。
寧澹遠(yuǎn)遠(yuǎn)看著，心中的苦柑香氣似乎逐漸變得明顯。
他也坐過去，端起餛飩碗。
沈遙凌閉著眼睛，看不到他的樣子，卻能聽到他衣擺窸窣的聲響，和餛飩飄來的熱乎乎的香氣。
不知為何，沈遙凌有些想笑。
或許是笑這謫仙一樣的人，卻是這片玄奧之中，最像血肉凡人的人。
她慢慢睜開眼，呢喃越過唇瓣。
“你相信世間有神明嗎。”
寧澹吞了一個餛飩在嘴里，沒咬。
聽到這句話，忽然有些食不知味。
他想到自己莫名出現(xiàn)的玄覺和預(yù)知。
把餛飩含在頰邊，低聲反問：“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