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的臉色則是瞬間蒼白了起來。
岳心書院的學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向云淡風輕的眼睛,在看向許昌文的目光時透出了些嫌棄。
柳倫對旁邊一直對謝榕虎視眈眈的壯漢家仆擺擺手,道:“去把王之的東西收拾收拾,趕出去吧!
“先生……”王之頓時腿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人群外的王晨沒忍住,極小幅度的揮了下拳頭,暢快的小聲對宋聲道:“真解氣!”
宋聲攥緊了手中的暖爐,沒搭話,只將目光索在院內(nèi),眼底閃過了一絲迷茫。
只聽柳先生不耐煩道:“公然泄題,真是把我當傻子了!”
他又看向縮在一旁的許昌文:“你也給我滾出書社!”
要不是他這次做題時,錯漏了一處,算錯了答案,還不知道周圍竟藏著這么多無賴之人!
當真是……奇恥大辱。
第82章
經(jīng)此一鬧, 不僅岳心書院第一的排名被保住了,還連帶著狠狠打了陸楊書院的臉。
岳心書院的人紛紛將謝榕給圍了起來。
“你這次來京城,有常住的打算嗎?”宋聲不自在的問道。
謝榕笑瞇瞇從他的手里接過自己的暖爐, 感受到指尖溫暖的觸感, 喟嘆了一聲之后,才道:“嗯, 老師給我寫了封推薦信, 不日就會入進入岳心書院讀書!
“那可真是太好了,將來我們就是同窗了啊!”王晨高興的提高了聲量道“
有了你這個天才加入,我們書院簡直是如虎添翼,再也不用擔心會被陸楊書院超越了!”
其他人也連連附和:“能被王太傅看中, 一定文采斐然,有著博古通今的大才!”
有人順勢邀請謝榕一同到酒樓吃飯,卻被謝榕婉言拒絕了。
眾人知道他是剛來京城, 需要休整,也就沒再多說什么,只道將來都是同窗, 日后一起同行的機會自然還有很多, 也就作罷。
謝榕上了馬車之后,馬夫剛要駕馬,卻突然被人攔住,謝榕掀起簾子, 卻見宋聲立在馬車前,手里還拿著方硯臺。
“有事?”謝榕問道。
宋聲抿了抿唇, 將手里的硯臺往前一送道:“我名宋聲, 字守正……今天是我莽撞了, 這硯臺送你, 算是賠罪,日后都是一個書院的學生……你也可以叫我?guī)熜帧!?br />
謝榕打量了下宋聲的硯臺,回道:“我叫謝榕,字……嘉文!
宋聲點點頭:“嘉文,收下這硯臺,就當是師兄的一點見面禮!
謝榕頓了頓,道:“這紅絲硯實屬難得,還是算了……”
“什么算了,堂堂一個大男人,怎么連這點東西都不敢要!”宋聲眼睛一瞪,直接把硯臺扔進了馬車里。
還好謝榕手疾眼快,要不然這價值千金的硯臺,就要成四分五裂的碎石了……
宋聲扔了硯臺之后,頭也不回,轉身就跑,倒是王晨探出了個腦袋,笑道:“小師弟,你就把這硯臺收了吧,難得見到守正這么喜歡一個人,可別傷了他的心!
他和謝榕眨了眨眼睛,聲音一如剛才那般溫和。
謝榕將硯臺攥在手里,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守正師兄了!
王晨笑著擺擺手,轉身便朝著宋聲的方向追了過去。
—
書院和公主府的距離并沒有多遠,謝榕一行人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嘉華一聽謝榕到了,特地趕了過來,在謝榕的院子里一頓噓寒問暖,體貼備至:“兒子,這一路辛苦了吧,你瞧瞧你都瘦了!
謝榕近來確實是瘦了些,秋冬換季,本來就難熬些,又要趕路,吃食上也沒有以往講究,自然有些疲勞。
嘉華這副態(tài)度,要是放在剛回謝家的時候,謝榕一定會感動的一塌糊涂,可放在現(xiàn)在,卻叫人索然無味。
謝榕靜靜聽著,姿態(tài)并不熱絡,總歸面上要過得去,便也撐著和她說了幾句。
“你外公和舅舅早就想見你了,等一會你爹回來,咱們就一起過去吃個便飯。”
嘉華公主笑著說:“你快洗個澡,換身衣服,莫要叫你的那些表哥看了笑話!
前一秒還說要他多休息,現(xiàn)在卻要他出門會客……
謝榕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并沒有拒絕,只是聽話的點頭:“好的!
嘉華這才放下了心來,滿意的走出了謝榕的院子。
“少爺,快喝一些姜水驅驅寒!奔稳A走后,小廝盡職的端上了一大碗姜水,嘴里還絮叨道,“要是主君知道您又生病了,指不定得多著急呢……”
謝榕眨了眨眼睛,長腿搭在床邊,身子完全靠在床上,眼神深邃,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小廝見他沒有反應,也沒有離開,只是默默端著姜水站在一旁。
幾秒后,謝榕一個翻身將自己埋進了被子里,聲音有些發(fā)悶:“他才沒功夫管我呢……”
這……這話說的,倒是叫小廝不知道該怎么回話了。
只聽小廝硬著頭皮道:“主君還是關心您的。”
“哼,”謝榕悶哼了一聲,到底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接過姜湯一飲而盡。
姜湯讓謝榕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他平日就怕冷,碰上冬天更是難熬,現(xiàn)在只是初冬就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真不知道寒冬的時候該怎么辦……
不多時,小廝便將洗澡的熱水安排妥當,沐浴和梳洗的時間又花了半個時辰,以至于等謝榕穿戴整齊時,謝安淮已經(jīng)回來了。
“能被選入岳心書院,實屬難得,以后還要戒驕戒躁,繼續(xù)努力才行,知道嗎?”謝安淮端著一副大家長的樣子,對著謝榕緩聲道。
謝榕點頭:“定當遵循父親教誨!
