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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宜嫁娶,宜出行,宜求嗣開光等等,總之這一天諸事皆宜。
而這一天,是八阿哥迎娶郭絡(luò)羅氏的日子。
這位新娘子的出身頗為特別,不論是從其父還是其母的出身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和愛新覺羅家關(guān)系緊密。
為什么這么說呢?
因為其父是大清開國功臣郭絡(luò)羅·楊舒的曾孫明尚,而楊舒當(dāng)年娶了太祖皇帝的妹妹,他的兒子達爾罕則娶了太祖皇帝的女兒,其孫子內(nèi)鐸后來娶了太祖皇帝第七子,同樣為開國元勛的阿巴泰的女兒,至于其曾孫,也就是郭絡(luò)羅·明尚則娶了安親王岳樂的女兒。
安親王岳樂是誰?
他姓愛新覺羅,其父是阿巴泰,沒錯,就是剛剛提到過的那個開國元勛,而且岳樂不僅出身好,本人也是功勛卓著的名將,在大清入關(guān)后,他也為大清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事實上如果岳樂沒有這樣的能力和本事的話,世祖皇帝也不會在自己感染天花之后一度想要將皇位傳給岳樂這位堂兄了,若非有湯若望的勸說只怕如今大清的皇帝是誰還真的不好說。
言歸正傳,新娘子郭絡(luò)羅氏的出身這么好,按理來說該是無憂無慮長大的天之驕女才對的,但是實際上卻不是。
外人談起郭絡(luò)羅氏的時候,第一時間不是說她是駙馬明尚的女兒,而是說她是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至于原因?
當(dāng)然是因為郭絡(luò)羅氏還在她額娘肚子里的時候,她親爹明尚就因為詐賭孫五福兩千余兩而被判了死刑。
別看明尚的出身好,但是在清初,朝廷對待王公貴族是十分嚴(yán)苛的,尤其是清初禁賭,王公貪污三百兩都能夠被判死刑,更別提明尚詐賭兩千余兩了。
至于郭絡(luò)羅氏的額娘因為丈夫的事情,誕下其女后沒多久就郁郁而終了,自打那個時候開始,郭絡(luò)羅氏就成為了父母雙亡的孤兒。
按照規(guī)矩,郭絡(luò)羅氏應(yīng)該是交由父親那邊的親戚撫養(yǎng)的,但是岳樂心疼這個外孫女的遭遇,再加上其母是他疼愛的女兒,所以在郭絡(luò)羅氏還不怎么會說話的時候就被抱回了自己的外祖父家,從此在安親王府長大。
郭絡(luò)羅氏從前在安親王府的日子過得怎么樣,大概沒有多少人知道,畢竟誰也不會有心思多關(guān)注一個孤女在外家過得如何。
但是等八阿哥用喜秤挑起八福晉的紅蓋頭后,眾人看到面對許多生人也依然笑得一臉明媚的姑娘,便知道至少她在安親王府過得并不委屈了。
畢竟一般來說,寄人籬下的姑娘總是容易活得小心翼翼的,不敢高調(diào)也不敢張揚,但是偏偏八福晉并不是,當(dāng)她吃到生餃子,被喜娘追問“生不生”的時候,她揚聲就道: “生!”
眼見著新娘子如此不害臊,屋子里的人都笑開了,這個說“聽新娘子回答得這么響亮,想來不用多久就能三年抱倆了”,那個夸“新娘子不愧是我們滿洲姑奶奶,就是爽快”。
八阿哥顯然也很喜歡自己這位新福晉,面上的笑意一直都沒有消散,聽到長輩嫂子們的打趣兒,他似乎比八福晉還要不好意思。
不過即便如此,在臨走前還是不忘拱手對在場的女眷們道: “勞煩各位長輩嫂嫂們替我照顧一下福晉,她年紀(jì)小,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對了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八阿哥這話一出,立馬就被在場的女眷們打趣了,大福晉笑著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稀罕你的新娘子了,放心吧,你嫂子們可都是過來人,不會為難你福晉的,趕緊去吧,別舍不得了!
大福晉的話音剛落,眾人又笑了起來,就連八福晉也不例外。
“瞧瞧這新娘子笑得多甜呀,看來以后的日子肯定能甜甜蜜蜜了!
“甜甜蜜蜜算得了什么?這小兩口日后定能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顯得你會的成語多是吧?說罷,是不是提前背好詞兒才來的?”
“看破不說破的道理你懂不懂?”被拆穿的婦人佯怒道, “難得來一個新媳婦,還不許我裝裝樣子啊?”
