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第七百六十二代子孫高哲,見過主上!”
高哲的聲音低沉有力,在房間之中不斷回蕩,竟也發(fā)出了金屬般的鏗鏘之聲。
房間內(nèi)有著短暫的沉寂。
沈前終究不再是以前那個青澀的少年,所以即便眼前的場面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并沒有急著追問什么,好一會,他才面色沉靜的坐了下來。
“高使者,你先起來!
高哲聞言果然迅速的站了起來,一身青衣依舊纖塵不染,兩鬢略顯斑白,卻讓他那英氣的臉頰添了幾分滄桑。
獨屬于山海強者的頂級氣度依舊在他身上,只是此時面對著沈前,高哲又保持著最大程度的內(nèi)斂。
這是一種變相的尊敬。
從高哲喊出那句話之后,一切都已經(jīng)不同。
“說說吧,你應該也能想到我有很多疑惑。”沈前摩挲著桌子上的粗糙茶碗,淡笑著又補充了一句,“越詳細越好。”
實際上沈前內(nèi)心遠不如表現(xiàn)的那么平靜,不過好在有了蟒山的事情做鋪墊,他倒也沒有特別的意外。
“八千年前,人族羸弱,大部分人都居住在荒山野嶺之中,我高家先祖橫空出世,平大妖,興土木,援助了無數(shù)氏族,也贏得了極高的聲望!
“護道高家,便是在那時名聲鵲起。”
“真要說起來,甚至比五大族的崛起還要早上無數(shù)歲月……”
“等一下。”沈前不解道,“既然如此,為什么高家不建立自己的氏族呢?”
“這也是其他氏族的疑惑!备哒艽鸬,“但我高家先祖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立下規(guī)矩,我高家一脈不稱王,不爭霸,后世子孫也將遍布各族,只輔佐有德之人。”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也是我高家八千年積攢下來的聲譽,所以人族各首領(lǐng),都以為我高家所均衡的‘道’,實際上是王道!
高哲一笑,“不過真相如何,屬下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
沈前細細品味了一番,若有所悟。
高家實際上均衡的是時空之道,但這應該是高家最大的隱秘。
若不是自己是高哲口中的那個“主上”,只怕也不會得知。
再轉(zhuǎn)念一想,如果以這個為出發(fā)點,那高家先祖定下組訓不參與爭霸的原因自然呼之欲出。
八千年歲月更迭,可以想象即便是在人族內(nèi)部,氏族紛爭、王位交替也不知道發(fā)生了多少次。
在如今的五大族之前,也必然還有數(shù)個時代。
不知多少氏族興起又滅亡,卻唯獨高家一直留存了下來,即便如今,高家的子孫也遍布各族。
這超前的生存智慧背后,若是還有著更大的使命支撐,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平息時空之禍,如何平息?”
有了基本的信任,沈前也就不再掩飾,一股腦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還有,你為什么會稱呼我為‘主上’,你自稱為應劫之人是何意,我和你們高家的使命又有什么聯(lián)系?”
“其實屬下也是一知半解!
高哲沉默過后,才緩緩開口。
“我高家的祖訓除了那一句簡單的話,就只提及了當‘主上’出現(xiàn)時,第一個接觸主上的人便是命定的應劫之人,一切行徑以主上的意志為準,援護主上,不惜任何代價!”
沈前眼睛一瞇,“那你如何確定,我就是那個‘主上’?”
“一開始我也沒在意,真正起了心思,是在清水鎮(zhèn)小院,主上突然出手擊退扎赫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主上展露了氣息……它也有了反應!
高哲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河螺。
這河螺的顏色呈現(xiàn)一種極其純凈的白,其上的螺紋乍一看很是普通,但細看之下卻會發(fā)現(xiàn)那一層層螺紋正反交替,隱約間組成了某種奇怪的圖形,盯得久了,好似要將人的靈魂都吸納進去。
沈前認識這種河螺。
雖然江陵王拿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細粉,但他在時間長河掙扎的時候卻也隱約見過完整的產(chǎn)物,只是當時沈前無暇顧及。
這大抵也是時間長河之中唯一的特產(chǎn)。
時間河螺!
在看到這河螺的時候,沈前對于高哲的身份再無疑慮。
時間長河的存在,一定是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的隱秘,以高哲的實力,也不太可能在正常情況下?lián)碛袝r間河螺。
……除非高哲是一個頂級王侯假扮,但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基本可以排除。
“高家的核心傳人都有一枚這樣的信物,其實最初信物生出反應的時候,我也不敢完全確定!
高哲又接著說道,“是后來又通過和主上的接觸,再加上石殿之內(nèi)主上對抗炎王氣機的時候,信物又一次大亮,屬下這才有了把握!
沈前恍然,怪不得當時高哲會突然站出來為自己背書,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但其實就算這樣,我還是無法完全確定!
高哲又笑道,“直到剛才,我能在主上面前毫無障礙的說出祖訓,再加上主上雖然震驚但明顯有所觸動的表情,屬下才敢認主,望主上莫怪!
沈前聽得心中一動,“你是說,你們的祖訓是被施加了某種類似于禁言之術(shù)的規(guī)則?”
“可以這么理解。”高哲點頭,“倘若是無關(guān)之人,那天然的禁忌力量便會讓我口不能言!
沈前是突然想起,這種手法不就和百王殿的禁言規(guī)則如出一轍嗎?
先不管兩者之間是否有硬性聯(lián)系,但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這絕對也是頂級王侯的手筆。
可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莫非也是那個白衣人?
