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沈今安是不是心虛,他戴上手鐲后臉很快就紅了,從側面看上去呼吸都停了幾秒,睫毛翕動幾次。
小城市的低矮樓外都是電線桿和屋頂晾曬的衣物,正值傍晚,遠處大片晚霞直直映在沈今安身上。
他整個人像是浸在紅色染缸里,舉著戴好的手鐲的那只手,轉頭看向秦禛,四目相接,沈今安突然彎起眼睛甜甜笑了下。
秦禛怔住了。
正在發(fā)生的一切讓他覺得自已像是被困在了這個世間獨一份的場景里。
或許就這么保持這個狀態(tài),也挺好的,秦禛閉了閉眼,沉默的想。
*
8點多,秦四海從工地回來了。
他穿著一件滿身臟泥的工裝回來看到秦禛的時候,臉上浮現(xiàn)一絲尷尬之色,憨厚地笑過之后一直在門口換鞋換衣服,拖延時間弄了很久。
雖然白天已經(jīng)打電話知會過了,但長時間沒見的父子兩人好似不怎么容易親密。
反倒是到了秦禛家的沈今安更大膽一點,他長期居于上位,在見到陌生人的時候盡管心底有恙,在不熟的人看來卻只有冷漠。
“伯父好”,他禮貌頷首打招呼。
秦四海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被趙如沫不滿地打斷了。
她鮮少正常地做了一桌菜,看見自已老公這樣,有些嗔怪地看著自已老公,同時拉著沈今安坐下,嘴里一口一個兒媳婦。
秦四海大驚失色,把沈今安左左右右看了一遍,正想說什么。
秦禛突然拉開椅子,“爸,快洗手來吃飯吧。”
.........
一張老舊的實木桌子上擺著五個菜,兩葷三素,四個人伸筷子,趙如沫悉心照顧沈今安,秦禛也同樣。
一頓飯下來,幾人心思各異。
秦四海頭都不敢抬,一門心思吃飯,生怕自已忍不住在飯桌上問個清楚,把幾年來才有的好好一頓飯氛圍全毀了。
秦禛更是把所有演技都貢獻在今天了,對著沈今安就差挑魚刺把魚肉喂到他嘴里。
桌子上只有趙如沫和沈今安相安無事,秦禛在間隙觀察沈今安,也沒看出來他怎么能裝的這么像。
一轉眼到了晚上。
臨近睡覺的時候,趙如沫高高興興地把一床紅花新被子抱到秦禛臥室里,幫他們把床鋪展,露著八顆牙齒笑得格外喜慶,真像是今天是他們大喜的好日子似的。
“安安快來,這床被子是媽媽親手縫出來的,內里棉花都是新彈的,你們睡了肯定會和和美美一輩子!
這是趙如沫在知道沈今安的名字以后自已給他起的小名,安安,平平安安。
沈今安一雙眼睛泛水光,摸著被子說:“很軟。”
說完他眼眶就紅了,拽著被角不肯松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秦禛站在邊上,看著紅被子把沈今安皮膚襯得發(fā)亮,他伸手輕柔摩挲沈今安的眼角,又摸了摸沈今安的發(fā)絲,讓他去洗漱,回來早點睡覺。
第25章 壞消息
門外,秦四海坐在沙發(fā)上,滿是皺紋的臉上盡顯惆悵。
他時而皺眉,時而探著眼往其樂融融的臥室里看,想不通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不會真的有了一個男兒媳吧?
這家里本就亂成一鍋粥,這再說出去別人不得笑話。
難受地想了一會,他從兜里掏出一根入口粗糲的煙,扶著膝蓋有些駝背地站起來,輕手輕腳朝門外走。
過了半分鐘,秦禛也打開門縫去了樓道。
父子倆一年多沒見面了,獨處時相顧無言,秦四海咧嘴笑了下,“回來還習慣吧?”
秦禛點頭,“挺好的!
語畢,又靜默了。
秦禛也從兜里掏了支煙,老舊樓房的樓道小窗戶里很快飄出縷縷煙霧,被小城夜晚的月光團團圍住,像被困住一般。
“那個小沈.....”
“我換了工作!
兩人同時開口,秦四海長年搬磚的蒼老臉上又浮現(xiàn)出尷尬,他反復揚著夾煙的手,“我沒啥事,你先說,你說!
秦禛看了他爸一眼,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很低沉,“那不是真的,是媽認錯了,讓她高興高興!
“啊,好,好好好”,秦四海如釋重負的笑了。
“不是就好,高興高興挺好,那一定好好招待朋友,從小也沒見過你帶朋友回來.....”
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淹沒在滄桑愧疚的音色中。
秦禛一直知道他爸的想法。
從小他們家條件很一般,靠著他爸一個人在工地掙錢,在那個其他獨生子可以隨意要零食的時候,他們家還在平房燒煤炭取暖烤土豆。
等后來上了學,他因為和其他小朋友家住的太遠,沒什么朋友。
再后來,秦禛上初中住校,他們那片也由政府統(tǒng)一拆遷,終于搬到了樓房上,就在大家終于覺得日子轉好之際,他媽病了。
那之后,秦禛從初三就開始在附近掙錢貼補家用,高中和大學的費用沒花過家里一分,甚至在學校生省吃儉用,為了給他媽多買點藥。
親戚都說這樣的就別治了,神經(jīng)病又不是癌癥,死不了人就行,扔進精神病院就全解脫了。
不能讓一個人拖累一家子。
可只有秦四海和秦禛知道,他們狠不下心把與他們朝夕相處的親人扔進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