這話一出,新房里又傳出一陣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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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好她們并沒有一直待在八福晉的新房里,畢竟新娘子要休息,她們也要用膳的,倒是大福晉留了下來陪八福晉。
不僅因為大福晉是長嫂,更因為八阿哥自幼養(yǎng)在惠妃膝下,所以他提前拜托過大福晉,勞煩她今天多照顧一些八福晉。
大福晉并沒有拒絕。
三福晉挽著安好的手往外走的時候,就說起了八福晉: “說起來八弟妹的額娘要是在天有靈的話,得知自己的女兒能夠有這樣一段好姻緣,相信也會很欣慰的。”
雖然三福晉沒有女兒,但是她已經(jīng)當(dāng)上額娘了,終于明白什么叫做“有兒方知父母恩”。
三福晉又道, “不過說起來八弟妹的外祖家對她真的算很不錯了,當(dāng)初皇阿瑪指婚的時候,安郡王府(岳樂去世后,其子瑪爾渾襲封多羅安郡王)適合的小姑娘可不止八弟妹一個。”
康熙下旨給八阿哥和八福晉賜婚,當(dāng)然是出于安撫安親王一派的目的了,但是岳樂不止八福晉一個外孫女,而瑪爾渾也不止八福晉一個外甥女,最后之所以選定了八福晉,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岳樂的提議了。
八福晉自幼在岳樂膝下承歡,其得寵程度遠超其他的表姐妹們,正是因為如此,這門親事才會落到八福晉的頭上。
安好點了點頭,現(xiàn)在和后世不一樣,尤其是八福晉的父親還死得那么不光彩,對她肯定是有影響的。
她想,安親王當(dāng)初把八福晉接回他們府上撫養(yǎng),說不定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今八福晉嫁給了八阿哥,旁人或許不清楚八阿哥之后的人生,但是安好還能不知道嗎?
不管是在正史里,還是在這本清穿文里,八爺都是四爺?shù)膭艛,如果勝利的是八爺黨的話,那么八福晉的身份則又往前邁進了一大步——直接成為整個大清最尊貴的女人。
“說起來八弟他們這個府邸離你也太近了吧?”三福晉從前其實不太在意這點的,但是現(xiàn)在不是因為和安好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嘛,所以忍不住道, “論序齒明明是我們爺和四弟更近,怎么當(dāng)初分府邸的時候就沒有把我們兩家人分到一塊呢?”
要是能夠分到一塊的話,那么現(xiàn)在她們妯娌兩人每天串門都沒問題了。
“這個可怪不了我了。”安好笑道, “這府邸分到哪兒,我也做不了主呀。”
別說安好了,就連當(dāng)初的四阿哥也做不了主,基本上都是康熙決定的。
“我不管!比x對安好道, “反正就算八弟妹住你隔壁了,你以后也得跟我最好才行!
“行行行。”安好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道, “以后我和你世界第一好好不好?”
這還用問?
那必須是好呀。
雖然三福晉也聽出了安好那跟哄孩子似的語氣,但是她也不在意: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逼你!
安好笑了,兩人說著說著,話題又轉(zhuǎn)移到了太子妃的身上。
按理來說,今天是八阿哥和八福晉的大喜日子,太子和太子妃作為兄長和嫂子,他們理應(yīng)攜手前來祝賀的。
但是太子妃今日并沒有來,因為今天一大早她就突然發(fā)動了。
“也不知道二嫂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比x道。
安好道: “太子爺現(xiàn)在來八弟八弟妹這兒喝喜酒了,想來二嫂那邊有什么情況,毓慶宮的奴才肯定會第一時間過來通知的!
三福晉一想,也覺得安好這話說得在理,感嘆道: “沒想到二嫂這一胎和八弟,八弟妹還挺有緣分的哈。”
“可不是么。”安好剛應(yīng)了一聲,沒想到自己下一秒就遇上佟大夫人了。
“沒想到這么巧,在這里碰上三福晉和四福晉了!辟〈蠓蛉松锨敖o安好和三福晉行禮。
三福晉早就從安好那兒知道了佟大夫人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兒了,再加上她和安好親近,因此對佟大夫人自然是十分冷淡了。
“佟大夫人起來吧!比x道, “要是沒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辟〈蠓蛉藬r下了安好和三福晉, “其實我有些話想對四福晉說。”
三福晉下意識的扭頭看了安好一眼,詢問她的意思,安好則看向佟大夫人: “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見安好連一聲“大舅母”都不愿意稱呼佟大夫人,就足以可見她對她的態(tài)度了。
“四阿哥雖然不是皇貴妃娘娘生的,但是他是皇貴妃娘娘撫養(yǎng)長大的,這點毋庸置疑吧?”佟大夫人出聲問道。
安好不明白佟大夫人跟她重復(fù)這些人盡皆知的事情做什么: “所以呢?”
“所以你們不該眼見著皇貴妃娘娘有孕了,便跟皇貴妃娘娘鬧脾氣啊,氣到她了怎么辦?”佟大夫人道。
原本佟大夫人攔下安好她們一事并沒有多少人關(guān)注的,畢竟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安好跟她鬧翻了,一開始還以為她們是尋常親戚敘舊。
但是佟大夫人的聲音不算小,再加上她的話又藏著天大的八卦,因此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的人的注意力了。
安好反問: “我和四阿哥什么時候跟皇貴妃娘娘鬧脾氣了?”
