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王福想起自己被周圍人嫌棄的呼嚕聲,活潑的心情瞬間變得低沉了幾個度,也就更不愿意搭理孫浩沒營養(yǎng)的打趣了。
謝榕一進來就感受到了張楓灼熱的目光,不過他心里還是有些氣,也就沒有看過去,而是先將侍衛(wèi)帶來的吃食和王福他們分了分,而后才拿著最后一個往張楓的身邊走去。
張楓的位置在角落,身旁只剩下了一個位置,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孫浩給占著了。
對方見到謝榕,巴巴的湊上來,還沒等謝榕做什么,就率先從謝榕的手里拿過了糕點,送到了張楓的面前:“你快嘗嘗這個,也就是謝公子好心,要不我們哪里能吃到這種好東西?”
“咦…你這塊怎么看起來不甜啊……”孫浩疑惑的說,“你還是吃我這個吧,我這個甜!”
“這年頭,糖可是新奇東西!彼贿呎f著,一邊就要上手把自己咬過的糕點喂給張楓。
謝榕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己的血壓都升高了。這個孫浩還真是會做人,借花獻佛不說,還想把他吃過的東西給阿楓吃!
這種親密的舉動,即便是放在開放的現(xiàn)代也是極少見的。
謝榕薄唇緊抿,周身的氣息都冷了起來。
好在張楓即時拒絕了孫浩。
就連謝榕身后的侍衛(wèi)都為孫浩的舉動捏了一把汗,他們少爺雖然脾氣好,但遇上主君的事情可是從來不含糊,他要是想要弄死孫浩,簡直就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謝榕當然不會因為這事對孫浩做什么事情,但這并不妨礙他自己生悶氣。
“孫兄弟,已經(jīng)這么晚了,還不回去嗎?”謝榕抬手舉了舉手中的藥盒,禮貌又疏離,“可否讓一下?”
“……哦,”孫浩剛被張楓拒絕,心情有些低落,順勢便讓開了位置。
不過他卻并沒有回去,而是盯著張楓的臉唉聲嘆氣。
謝榕臉色更加難看,挺直著身體擋住對方直勾勾的視線,而后才動作輕柔的將藥水拿了出來,推到張楓面前:“喝藥!
張楓盯著謝榕的臉看了會,而后才笑著端起碗一飲而盡。
謝榕將藥碗收好,而后掏出一顆蜜餞,塞進了張楓的手里。
王福等人看著這一幕,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羨慕,在這個充滿未知數(shù)的軍營里,能被謝家公子如此護著,實在可以稱得上是幸運了啊。
孫浩雖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不對勁,但到底礙于謝榕在場,不好意思向平時那樣和肆無忌憚的說話。
不然他高低也要告訴張楓:不要有癡心妄想,張楓不跟他孫浩在一起,難道還想和謝家公子在一起嗎?
怎么可能!
軍營中也是有時間規(guī)定的,并不能隨意走動,孫浩也是因為要給張楓查看傷勢,這才能來這邊的帳篷里坐一會。
等到孫浩走后,謝榕便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張楓旁邊的位置,就那么躺了下去。
周圍人見狀,也就明白這位是要在這里睡了,也沒敢再多說什么,一個個的也跟著躺了下去。
燭火很快被熄滅。
帳篷內(nèi)一片黑暗,身下一片潮濕,整個帳篷里,也只有張楓的位置有個簡易的木床。
那是謝榕以張楓傷口不能感染為由給人置辦來的。
靜謐的黑暗中,謝榕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牢牢攥住,他睜開眼睛,果然就對上了張楓的眼睛。
“上來!睆垪黪久嫉馈
嘉文大病初愈,不能受寒。
謝榕聞言眸光閃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矯情,默默跟著對方上了木床。
床很窄小,兩個大男人躺在上面有些伸展不開,謝榕被張楓溫熱的身體抱住時,心里柔軟一片,手掌在對方的頭發(fā)上摸了摸:“阿楓……”
第70章
雨聲伴著閃電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劃過, 謝榕忍不住抱緊了張楓。
周圍人打呼嚕的聲音逐漸響起。
謝榕想和張楓說話,卻又擔心會被別人聽到,于是拉過對方的手掌, 一筆一劃的在上面寫字。
張楓只感覺自己的手心里傳來了一股冰涼的觸感, 謝榕的手指不停地在他的掌心里劃動,帶來一片癢意。
黑夜放大了人的感官, 手掌上的一切都格外的清晰。
鼻尖充斥的是謝榕身上好聞的香氣, 張楓在黑夜中睜大了眼睛,勉強辨認著手上的字跡。
——保護好自己。
這是謝榕“寫”下的字跡。
張楓眨了眨眼睛,拉過謝榕的手,也跟著寫道:——別生氣了。
謝榕心說你要是真不想我生氣, 就不要去做那樣危險的事情。
真當他不知道身邊這人白天的時候剛去找了周子齊嗎?
這軍營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眼線。
謝榕只是隨便花了點“小銀子”,就將張楓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
現(xiàn)在的雨勢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張楓去找周子齊的動機也就一目了然了。
這人還是不死心!
謝榕想到這里, 在黑暗中按住了張楓的肩膀,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些,轉(zhuǎn)身閉上了眼睛。
王福的呼嚕聲在一眾磨牙和呼嚕聲中都是“獨占鰲頭”的, 謝榕困得不行, 卻也還是無法入睡。
就在這個時候,張楓突然從后面攬住了謝榕,謝榕有心想要推開,但又擔心會扯到張楓身上的傷口, 最后也只能作罷,依舊閉著眼睛, 任由對方抱著。
張楓的懷抱那么暖和, 不抱白不抱……
只是在那溫暖的懷抱中, 似乎夾雜進了什么奇異的香氣, 讓謝榕那被呼嚕聲占據(jù)的大腦終于被睡意侵襲。
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還聽到了張楓的聲音,男人聲音低沉,藏著化不開的執(zhí)拗:“對不起,嘉文……別生我的氣!
