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敏最后還是選擇了溪川大學。
填報志愿的前幾天,鐘景帶她到溪川走了一趟,兩個人迎著落日走在海邊,潮水卷著浪花朝著他們拍過來。道路旁栽著兩排椰子樹,目之所及,一片蔥綠延向遠方。
那時候鐘敏牽著他的手,頭發(fā)被海風吹得紛飛,眼睛里落了橙紅色的光影。她告訴他:“我好喜歡這樣!
鐘景問:“怎樣?”
“只有我們兩個人,牽著手看夕陽。很安靜,沒有人認識我們,也沒有人打擾我們……”
陌生的城市就是有這樣的好處。
沒有人認識他們,無人知曉他們的過往。他們只是尋常情侶,即便是在人流涌動的廣場上接吻,過往行人也只會投來匆匆一瞥,然后將他們遺忘在記憶的角落。
鐘景忽然就有了一種搬來這個城市和她一起定居在此的沖動。他可以陪著她的,每天都和她見面,從同一張床上醒來,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門,一同歸家,閑暇時攜手去海邊散散步……
但也僅僅是沖動而已。
沒有誰是真正自由的,坐在他的位置上,牽絆就更多了。身后那龐大的產(chǎn)業(yè)還需要人打理,絕非一時半會可以脫身。往后的日子還長,他應(yīng)當穩(wěn)妥著來,就像那五年一樣,一點一點,慢慢地安排好一切,鋪好所有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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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錄取通知書寄到,鐘敏陸陸續(xù)續(xù)參加了不少同學的升學宴。裴思悅考的很好,報了北方的一所知名高校,接下來四年都將跟她一南一北,橫隔千里。陸朝則滑檔留在了本地的一所大學,為此裴思悅還找鐘敏哭了一頓。
鐘敏連連安慰她,只要感情還在,距離不是問題。畢竟她也即將離家千里,實際處境,和裴思悅也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鐘景總想著把她往外推,可她會向他證明,她的愛不是無稽之談。
兵荒馬亂的八月過完,所有人各奔東西,各赴前程。
鐘敏在家收拾東西的時候,特地把平安符給帶上了,揣在背包最深處的夾層里。那是之前她受傷的時候,鐘景給她去寺里求的,或許是有點靈氣的,畢竟她從那之后確實沒再生過病了。但不管怎么說,鐘景給的東西,她每一樣都想好好保管起來。
給鐘景的禮物也已經(jīng)準備好了。其實這樣說不準確,因為那是一對鉑金戒指。他一只,她一只。
價錢也并非有多貴,僅僅一個月兼職的工資,根本不夠她買什么大品牌的。她沒動鐘景給她的錢,所以只買了兩只非常簡約的情侶對戒,一點幾何圖案的裝飾,再無其他。就連刻字的服務(wù)也是與商家再叁溝通之后才談妥的,在內(nèi)圈里互相刻上了對方的名字縮寫。
鐘景看著她把戒指往他無名指上套,恰恰好好,不松不窄。他有些好奇:“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鐘敏得意地翹起嘴角:“趁你睡覺的時候量的!
鐘景不禁失笑,又由著她拉著他的手,放在手機攝像頭下,咔嚓拍下一張牽手照。
她眨著眼睛看他:“可別嫌棄我窮,禮輕情意重。”
鐘敏眼神溫柔,笑著揉她的頭發(fā),聲音卻漸漸地低了:“可是敏敏……我們不能戴這個出門!