馬車內(nèi),謝安淮看著謝榕,突然道:“最近京城附近的郊區(qū)不怎么太平,出了好幾樁命案!
嘉華公主蹙眉道:“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在京城行兇!”
謝安淮對謝榕道:“你好像對驗尸一道頗有心得?”
謝榕抬眼看向謝安淮,鴉睫顫了顫,隨即笑道:“父親是想要我去調(diào)查此事?”
“不行!”還沒等謝安淮說話,嘉華公主就已經(jīng)先出聲道:“仵作乃是下等人才會做的事情,你是我的兒子,是貴族……怎么能做這種事情!”
謝榕淡淡看著嘉華,眼里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
嘉華輕擰著眉,不悅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好了,夫人,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動怒呢?為官者,本來就該為百姓解決這些事情,要照你這么說,那大理寺的官員們也不入流了嗎?”謝安淮辯解道。
“我知道,只是榕兒他身體弱,天氣這么冷,實在不能再去那荒涼的郊區(qū)斷案啊!奔稳A公主一副為謝榕著想的樣子。
謝榕靜靜聽著,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水,而后才道:“您不必擔憂,我會量力而行的!
嘉華公主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些什么,謝榕卻先一步咳嗽了起來,他咳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嘉華公主原本還想去握他的手,此時卻也只能尷尬了避開,生怕被謝榕過了病氣。
倒是謝安淮嘆了口氣,道:“我謝家以武為本,你身子這樣弱,哪里有謝家人的樣子啊!
謝榕不以為意,對著謝安淮露出了一個極為脆弱的笑之后,啞聲道:“是我讓您失望了……”
他這副樣子,沒人忍心再說他什么,謝安淮也只能作罷,擺擺手叫謝榕多注意身體。
山海國目前共有兩位丞相,一位是魚肉百姓、作威作福的左相許蒙,另一個,就是嘉華公主的父親林浩生。
面對女兒一家人,林浩生并沒有感到太驚喜,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嘉華公主對他而言,只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就連謝榕和他問好,他也沒有什么反應,只淡淡頷首表示知道了。
這一切的反常,總算在吃飯的時候被謝榕找出了原因。
……他的這位外公,恐怕是有些重男輕女的。
原來他并非不會笑,只是他的笑都留給了那幾位表哥,對待自己的孫子,林浩生這位冷冰冰的丞相,也能俯下身子,笑容滿面。
謝榕視線轉向嘉華公主,果然看到了對方落寞不甘的模樣。
“父親,榕兒之前剛被王先生看中,收做了學生……”
嘉華公主不動聲色的和林浩生細數(shù)著謝榕的種種成績,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掙得一些父親的關注。
果然林浩生聞言來了興趣,隨口出了幾道題詢問謝榕,見對方對答如流,這才點點頭道:“尚可!
嘉華公主高興的臉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坐在上首的大嫂,潯陽公主突然道:“聽說這孩子是才找回來的,那難不成之前都是在鄉(xiāng)下長大?那可得好好教些規(guī)矩才行……”
她身上流淌著真正的皇家血脈,還未出閣的時候就和嘉華公主不對付,現(xiàn)在這么多年過去了,依舊沒有什么改變,沒事就喜歡刺嘉華幾句。
戰(zhàn)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謝榕卻沒有理會,依舊是那副溫和有禮的樣子,反而讓潯陽公主落了下風。
“我今天就見過表弟了,要是沒有表弟,我們書院第一的位置可能就要保不住了!弊跐£柟魃磉叺那嗄晷χ馈
潯陽公主蹙眉看向自家兒子,一臉的不敢相信,就差把“你是不是在胡說”這幾個字表現(xiàn)在臉上了。
林溪睿起身,遙遙和謝榕舉了下酒杯:“今日多謝表弟了。”
謝榕此時也認出了眼前之人,就是白天岳心書院的學首。
“表哥言重了!敝x榕還了個禮,同樣一口將酒水飲盡。
借著酒意,林溪睿將今天的事情和眾人又講解了一遍,提到那題的解法時,更是對謝榕十分佩服。
末了,林浩生竟也拍了拍謝榕的肩膀,而后對嘉華公主道:“你生了個好兒子!
……
這頓飯吃的頗為勾心斗角,飯后嘉華公主他們留在屋內(nèi)談話敘舊,謝榕則默默跑了出來,想要松口氣。
林家的宅子典雅古樸,處處透著家族的底蘊,謝榕正仔細觀賞著,身后卻突然傳來了一道男聲。
“表弟,怎么一個人來這里待著?”
謝榕回頭,收斂了心神,不動聲色道:“表哥怎么也出來了?”
眼前這人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氣質(zhì)陰郁,乃是林家大房庶子,林敬。
林敬聞言笑了,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沓銀票,氣質(zhì)猥瑣道:“表弟,許少爺對你非常看好,他知道你是我的表弟,特地叫我?guī)┒Y物給你,還望你以后在考試時,能給他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