“高家先祖的名號是什么?”沈前問道。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即便屬下身為高家直系子孫,也并不清楚先祖名諱!
高哲苦笑道,“倒是在一些其他氏族的記載之中,有人曾尊稱我高家先祖為‘啟’!
啟?
沈前琢磨了一下這個字,確認自己沒有任何印象之后,這才搖頭放棄了探索。
也沒什么好想的,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或許有一天自己能親自接觸到對方也說不定。
至此,高哲一切行為的因由都已經(jīng)明晰。
源頭就是那位不知名的高家先祖,在八千年前建立了高家并且傳承下了祖訓,只為等待一個有緣人。
而根據(jù)時間河螺的線索,以及沈前又確實是從時間長河之中走出來看,這個有緣人大概率就是他。
現(xiàn)在唯一讓沈前不太確定的,也是高哲自身都未必明白的,就是“以均衡之名平息時空之禍”這一句了。
沈前不知道這“時空之禍”究竟指的是因為他的降臨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還是一些在這個時代可能對他產(chǎn)生致命威脅的潛在危險。
但無論如何,高哲的突然效忠,對于沈前來說都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先是和蟒山的蛇神結(jié)下了友誼,現(xiàn)在又多了一股這個時代的本土勢力可以動用,至少沈前不用再如同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特別是……考慮到他可能已經(jīng)將一個王侯強者得罪到死的情況下。
“炎王這個人如何?”回歸到現(xiàn)實,既然確認高哲的身份沒有問題,沈前也不墨跡,直指當前的問題核心。
“當代炎族首領(lǐng)姜直是第四代炎王,三代炎王是在征戰(zhàn)之中隕滅,本來為次子的姜直沒有繼承權(quán),但最后卻是他走上了王座!
高哲頓了頓評價道,“天賦極高,但心性浮躁,任人唯親,不是明主。”
沈前點點頭,如果炎帝沒有騙他的話,高哲的評價還算客觀公允。
“你不是輔佐當代炎王的?”沈前想起另一個疑惑。
“我雖在炎族供職,但只是負責教授一些王室子弟罷了,并沒有什么實權(quán)!备哒軗u頭。
想到王室子弟,沈前也想起了炎帝囑托過的姜明,便多問了一句,果然高哲認識姜明,而且言語間評價頗高。
沈前也就將自己卷走了《百草經(jīng)》的事情告訴了高哲,只是略過了其中的細節(jié),分身之法的秘密自然無法和任何人分享。
“炎帝竟然還有殘余意識?”高哲聞言也是吃了一驚,隨即又釋然,“以炎帝的目光,自然看得出姜明才是能帶領(lǐng)炎族走向輝煌的明主,本來若主上不出現(xiàn),屬下的余生大抵也會追隨對方!
“那明早離開之前,你替我引薦一下,我需要將炎帝的手書交給對方!鄙蚯奥勓猿烈鞯。
“只怕等不了明早了……”高哲在知曉事情的全過程后,眉頭不由緊鎖。
“怎么?”
“我原本以為主上和炎王只是些許口角,但主上掠奪走了炎王謀劃千年的《百草經(jīng)》和神農(nóng)鼎,這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好似突然感受到了緊迫,高哲的語速也變快起來,“剛才炎王回宮絕對只是一個假象,炎王雖然只是煉藥宗師,但他在占卜命理上的成就卻極高,只要他稍稍施加手段,必然能察覺到你在其中的因果……”
恍若是在印證高哲的話語一般,伴隨著“轟隆”一聲,整個炎城突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兩人都是一驚,趕緊快步走到窗邊,透過隔絕陣法往外看去,只見夜空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衣衫獵獵的身影,從輪廓辨認依稀可見正是炎王。
他長發(fā)飛舞,隨著他的情緒起伏,天空也變得雷霆萬丈。
在無數(shù)炎城居民驚詫和茫然的注視之中,炎帝驟然朝著那佇立在炎城上空的雕像一頭撞了過去。
轟!
沉悶的撞擊聲在天地之間不斷回響,只是一下,那神農(nóng)雕像外圍的防護陣法便崩潰殆盡,巨大的神農(nóng)雕像全身裂紋遍布。
無數(shù)人發(fā)出了駭然的驚呼,或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們不知道為什么炎王要毀掉神農(nóng)雕像,但對于炎族無數(shù)民眾來說,這簡直就像是滅族一樣的慘!
高哲見狀瞳孔一縮,“他在以這種方式求證,求證是不是真的是神農(nóng)雕像收走了《百草經(jīng)》……”
其實不用高哲解釋沈前也已經(jīng)明白了,因為就在這片刻間,仿佛已經(jīng)從那毀掉的雕像之中得到了答案的炎王霍然轉(zhuǎn)頭。
他冰寒的目光瞬間跨越千米,直直鎖定了沈前的身形。
第382章 王侯之威
被王侯的殺機鎖定是什么體驗?
沈前依稀記得當初在vr館上網(wǎng)的時候,這曾經(jīng)是某逼上武道奇談分類里面熱度前十的問題。
如果沈前現(xiàn)在帶著鍵盤,他一定會敲下一句:“謝邀,人在遠古,等我先活著回來再說……”
雖然沈前接觸過不少王侯,但這也確實是第一次,他赤果果的面對一個殺機畢露的王侯。
當初沈前二臨北都,也曾經(jīng)面對過因為梅苑失竊而變得暴怒的燕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