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謙沉默了。

  趙克一也沒有再急著發(fā)起攻勢，只是耐心的等待著。

  那負(fù)手而立的沉靜姿態(tài)，讓程青青和寧之垣都不禁暗暗點頭。

  不管趙克一本身的性格如何，但他此時的姿態(tài)，對比起之前曹謙對于耿千秋的毫不留情，可謂高下立判。

  這才是江中軍武戰(zhàn)隊隊長應(yīng)有的氣度。

  “克一成長了啊……”

  想起最初和趙克一交手時對方喋喋不休的樣子，沈前也很是感慨。

  兩人無言的對峙持續(xù)了接近一分鐘。

  而在不知不覺間，曹謙的面容也恢復(fù)了平和。

  他好似作出了什么重大決定，長長出了一口氣之后，眼神緩緩從趙克一身上上移，看向了主場館的天頂。

  他的目光又好似穿透了那穹頂，看到了更遠(yuǎn)的地方。

  “沈前，比你還強(qiáng)對不對？”

  曹謙忽的開口問道。

  無數(shù)人為之一怔，趙克一也有些迷惑，不知道曹謙為什么會突然說起這個。

  “你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告訴了我答案�！�

  曹謙微微點頭之后，嘆息道：“我生來自負(fù)，此生僅有的打擊便是在高考之上，但我其實也很興奮……”

  “你應(yīng)該明白的吧，當(dāng)有一個明確的目標(biāo)時，你就不會走錯路�！�

  “確實�！�

  趙克一也想到了什么，有感而發(fā)的點點頭。

  這半年來若非沈前，他還真不一定能進(jìn)步的如此之快。

  人會迷失方向，只是因為失去了定向的錨，但當(dāng)有一座千丈高峰一直在你的視野里的時候，你就無須擔(dān)心再走偏。

  耿千秋、蕭曄、岳大侃還有江中軍武的很多人……不都是如此嗎？

  “我無限的去高估他的進(jìn)步速度，也無數(shù)次想象今日的場面，待到秋來百花殺……這本是我向他發(fā)出的邀請�！�

  曹謙收回了目光，喃喃道：“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最后遇到的人會是你�！�

  趙克一好似感覺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凝，定格在了曹謙身上。

  曹謙的氣息，正在泛起某種微妙的變化。

  “也許在世人眼中，我已經(jīng)天賦絕頂，但在我自己眼里，我不如我的哥哥，遠(yuǎn)遠(yuǎn)不如，甚至在王侯子女之中，我也只是平庸……”

  曹謙好似在訴說，又好似自言自語，“父親曾經(jīng)說過，我太穩(wěn)了，永遠(yuǎn)留有余地，永遠(yuǎn)不敢去真正的冒險，今天，我便將自己置于死地一回又如何！”

  隨著曹謙驟然激昂的話語，天地間，風(fēng)云變色。

  只見那原本被天氣系統(tǒng)覆蓋的穹頂，無數(shù)云彩匯聚而來，隱約間又可見星光閃爍，浩然而又壓抑的氣息覆蓋全場。

  很多在場的山海以上的強(qiáng)者都是臉色一變，震驚的看向了曹謙。

  “這是……”

  場上的山海裁判在錯愕之后也是面色凝重。

  “曹謙同學(xué)，請速速停下，你這是自尋死路，自斷前程！”

  從九天杯開始到現(xiàn)在，那始終站在場上，無論發(fā)生何等狀況都不會隨意開口的山海裁判，第一次在比賽進(jìn)行過程之中開口了。

  而一開口的話語，便是如此驚人。

  “自尋死路？什么意思啊！”

  “誰能告訴我曹謙在做什么？”

  “不管他在做什么，諸位，我有一種預(yù)感，大事要發(fā)生了……”

  “廢話，天都亮了，你當(dāng)我們是瞎的嗎！”

  主場館內(nèi)騷動陣陣，解說臺上的主持人也有些發(fā)懵，急忙緊急詢問了起來。

  很快，主持人從山海強(qiáng)者那里確認(rèn)了什么，臉色也變得震驚起來。

  她急忙拉過話筒，緊急播報了起來。

  “各位觀眾，我剛剛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場上的曹謙同學(xué)，正在現(xiàn)場‘尋道’！”

  “可能有很多人聽不懂‘尋道’是什么意思，這里我簡單解釋一下，從高武者踏入山海，有三個必經(jīng)階段，即問道、尋道以及最后的得道……”

  伴隨著主持人的解釋，現(xiàn)場一片嘩然。

  他們可能聽不懂什么問道尋道，但卻能聽明白一點，曹謙此刻的行為，等同于強(qiáng)行突破，而突破的目標(biāo)，竟然是山海！

  或許不是真正的踏入山海，但起碼也是半步山海！

  這種臨場突破的行為，不說是非常離譜，那也是相當(dāng)離譜了。

  就算是初武者突破中武者，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后果往往只有一個，那就是突破失敗，元氣盡毀！

