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一忍,我馬上就給你上藥!
周楠推開一間極其隱秘的石門,攙扶污染者進(jìn)入,在她們身后,石門立刻闔上,再無蹤跡可尋。
周楠伸手拉拽垂吊在石門左側(cè)的細(xì)繩,“噠”地一聲,懸吊于半空的燈泡閃爍兩下,冰冷的燈光照亮了這件地下室——進(jìn)門右手邊是一張床,地下室正中擺放著一張長桌,桌上放滿瓶瓶罐罐(某些透明的容器內(nèi)盛放著顏色或濃或淡的不明液體,被仔細(xì)封存),以及一些實驗用導(dǎo)管和儀器。
這是周楠的制藥室。
房間角落,擺著兩個發(fā)電機(jī)。
再往里走,則有一套蒸餾裝置,細(xì)導(dǎo)管口滲出一滴又一滴清亮的棕黃色液體,液體一滴不落,全滴入下方不斷加熱的燒杯中,燒杯中的液體呈兩極分化狀,上方是凝固的、類似浪花般略帶黃色的膏狀,下方受熱部分依舊保持著液體狀態(tài)。
在燒杯旁邊,擺著幾支做好的蠟燭,以及制作蠟燭需要的材料。
整個制藥室因為這個蒸餾裝置,而充盈著刺鼻的焦臭味。
污染者被周楠攙扶到床上趴俯著。
先前,周楠為了打消賀雪生二人的疑惑,不得不暫時放棄給媽媽治療,先去安撫賀雪生二人,等她做好這一切,媽媽的傷因為沒能得到及時治療,肩上血洞正在漸漸擴(kuò)大,那火焰似乎能夠一點一點蠶食污染者的血肉。
飼養(yǎng)“媽媽”多年,周楠算是半個污染者專家。
平日里對污染者研究得很透徹。
污染者沒有皮膚之后,身體變得很脆弱,這身血肉接觸陽光會被立刻曬死、接觸雨水會被雨水中的某種物質(zhì)腐蝕,直至全身潰爛、化掉,污染者只能待在陰暗的地方,永不見天日,食物有且僅有一種,那就是人肉。
長期食用人肉,污染者的速度較之前有所提高,動作敏捷,不再懼怕陽光和雨水,能夠短時間在外行走。
這十年,為了媽媽,周楠不知道手刃了多少同胞。
周楠不悔。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最愛、也最愛她的媽媽。
誰說污染者沒有神智?
起碼周楠覺得,媽媽是有神智的。
在她每次殺人的時候,媽媽都會用那樣“哀傷”的目光看她。
這個世界早就腐壞了,周楠只想和媽媽好好活著。
“媽媽,”周楠伸手將胳膊放到那團(tuán)猩紅人影面前,“治療會很痛,你咬我吧,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你就不會痛了。”
污染者難以抵抗活人血肉的誘惑,尤其是在重傷之時,更需要鮮活的人肉。
周楠臉上露出鼓勵的笑,“我不會疼的,媽媽,你忘了嗎?我早就被機(jī)械城的城主改造過了,我不會疼,也不會死,我會一直陪著你!
直到這個腐爛的世界徹底毀滅。
猩紅人影喉嚨不斷吞咽,終于……慢慢張開生著利齒的嘴唇。
第19章 周楠(一)
蘭淅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人。
重生前,在經(jīng)紀(jì)公司,有專門的團(tuán)隊為他服務(wù),熱門綜藝、各大晚會穿插錄制,偶爾接幾個商務(wù),或者影視劇ost,讓他在公眾面前維持著較高的曝光水平;鏡頭之外,蘭淅會靜下心來籌備專輯、創(chuàng)作曲子……
總而言之,蘭淅每時每刻都是充實的。
反倒是重生之后,沒有通告跑,也沒有歌寫。
好像一下子閑了下來。
閑不住的蘭淅第二日睡醒,就來了一場大掃除,先在衛(wèi)生間里找到清潔工具——
積灰已久的木桶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放在大雨中沖刷許久,才瞧見一點兒深棕。毛巾又臟又硬,蘭淅洗了幾遍,才用這張硬到扎手的毛巾去擦拭房間的桌椅、床頭。
然后提著水桶一趟又一趟跑上跑下,將整個二樓的走廊以及他們暫住的屋子拖洗干凈。
賀雪生原本想幫忙,但蘭淅拿著拖把往他跟前一杵,用手在賀雪生軟乎乎的頭頂一比劃,瞇著眼睛笑得很溫柔。
“你還沒拖把高呢,乖一點!
語氣很是促狹。
賀雪生咬了下舌尖。
嘖。
……
最后一次下樓去接水,蘭淅見到了周楠。
周楠的年紀(jì)看起來不大,頂多只有十五六歲,身材瘦瘦小小的,巴掌大小的臉,雜草一樣的長發(fā)遮住半張清秀的臉孔,一雙眸子眼黑多于眼白、無光,整個人透著股陰郁死氣。
和蘭淅一樣,周楠也是出來接水的。
周楠拿著一個小木桶,站在房檐下,將木桶遞到雨中。蘭淅余光瞥見周楠纖細(xì)的左臂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血液浸透繃帶,顯出刺目的紅。
蘭淅目光一凝,“你受傷了?”
昨天他所見的周楠,手臂上絕對沒有傷口。
周楠的目光幽幽飄過來,觸到蘭淅白皙秀麗的面容,幾不可查一頓,“跟你沒關(guān)系!
確實沒關(guān)系。
萍水相逢,不必深交。
在這末日之中,周楠收留他們,存的可能并非善意。
蘭淅心里清楚,卻仍舊對周楠的經(jīng)歷生出了好奇。
說起來,周楠是他重生后見到的,除賀雪生之外的第二個“孩子”。
末日是殘酷的,在末日降臨之時,周楠一個幾歲大點兒的女孩兒,是怎么活下來的?
蘭淅對那十年缺乏認(rèn)知,重生以來的所見、所聞,無一不在告訴蘭淅,這個世界正在經(jīng)歷怎樣的劇變,缺衣少食的幸存者們又在如何艱難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