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么笑話?”
周易王先是一愣,隨即嗤笑道。
“你還記得嗎,我是進入過時間長河的!
沈前低聲道,“而進入時間長河的方法是誰教我的,你應(yīng)該能猜到!
“江陵王……”
周易王皺眉吐出了一個名字。
“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可怕,白帝也知道要對付你有多難,他和你立下了約定,但轉(zhuǎn)身就打造了這面窺天鏡,接著他讓江陵王做了一件事……”
沈前嘴角上揚,故意停頓了一下。
而周易王已經(jīng)臉色一變,“你是說江陵王拿著窺天鏡進入了時間長河?”
“對付不了現(xiàn)在的你,那過去的你呢?”
沈前自語般輕聲道,“命運最有趣的地方,不就在于它也是一條長河嗎,奔流的瀑布是你,可那涓涓流淌的源頭,也是你!”
說著,沈前猛地挪開了一直覆蓋在鏡面上的手掌,那原本“灰撲撲”的鏡面在這一刻煥然一新,其中如水波蕩漾,開始映照出了一些畫面。
周易王腦!稗Z”的一聲炸開,一直浮現(xiàn)心頭的惡劣預(yù)感終于到達了極致。
他不知道真正的窺天鏡到底有什么用處,但一面被白帝隱藏了數(shù)百年,直至此時才終于動用的命運神器,哪怕只是猜測,也能想象得到他的可怕。
最重要的是,沈前說的一切都符合。
他自己就掌握了“回溯時空”的大神通,他當(dāng)然知道一個人是無法和過去的自己割舍的,他可以有無數(shù)化身,卻只能有一個過去。
江陵王若手持窺天鏡找到了過去的他,那沈前就真正握住了他的命脈。
在這種種念頭交雜之下,周易王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伸出了手。
奇怪的一幕發(fā)生了,明明是顧東來伸出了手,但這一刻他的手掌上卻出現(xiàn)了一層幾乎不可見的疊影,那是另外一只完全迥異的手掌,兩只手掌交疊著抓向了沈前手中已經(jīng)開始綻放蒙蒙光華的窺天鏡。
沈前臉色一變,身體一轉(zhuǎn)避開了顧東來的手掌,但他卻根本沒注意到那手掌上附著的另一層暗影,只能眼睜睜看著窺天鏡被那影子一般的手掌抓走。
然而當(dāng)確定窺天鏡已經(jīng)落入那背后的影子手里的時候,沈前反而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
“周易王,你……終于上鉤了!
沈前不再避諱,緩緩笑道。
一道暗影從顧東來身后幻化而出,變成了一個樣貌儒雅的青年,正是周易王的本體,他在拿到鏡子的第一時間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不對,可惜已經(jīng)晚了。
“你……”周易王雖然察覺到了不對勁,但顯然還是有些困惑。
“老師曾經(jīng)告訴過我一句話,玩弄命運的人,終將被命運所困!鄙蚯暗吐暤,“當(dāng)時我不解其意,直到找到了這面窺天鏡,我才明白原來那時候,老師已經(jīng)教過我要怎么對付你!
“這確實是真正的窺天鏡,但江陵王從未進入過時間長河,你周易王枉活千萬年,過往一直隱在暗處,江陵王就算進入時間長河,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你?”
周易王聞言臉色大變,他剛才竟然忽略了這個最簡單的問題。
就像是他在命運圖卷之中要定位沈前,必須有“錨”一樣,江陵王就算進入時間長河,想要準(zhǔn)確找到過去的周易王,也得有相應(yīng)的錨,否則就是大海撈針。
而以周易王一直謹慎小心的性格,又怎么留下這樣致命的破綻?
他竟然被沈前唬弄了!
這讓周易王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
沈前臉上的笑意繼續(xù)擴散,“窺天鏡的真正發(fā)動條件,其實就刻在鏡子的背后,周易王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周易王聞言低下頭去,果然看到鏡子的背面刻著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原本以他的精神力,不可能忽略掉這樣細微的線索,但剛才這行小字剛好被沈前的手掌遮蔽,他竟然現(xiàn)在才注意到。
這行小字只有七個字,此刻就像是某種巨大的譏諷一般,深深的映入了周易王的眼簾之中:
“信則有,不信則無!
信則有,不信則無……
周易王的眼眸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不就是他經(jīng)常用來愚弄別人的話語嗎?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沈前借用手中的窺天鏡,編織了一個巨大的謊言,偏偏周易王竟然第一時間信了。
什么窺天鏡早就和他有所聯(lián)系,什么時間長河,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
而周易王的第一直覺才是對的,這面鏡子,只有觸碰到他才會生效……
想想也是,若是這鏡子真的和過去的他建立了聯(lián)系,那白帝又為何要將其放在萬象塔多年,他完全可以自己解決掉周易王這個隱患!
可笑這明明非常明顯的漏洞,周易王竟然直接忽略了。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輕易相信了沈前的說辭……因為他本就是命運之主,在看到那鏡子的第一刻,他就產(chǎn)生了強烈的不安,也正是這種情緒,引導(dǎo)著周易王直接踩了進去。
他若不信命,就不會在乎這虛無的直覺,可恰恰是因為他信命,于是這鏡子真的應(yīng)驗了命運,成為了他真正的陷阱。
這才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真諦!