  更別說是高武者踏入山海了。

  怪不得山海裁判會說曹謙是自尋死路……全華夏高武者何止百萬，但山海又有幾人？

  若是這么容易就能突破，那簡直是人人都可以成就山海了。

  “這小子瘋了啊……”

  江中軍武休息室內(nèi)，眾人目瞪口呆，程青青也是第一次露出了驚容。

  沈前也是震驚。

  他沒想到曹謙竟然會這么拼，而且聽對方的意思，本來他是打算面對沈前的時候再瘋狂一次的。

  明明兩人這半年都沒什么交集，說的好像自己給了他什么壓力一樣。

  “昆湖伯，您能出手阻止他嗎？”

  不管曹謙怎么想的，倉促之下，他成功的幾率都不足百分之一，柳長青何等天賦，不也是卡在這一步卡了很久。

  雖然和柳長青的道比較特殊也有關(guān)系，但其中艱險，不足為外人道。

  而一旦突破失敗，先不說曹謙死不死，可以預(yù)見此生都別想再踏足山海。

  沈前可不想閩南伯將這段因果平白記在他的頭上，于是沈前看向了昆湖伯。

  “來不及了，道海已現(xiàn)，我此刻出手干預(yù)就得承受道海的反噬，那不是人力可以對抗的，哪怕我已經(jīng)位列王侯，也得付出沉重代價�！�

  昆湖伯微微皺眉，隨即搖頭。

  沈前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聞言只能放棄了心中最后一絲僥幸，重新將目光投向擂臺之上。

  而在外界因為曹謙的舉動而掀起了驚濤駭浪的時候，曹謙已經(jīng)陷入了某種微妙的狀態(tài)。

  他的雙眼無神，好似靈魂出竅，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但他身上，某種玄之又玄的氣息卻正在不斷濃郁。

  天穹上的光芒越加璀璨，恍惚之中，好似有一片漫無邊際的完全由星光組成的汪洋大海降臨了這片天地，其上有著世間萬象，但又都籠罩在迷霧之中，旁人根本看不清晰。

  主場館內(nèi)越加沸騰，雖然什么都看不見，但僅僅是感受到那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浩渺氣息，就是令他們終生難忘的經(jīng)歷。

  畢竟99％的武者，終其一生也未必能觸碰到這一步。

  “道海！”

  站在對面的趙克一喃喃道。

  他清楚曹謙只是肉身還停留在這里，而意識卻早就飄蕩上了九天。

  曹謙問的是什么道無人知曉，但意識抵達(dá)道海也只是尋道的第一步罷了，慶幸的是，看情況曹謙這一步應(yīng)該是走出去了。

  不然他強(qiáng)行牽引道海，只怕在道海降臨的一瞬間就會粉身碎骨。

  嗡！

  冥冥之中有顫栗的聲音響起，曹謙留在擂臺上的軀體也跟著顫抖起來，他臉上的血色正在消退，甚至整個人的生機(jī)都開始泯滅。

  “要失敗了……”

  沈前搖頭，心情有些復(fù)雜。

  果然，除了系統(tǒng)那種變態(tài)可以在道海為所欲為，任你天資縱橫，面對最虛無縹緲的道，又豈是想尋就尋？

  道消身死，才是最常見的下場。

  主場館內(nèi)靜謐無聲，所有人都看出了曹謙情況不對，跟著緊張起來。

  很可能今天，他們將親眼見證到一個絕世天才的隕落。

  眼看曹謙的氣色就要徹底枯寂，驟然間，一抹光華自他的脖頸間亮了起來。

  咔嚓！

  好似有什么破碎的聲音，緊接著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xiàn)在了曹謙旁邊。

  那是一個須發(fā)皆白的青年，身上卻有滔天氣勢，眉目間和曹謙有三分相似。

  “閩南伯！”昆湖伯認(rèn)出了這道人影，不由訝然。

  閩南伯？

  沈前一怔，隨即想到了什么，很顯然，眼前的閩南伯只是一道投影或者分身，一直以某種形式依附在曹謙身上。

  “謙兒，你終于明悟了你性格的缺陷，為父欣喜至極，這一段路，便讓為父送你�！�

  閩南伯的意識投影出現(xiàn)之后，淡淡一笑，隨即手掌一揮。

  數(shù)百顆呈現(xiàn)淡青色的石頭猛地出現(xiàn)在了四周，組成了一個奇妙陣法將曹謙包裹，緊接著陣法爆發(fā)出了熾亮光芒，投射在了曹謙身上。

  曹謙原本破敗的生機(jī)開始復(fù)蘇，他的氣色重歸平和，那本已消散的道韻又重新匯聚到了曹謙身上。

  “奪天之陣？”

  沈前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好似感受到了某種熟悉的意味。

  “這不是‘奪天之陣’，是‘造化之門’，你可以將它理解為奪天之陣的濃縮版，作用對象也只有一人，但要耗費的道石卻更多，而且布陣之人必須承受一定程度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