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自己找的什么爛幌子。
罷了。
就算羊豐鴻把她當成什么對自家公子心懷不軌的人,她也認了。
反正之后不會再與這位管事碰面。
丟臉也就丟臉這一回吧。
但羊豐鴻居然好像信了她這個解釋。
認真地思考起來:“是這樣嗎?但,到冬日的時候,常有羊肉燉蘿卜,也不見公子有厭惡神色!
沈遙凌松了一口氣,再提示道:“燉蘿卜和清炒蘿卜,是不一樣的味道!
這個真的不能怪羊豐鴻。
她當初發(fā)現(xiàn)寧澹喜歡燉蘿卜又討厭炒蘿卜的時候,也花了好幾天才想明白。
“噢,原來如此,的確很有道理!毖蜇S鴻一臉受教,又道,“那沈三小姐,能不能再請你幫老奴猜想一下這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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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安款款而談,待到將通商的規(guī)劃大體說完,才含笑問:“諸君,可還認同此提議?”
工部侍郎撓了撓下巴:“聽著倒是不錯!
左副都御史也道:“雖是聞所未聞,但也不乏可取之處。沈大人,這點子是從何而來?你手下是不是又新進了什么人才!
見眾人無反駁之意,沈世安才帶著些許驕傲,道:“乃是我家小女向我提議的!
吏部尚書語氣稍變:“沈三小姐?”
沈世安掠他一眼,自豪地點點頭。
吏部尚書笑道:“老沈,我方才聽你認真說了半晌,原來卻是拿小女子的話來逗樂子!
其他人面面相覷,跟著笑了笑,也不答話了。
沈世安面色微沉,盯向工部侍郎和那左副都御史,嗓音里也帶了些寒氣。
“方才兩位大人可不是這么說的!
那兩人擺擺手道:“這,沈大人一向口若懸河,在下甘拜下風!
言下之意,卻是要反悔了。
原本并未反駁的觀點,只因為聽到是個晚輩所言,便不屑一顧。
禮部尚書忽而說了一句。
“沈大人是太心急了。沈大人同尚書令關(guān)系親近,這是跟著尚書令的腳步呢!
眾人皆知沈家與喻家住得近,而喻家大小姐近來正名滿京城,沈世安又恰巧把“自家女兒的提議”搬到朝會上來說。
原本只是巧合,但被禮部尚書點了這曖昧不清的一句,話中之意不言自明。
仿佛是沈世安在刻意攀比什么一般。
沈世安怎會聽不出這幾人的小心思。
只是壓著火氣,接著笑笑。
“跟著尚書令?這事我倒還沒有同尚書令商量過。打算朝會上,直接向陛下稟報!
沈世安的態(tài)度也表得分明。
不管他們同意與否,今日他就是要向陛下進言。
身為戶部侍郎,他不僅要跳過戶部尚書,甚至要跳過尚書令!
吏部侍郎皺眉,不悅地看他一眼。
“老沈,你這小女兒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些?我先前便聽到傳聞——”
沈世安倏地虎下臉,眼底幾乎冒火。
說話間,陛下轎輦已至。
身旁帶著五部尚書,還有尚書令喻盛平。
轎輦落下,眾人深深彎腰行禮。
皇帝坐在轎輦中,笑面如春風。
“諸位愛卿,方才在說些什么?討論得很激烈啊,我遠遠聽著,似乎,是跟西域有關(guān)!
各懷心思的幾人默不作聲了一瞬。
沈世安不虧被稱作狐貍,這些小把戲偏偏有效果。
沈世安再鞠一躬,上前一步道:“陛下,其實是與西域通商的設(shè)想,請容臣細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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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房中,羊豐鴻再一次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奴婢這就回去試試看。”
沈遙凌這般那般地說完一通,沒忘補充一句。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寧公子的喜好,我不清楚的!
羊豐鴻笑著點點頭。
沈遙凌也放心了些。
心里更添了幾分踏實。
她原先費盡心思研究的關(guān)于寧澹的那些事,這一世,都派不上用場了,浪費也是浪費。
若能這樣幫到羊豐鴻,倒也算是善事一樁。
而事實上,這只是冰山一角。
還有更多她了解的寧澹的小習慣,一天一夜也無法說盡。
恐怕也沒機會再說了。
沈遙凌想著方才羊豐鴻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叮囑,也是提醒。
“羊管事,其實,你根本沒必要如此愁悶。我看寧公子他性情雖然孤高冷僻了些,但他終究也是個活人。
“或許管事不必這樣小心翼翼,與其為難自己,不如為難他呢。大膽多試幾回,總會試出來的,畢竟,他雖然沒長……不是,雖然不愛說話,但若是當真不喜歡的事物,也不會接受的,對吧?”
羊豐鴻笑逐顏開,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是!
“沈三小姐,是這樣!
羊豐鴻起身,臉上哪還有什么苦悶之色,忽然向她行了一禮,再次道謝。
“原來沈三小姐已經(jīng)這般地了解公子。老奴也就放心了,沈三小姐,應(yīng)當不會錯過公子的心意才是!
“什么?”沈遙凌聽得有些懵。
就在這時,遙遠的鐘聲再次響遍整個宮宇。
悠悠地,一圈一圈地回蕩。
沈遙凌心腔之中霎時也被敲得震響,猛然一驚,抬頭望向窗外。
百官會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喉嚨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發(fā)緊,心跳飛快加速。
沈遙凌倉促回頭,跟羊豐鴻回禮告別。
隨即提起裙邊,不顧禮儀地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殿外,守在宮門前。
沈遙凌踮起腳,仰著脖子,等著父親的身影。
沈夫人也靠了過來,同她一起候著。
羊豐鴻也跟著她后邊走了出來,看著與家人待在一處的沈三小姐,終究欲言又止,回到了寧澹的身旁。
終于,遠處黑點一般的人群漸漸走近了,沈遙凌分辨出了父親的影子。
高興而緊張地望過去,期待地緊緊盯住父親的神情,等著父親朝她報喜。
沈世安步伐緩慢,并未與誰同行。
似有所感,自人群中抬頭朝著妻女望來。
面色有三分淡淡的黯然。
眉眼略微憔悴。
他看向殷殷望來的女兒,頓了頓。
緩緩吸一口氣,歉疚地搖搖頭。
沈遙凌頓在原地。
倏忽之間,眼眶不受控制地泛上酸楚。
不可置信的熱意上涌,抵及眼底,化作淚水滑下。
擁擠潮涌的人群之中,沈遙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她緊緊咬住唇,頭腦一片空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而淚水也一點也無法停下。
似乎有人的目光朝這邊看來。
看見她在這端肅的宮廷之中,不受控制地忽然落淚。
打量的,驚疑的,好奇的。
沈夫人很快察覺,轉(zhuǎn)過身來。
揭開大氅包住女兒的肩膀,將女兒整個攬進自己懷中。
沈遙凌栽靠在母親身上被籠罩住,眼前失了光彩。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