佟大夫人理直氣壯地道: “要是沒有的話,上次你和四阿哥一塊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還跟德妃娘娘一塊用午膳了,怎么偏偏漏了皇貴妃娘娘?到臨走前都沒去承干宮給皇貴妃娘娘打聲招呼?”
她是故意的。
安好一下子就聽出了佟大夫人的心計了,她將給太后請安以及用午膳一事分開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和四爺是先進宮給太后請安,然后去永和宮跟德妃一塊用午膳。
聽到她這么說,再結(jié)合她剛剛指控安好和四爺?shù)脑,可不就是讓人覺得他們真的因為皇貴妃有孕一事跟她鬧脾氣么?
不少人都看向了安好,想知道她會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安好現(xiàn)在只有一個問題: “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
“你管我是從哪兒知道這件事?”佟大夫人道, “難不成我還冤枉你們了?”
安好沒有理會佟大夫人,雖然她沒有回答,但是安好也大概能夠猜得到,她十有八九是從皇貴妃那兒知道這件事的。
至于原因?
知道她和四爺什么時候一塊進宮給太后請安的人不一定是宮里的人,但是對他們那天的行蹤知道得這么清楚的肯定不可能是宮外的人。
所以佟大夫人從哪兒知道這件事還用得著她親口回答嗎?
只是安好很好奇,佟大夫人控訴她和四爺?shù)氖虑榫烤故鞘芑寿F妃指使,還是自己自作主張?
佟大夫人并不知道安好在想什么,見她沒有回答還以為她是心虛了,當(dāng)即有些得意,正準(zhǔn)備乘勝追擊的時候,一旁就有人道: “你當(dāng)然是冤枉四阿哥和四福晉了。”
見有人幫安好說話,佟大夫人下意識的皺眉,扭頭循聲望去,就連安好也好奇的轉(zhuǎn)頭,然后發(fā)現(xiàn)替她說話的人是阿靈阿的夫人,也就是德妃的庶妹烏雅氏。
鈕鈷祿夫人上前給安好和三福晉行禮后,然后看向佟大夫人: “據(jù)我所知,四阿哥和四福晉上次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當(dāng)天之所以會和德妃娘娘一塊用午膳,是因為德妃娘娘知道四阿哥和四福晉進宮去拜見太后娘娘,擔(dān)心他們夫妻兩人出了什么事,特意前往寧壽宮的,因此才被太后娘娘留在寧壽宮用午膳。”
見鈕鈷祿夫人三言兩語就把她給安好挖的坑給填上了,佟大夫人有些不悅,卻還是開口道: “那四阿哥和四福晉那天沒有去給皇貴妃娘娘請安這事兒是真的吧?”
“確實是真的!扁o鈷祿夫人道, “只不過你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阿哥和四福晉那天不去承干宮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哪里是因為他們和皇貴妃娘娘鬧脾氣?明明是皇貴妃娘娘早在查出懷有身孕后便讓四福晉他們在她坐胎滿三個月之前不必再去她那兒給她請安了。”
“怎么?皇貴妃娘娘跟你說這些事兒的時候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嗎?”
確實沒有。
佟大夫人這次還真的不是故意給安好他們潑臟水,因為她們進宮去見皇貴妃的時候,她只跟她們抱怨安好和四爺不孝,哪怕進宮了也只給太后請安,陪德妃吃飯,根本沒來跟她打聲招呼。
佟大夫人本來就跟安好有仇,聽到這話當(dāng)時第一時間就當(dāng)著皇貴妃的面說安好和四阿哥不孝順了,而皇貴妃并沒有反駁,反倒是順著她的話說四阿哥不是親生的果然就不是親生的。
佟大夫人又不傻,聽到這話頓時就知道了皇貴妃現(xiàn)在不僅對安好不滿,甚至對四爺也不滿了。
如果不是確定這點的話,佟大夫人今天就算想要看安好的笑話,也不會扯上四爺。
只是佟大夫人哪里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一時之間她既惱火跳出來幫安好的鈕鈷祿夫人,又暗暗埋怨皇貴妃說話只說一半。
要是她把話說全的話,那么她就算想要找安好的麻煩也不會用這件事。
不過佟大夫人即便埋怨皇貴妃,卻也知道她和誰是一條船上的人,因此她一下子反駁了鈕鈷祿夫人的話: “誰說這些事兒是皇貴妃娘娘告訴我的了?”
“不是嗎?”鈕鈷祿夫人道, “哦,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她嘴上是這么說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并不相信佟大夫人的話,事實上不止她不相信,其他的人也不相信。
畢竟除了皇貴妃之外,她們也想不到佟大夫人還能從誰那兒知道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