*
等謝榕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亮了,他被安置在了一間屋子里,外面還能聽見大雨的滂沱聲。
屋內(nèi)的陳設簡單干凈,卻處處講究,看得出來,應該不是尋常的百姓之家。
謝榕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想清楚一切之后簡直都要氣笑了,他起身去開門,果然沒有打開。
外面的人聽到響動,也是一驚:“什么情況,不是說好了要明天才能醒嗎?怎么現(xiàn)在就……”
另一道粗啞的聲音很快響起,謝榕好像還聽到了對方教訓人的聲音:“慌什么!
他們的聲音很快消失斷絕,謝榕嘴唇抿得直直的,在原地佇立了片刻之后,轉(zhuǎn)身坐在了屋內(nèi)的椅子上。
他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才高聲道:“我餓了,趕緊進來送飯!”
外面沉默了會兒,而后很快就響起了腳步聲。
謝榕漫不經(jīng)心的等著,眼里卻沒有絲毫溫度。
規(guī)律又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對方在門口停頓了一會,而后才推開了門,端著食物往里面走。
進來的不是謝榕剛才聽到聲音的那兩個男人,而是一位年輕的姑娘。
對方將東西放下之后,就要離開。
謝榕突然道:“慢著。”
姑娘依言望去,語氣不耐:“有事?”
等到她看清謝榕的動作時,目光卻沉了下來。
只見謝榕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了一把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修長白皙的脖頸已經(jīng)被刀磨出了一道紅痕。
他看起來虛弱,可拿刀的手卻很穩(wěn),目光冷然,周身都透著股貴公子的冷意和疏離,錦衣華服在他的身上顯得相得益彰,仿佛他本就該如此高傲。
謝榕一字一句道:“放我出去!
宋怡被他看得心里一緊,面上卻依然平靜:“我們沒有惡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等過幾日便會放你離開。”
謝榕用空出的那只手點了點桌子上的飯菜:“這里面又下了藥吧,這次想要我睡多久?兩天、三天?”
他故意嗤笑道:“想要我消失的方法多著呢,我死了,一了百了,你們也用不著費盡心機的下藥了,不是嗎?”
謝榕的身體有些特殊,雖然平時脆弱的跟個脆皮雞似的,但實際上,對很多藥物都要更加耐受,尋常人要昏睡個四五天才能醒來的迷藥,對謝榕來說,卻只要一個晚上就可以清醒過來。
這些看守他的人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這次在謝榕的飯菜里下了成倍的迷藥,那上面甚至還有沒化開的白色粉末。
要么就是他們不常給人下藥,所以手法不熟,要么就是瞧不起他這個公子哥,覺得他發(fā)現(xiàn)不了。
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謝榕覺得,大概率是后者了。
他們二人僵持的時間有些久了,屋外很快便又進來了兩個人。
這次是一胖一瘦的兩個男人,瘦的那位看起來年紀稍長,顴骨很高,一雙大眼睛在干瘦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出醒目,看起來就要比那位胖子心機深沉一些。
許勝——也就是那位瘦子,看著謝榕脖頸前的匕首,冷笑道:“你一個大少爺,難不成就想這樣死了不成?你還有大把的家產(chǎn)沒有揮霍,大把的丫鬟沒有享受呢……你可知,若這把刀真的劃破了喉嚨,你會死的多慘嗎?”
許勝的笑里滿是惡意,宛若一個來自地獄的魔鬼。
“鮮血會從你的脖子上‘呲’的一聲冒出來,然后噴的到處都是,”許勝夸張的比了個往外涌的動作,“然后你會在我的面前倒下,哭著看著我、求著我來救你……我見過太多人被割破喉嚨了,每一個到了最后時刻都會后悔,更不要說你這樣的大少爺了!
許勝旁邊的胖男人被他描述的一哆嗦,表情僵硬的往后退了半步,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像是生怕被誰給抹了脖子一樣。
那沒出息的樣子有些滑稽,就連小姑娘宋怡都多看了他一眼。
許勝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謝榕,見到對方?jīng)]有表現(xiàn)出半點害怕的神色,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隨即又很快掩去:“你想死就趕快動手好了,我很樂意為你這種大少爺收尸。”
線條流暢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繃緊,謝榕從始至終都是那副平靜的表情,仿佛許勝講的事情全都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一樣。
他甚至還能抽出時間分心……
論起觀察人死后的狀態(tài),他可比這個瘦男人了解多了。
頸動脈被劃破之后,動脈內(nèi)壓力過大,容易導致大出血,以及出現(xiàn)皮下血腫,且血腫可能壓迫氣管,造成氣管損傷,從而導致呼吸困難、窒息的情況.死不瞑目的情況他也見多了,死前大腦處于昏迷狀態(tài),無法發(fā)出神經(jīng)沖動控制面部神經(jīng),因而眼瞼肌肉失去張力,從而眼裂擴大,無法閉眼。(1)
謝榕淡漠的扯了扯唇角,手中的刀尖便又往皮膚里更進了幾分,細密的血絲從皮膚中滲了出來,他卻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一樣,銳利的目光直視著許勝:“放,還是不放!”
許勝神情莫名:“你死不死我完全不在意!
謝榕默然,刀又往里進了一點。
雨聲嘈雜,空氣中都透著股濕冷,森然的冷意在兩人之間打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