這句話對于凡夫俗子反而不會有用,只有周易王這樣已經(jīng)通過所謂的命運,趨利避害,存活了千萬年的人,反而效果最為強烈。
這是一場完美的諷刺。
白帝,顯然比周易王想象的更加了解他。
周易王第一次出現(xiàn)了憤怒的神情,正當(dāng)他想說些什么的時候,那被他抓在手中的窺天鏡卻真正爆發(fā)出了耀眼的光芒,隨即將周易王連同沈前的身影一起吞噬了進去。
第620章 畫卷
略顯殘破的建筑,以寬大不規(guī)則的石頭堆砌的街道,走在城中的人們樣貌各異,有的身材高大如巨人,也有的面孔猙獰恍若異獸的雜交血脈。
沈前略顯茫然地站在街道上,回頭四顧,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屬于自己認知之中的任何一個時代。
城池的建筑風(fēng)格十分巨大,一看并非人族占據(jù)主流的地帶,但城中的人族卻非常多,只是五官和后時代相比更加粗獷。
另外,這個時代的人族地位顯然異常低微。
他看到那些街上靠邊行走的人族,每當(dāng)面前有其他強大的異族走過時,他們就不得不低下頭,甚至跪伏到地上,等待著那些強大的異族經(jīng)過,才敢唯唯諾諾的抬起頭來。
“這是周易王的過往人生?或是,他不為人知的命運源頭?”
沈前漸漸清醒過來,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窺天鏡,說穿了本質(zhì)上是一件專門針對命運之道的靈器,它并不能直接殺死周易王,但在成功生效之后,卻能幫助沈前找到周易王命運之中最薄弱的地方。
周易王以“命”立道,只要道基崩塌,他也將再無威脅。
命運一道詭譎莫測,幾乎無法針對,但一旦被捏住痛腳,也會比尋常的王侯脆弱太多,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平衡。
正如大佬高所說,周易王若真的無敵,也沒必要如此謹慎,奪取這么多化身了,而且,他甚至不敢在妖王面前留下任何記憶。
眼前的場景頗為奇異,因為四周的景象都是彩色的,但唯獨沈前自身卻是灰白色。
因為這是根據(jù)周易王的命運軌跡幻化的圖卷,其中隱藏著他最深的秘密,沈前只是一個意外來客。
而他和這方世界唯一的聯(lián)系,便是他此刻手中握著的長劍。
長劍由窺天鏡幻化,古樸的質(zhì)感閃爍著森寒的光澤,在這命運畫卷之中,這便是沈前的底氣所在。
想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之后,沈前開始向前,漫步在這古老又混亂的城池之中,四周經(jīng)過的生物都對他視若無睹,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沈前并不真實的存在于這里,他唯一能觸碰到的,就是這個時空里的周易王,但前提是……他依舊得先找到對方。
若是正常情況下,這無異于癡人說夢,因為街上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周易王。
但此時窺天鏡生效,周易王已經(jīng)進入了被完全壓制的狀態(tài),必定會露出破綻。
或者說,窺天鏡會主動引導(dǎo)著沈前去找到最虛弱的周易王。
沈前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這方城池最殘破的地帶,許多所謂的房屋甚至連個棚頂都沒有,到處都散發(fā)著惡臭。
而入目所及,也幾乎都是人族,很難再看到其他異族……顯然,這里就是人族的聚集地。
哐當(dāng)!
忽的,隨著一聲脆響,一個臟兮兮的陶瓷制的破碗滾到了沈前腳下。
沈前循聲看去,只見主街旁一條小巷之中,正有幾人圍在一起,對其中一道身影拳打腳踢。
那被圍毆的身影看起來瘦弱無比,沈前走近了一些,才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只是一個孩童,他穿著破爛的衣服,光著黑不溜秋的腳,蜷縮在角落里緊緊護住腦袋。
旁邊散落著一張攤開的獸皮,上面寫著“卜吉兇”的字樣,而圍毆孩童的那幾個成年人,身上也掛著龜殼、獸牙、銅鏡等物品。
沈前明白了什么,果然,等他走近了一些,就聽到有叫罵聲從那幾個人口中發(fā)出。
“你算個什么玩意,也敢跟我們搶生意?”
“他媽的打死你……”
各種極盡侮辱的語言從幾人口中接連蹦出,他們的拳腳越發(fā)凌厲,好像真的要把這個孩童生生打死在這里。
偶有其他人族路過,也只是冷漠的往這邊看了一眼,便繼續(xù)匆匆趕路。
孩童漸漸失去了動靜,呼吸也開始變得微弱。
呱呱!
一只黑鴉落在了巷口的樹枝上,好似也在預(yù)示著什么。
正在這時,巷子里突然一黑,驟然的光線變化讓那幾個正在圍毆孩童的人族下意識抬頭,隨即就看到了一道無比高大的身影。
“大……大夏族?”
那幾個面黃肌瘦的算命人看到了對方胸膛上的文身,不由臉色一變。
一旁的沈前也是若有所思。
他沒有猜錯,這的確是遠古時代,人族雖然繁衍能力極強,但各自為政,分割成了大大小小數(shù)千個氏族。
大夏族,正是彼時的五大族之一。
只是不知道這個時代,是在沈前經(jīng)歷的那場萬族天才之戰(zhàn)的前面還是后面。
“滾!”
男人發(fā)出了一聲咆哮,四周的墻壁都在抖動,那幾人毫無反抗的斗志,面色倉皇的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