太明顯了,有心人一眼就看得出其中的貓膩。他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鐘敏臉上失落的表情一閃而過,但并未同他爭執(zhí)什么,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私下里,和明面上是兩碼事。她再怎么和他鬧,也從沒有在人前丟過他的面子。
鐘敏抓著他的手,摸著卡在他指根處的那枚微涼的戒指,低低地說:“戴不戴由你……你把它保管好就可以,不要弄丟了。”
別弄丟戒指,也別弄丟她。
鐘景把她抱進懷里,貼著她的鬢發(fā),鄭重地向她承諾:“不會弄丟的!-
開學季,鐘景親自送鐘敏去學校。飛機到那邊需要近叁個小時,他們提前了一天到,定了附近的酒店住宿一晚,第二天才去正式報道。
這回鐘景總算穿的沒那么正式了,只是他那一身黑站在人群里還是一樣的扎眼。簡約的黑色襯衣穿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清冷肅穆感。他比周遭的學生們年長許多,成熟的氣質(zhì)與年輕人的熱烈張揚格格不入,于是就有人把他當成了什么年輕的教授,熱情地上來搭話,問他教哪個學院的。
鐘景推動行李箱,客氣地解釋,自己只是過來送妹妹入學的,順便拒絕了對方想要加個微信的請求。
新生開學,處處都有專人接引指導(dǎo),大多是大二大叁的學生,穿著志愿者的小馬甲,人群中尤為顯眼。在他們的幫助下,鐘敏順利辦完了一系列的手續(xù),抵達宿舍時,已經(jīng)有一個女生在里面收拾床鋪了。
宿舍是四人間的,床位先到先選,鐘敏不挑,隨便選了個空著的,放下行李開始收拾,順便把提前給室友準備好的小禮物送給了剛剛的那個女生。
女生叫嚴巧巧,北方人,家里父母都沒來,她一個人過來報道,桌子旁堆了大包小包,看得出來一路上應(yīng)該很不容易。
陸續(xù)地,另外兩個室友也都到了,打扮的很漂亮,都是本地人,由各自父母陪伴著過來。眾人互相介紹交談過后,臨近中午,鐘景帶鐘敏出門吃了頓飯。
九月初,按理說這個季節(jié),寧城已經(jīng)吹起微涼的風了,可是在溪川這個南方沿海城市,太陽依舊毒辣。兩個人回到酒店時,不出意外又是一身汗。
脫了衣服進浴室洗澡,洗著洗著,兩個人又纏到一起;蛟S是因為即將面臨著離別的緣故,兩個人都有些過于放縱。
瓷磚墻壁上冰冷的溫度被少女的脊背徹底融化開,經(jīng)久不歇的水聲中,玻璃上爬滿霧氣,將兩個人炙熱難耐的喘息聲隔絕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
最后鐘景低頭埋在她耳邊,手指穿入她潮濕的發(fā),情事后的聲音沙啞而纏綿。
“等把你送回學校,我就要走了。”
鐘敏鼻子發(fā)酸,眼角還掛著點淚光,不知是剛剛高潮殘余下來的,還是此刻因他這句話而重新漫出來的。
“……嗯!
舍不得。
自五年前朝夕相處開始,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么遠的距離。習慣深入骨髓,剝離身體的那一刻,整片胸腔都泛著酸麻,還有疼痛。
鐘景仿佛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
他質(zhì)問自己,何必呢?何必讓她走這么遠。就讓她留在他的羽翼之下,做一只快樂的幼鳥,他會盡自己所能護住她的。
可幼鳥終要長大的,她該有自己的翅膀,飛翔在真實的廣袤藍天下,而不是他所構(gòu)筑出來的一片虛假的陰影-
鐘景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
上樓路過鐘敏的房門時,不自覺停了腳步,在她門口駐足許久。
她的門縫里漆黑一片,沒有絲毫的光。鐘景推開門,按下墻壁上的開關(guān),房間里頓時明亮起來了,一切擺設(shè)還是原初的模樣,只是少了那么一個人。
鐘景在那張淺粉色的床上坐下來,手指輕輕掠過她整齊的被褥,鼻腔隱約還能嗅到她的味道。床頭柜上放著一盒橘子味口香糖,鐘景拿起來晃了晃,似乎是只有一顆了,怪不得她沒有帶走,八成是買了新的。
鐘景嘗了那顆糖,沒有上次他從她口中嘗到的那么甜,也許是下了飛機又坐了很久的車,一路上滴水未進的原因,此時甚至還覺得有些苦澀。
他給鐘敏撥了個電話過去,她那邊吵吵嚷嚷的,一問才知,是在開新生晚會。
明明是剛分開一個下午,可此刻聽著她的聲音,卻有一種久別重逢之感。
“吃飯了嗎?”鐘景問。
“吃了,和室友們一起的,感覺人都還挺不錯的!彪娫捘沁叺穆曇粜×诵,似乎是鐘敏正在離開會場。
“那就好!
“對了,趙雨欣問我你有沒有女朋友!
趙雨欣是鐘敏的室友之一,鐘景還記得那個女孩的模樣,性格感覺跟裴思悅差不多。
“嗯?”鐘景笑,“你怎么說?”
“我說有了!
鐘景沒答話,只有低低的笑聲傳過去。
鐘敏走到了一處角落,氛圍徹底安靜了下來。晚上的氣溫比白日里涼爽了不少,溫熱的風夾雜著海水潮濕的味道,像絲緞一樣流淌在皮膚表面,讓她莫名想起了鐘景的吻,想起他的唇落在她身體上的觸感。
“哥哥!彼蝗唤兴。
鐘景:“怎么了?”
鐘敏停頓了許久,才有輕輕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