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月氏的風情一知半解,必定無法久居月氏,月氏百姓日常生活與蠱蟲息息相關(guān),管理起來極為不便。
宣國夠讓她心累的了,再加一個月氏,是想逼她英年猝死嗎?
就差一步,她就比方子衿差一步。
方子衿一跪,她扶持傀儡上位的計劃功虧一簣。
林青青凝視水銀鏡子里老百姓們的臉,暗自嘆息。
方子衿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計劃的?
林青青想起他匆忙趕回客棧、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以及少年那夜說的話,還有桌上斑斕蜘蛛正對著她的眼睛。
那時她以為方子衿被人監(jiān)視著。
貴霜王為何監(jiān)視王儲?以貴霜王對霍迎的態(tài)度,根本說不過去。
今日王船上空的一部分蠱蟲并未參與行動,它們更像是攝像頭,將王儲的所作所為直播給百姓看。
貴霜王便是在用這場屠船“直播”,給霍迎立蠱神的人設(shè)。
如果斑斕蜘蛛也是全國直播的攝像頭……
那么方子衿于四時客棧說的那些話,并非說給她聽,而是在說給斑斕蜘蛛對面的月氏百姓聽。
她登上王船,方子衿便一直低頭擺弄斑斕蜘蛛,有沒有可能……他是在調(diào)攝像頭?
林青青一臉麻木地看向紅衣少年。
從四時客棧開始,方子衿便在做鋪墊。
吐露他快死了的事實,博取她的憐憫;
用不想死,將她勾進設(shè)好的陷阱。
提出她是神仙所化,是為了賦予她前往月氏‘用神化推翻王權(quán)’的動機。
方子衿還給親吻附加喜歡的定義,是要加重他在她心里的份量。
承認用命去月氏換王位,進一步激發(fā)她的惻隱之心,同時又放松了她的警惕。
林青青一遍遍往后想,越想越操蛋。
方子衿在她身旁裸睡,其實是想委身于她?因為發(fā)現(xiàn)他在她內(nèi)心的份量不夠,他要為自身再添加一些重量?
一計不成,便繼續(xù)用心理戰(zhàn)術(shù)——既然活著的時候看不上,死了也別去尋。
她解釋過很多遍,方子衿再油鹽不進,也不會覺得她看不上他。
激將法,純純的激將法。
放在她枕頭邊的小老虎玩偶,是最后一個誘餌。
方子衿在她入睡前都不放過她,提醒她有一個人正在月氏為她冒險。
也就是在那時,她做下了親赴月氏的決定。
林青青當著方子衿面給他拍手鼓掌的心都有了。
不得不承認,智多近妖的龍傲天,無論在哪一個時期,都不好對付。
方子衿恰好抬頭,臉上的紅面紗被風輕輕吹起。
他的臉布滿吻痕咬痕,紅紅的,如同誘人的紅蘋果,林青青一眼瞥見,竟覺得嬌艷萬分。
那晚的記憶,她分明怎么想也想不起來,卻在看見方子衿嘴唇上的齒痕后,不知怎的就重現(xiàn)了。
有一雙手貼著她的后頸不讓她遠離,空氣里充斥著濃烈的控蠱香料氣味,還有方子衿身上的山楂香氣。
唇齒交纏,少年忍不住喘息,林青青聽到那聲音,耳根微燙,不明白果丹皮為何能鎖住她,卻情不自禁地去咬里面的甜香。
黑暗中的呼吸聲愈發(fā)清晰,林青青感知掌心下的山楂卷變得滾燙,潛意識不喜歡燙燙的溫度,就把手移到了別的地方,可沒有一處不燙的。
她抓住山楂卷最燙的一角,好像是一切滾燙的源頭,她動手撕開,卻聽見夾雜著痛苦的喘息。
她聽見山楂卷難過的聲音,舍不得撕掉了,趁著頸后的禁錮松開,慢慢把山楂卷咬上一遍,一片片含在口中融化。
沒有甜味便換一個位置,她有點失去耐心了,正要去嘗最燙的部分,憑空出現(xiàn)的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少年的聲音帶了哭腔:“哥哥,對不起!
某一刻,林青青清醒了,她在少年朦朧的眸光里,看見了自己,也看清了少年的臉。
他像一條誘惑人心的美人魚,用美麗的歌喉引誘王子墜入深海,卻在王子窒息的前一秒,淚如雨下,絕望地、悲慟地將人推回海岸,縱使王子醒來惱羞成怒,會持著佩劍返回斬殺他。
林青青回過神,趕緊移開眼,看向水銀鏡子,里面是少年緊隨而來的目光。
翌日,新王登基。
月氏十八座城池高呼神王降世,鼓聲響徹云霄。
直到被方子衿戴上王冠,林青青的臉都是麻木的。
她瞥了一眼王座背后充當攝像頭的蠱蟲,心如止水。
察覺她的目光,蠱蟲慌張地飛走,落在角落里直播登基現(xiàn)場。
林青青坐上王位,回首便發(fā)現(xiàn)身旁的紅衣少年不見了。
另一邊,方子衿堵住費黎的去路。
費黎心知他為何而來,卻沒有立即告知之前所說的線索。
“你為何不與陛下同來?”
“陛下也不知?”少年的尾音在落下的一霎變成了肯定。
費黎掩下橙色的眼眸,深黑色的瞳孔映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絲。
他只說了一句話,此人便洞悉了話里的破綻,比從蠱蟲眼睛里看到的還要敏銳。
“抱歉,我還不能說!北涞牡度芯o貼脖頸,費黎陡然止住話音,若他敢拒絕,那柄刀就會劃開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