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沒心沒肺的小皇帝，究竟是該為他惋惜，還是該為他難過呢？
殷昊笑著回了睿親王府。
幕僚瞧見殷昊這副高興的模樣，殷切問道：“王爺進(jìn)宮可是遇著好事了？”
殷昊高深莫測地望了眼天空，垂眸看了看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幕僚。
“矮子。到底是尺澤之鯢，不足為懼�！�
幕僚心里一驚，他不矮了，外面的那些平民百姓都是他這個身高，王爺為何突然說出這番話？
王爺是不喜歡矮個的嗎？
當(dāng)日，睿親王府里的人一致拔地長高三公分，穿著高跟鞋底的弊端便是走路磨腳，王府里一瘸一拐走路的人也變多了。
*
林青青顧不得其他，用輕功就沖到了御膳房。
方子衿的手還在，只不過卷起衣袖，放在了菜板上，右手提著菜刀，在和影五商議從哪里剁、怎么做這只左手會更香。
林青青腦袋有些發(fā)暈。
影五說得跟真的似的，還咽了下口水。
“殿下，您這個刀法若是使得不好，這條新鮮的手臂可就浪費了。好豬肉也需要好刀工做，您有吃過同一頭豬身上、不同做法的菜嗎？有的菜很香，有的菜卻很腥很臭�！�
“為什么呢？”影五聲情并茂地問，緊盯少年血紅的眼睛，在等他追問。
御膳房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在方子衿身上，心里萬分忐忑，生怕少年不上鉤，一刀朝手臂砍下去。
殿下的手?jǐn)嘣谟欧�，陛下怪罪下來，大家都得遭殃�?br />
少年未負(fù)眾望，跟著問：“為何？”
“還不是因為第一刀切的不好�！庇拔鍑�(yán)肅地挑御膳房菜的毛病，撿起一顆白菜，一刀砍下去，稀碎。
他把碎菜推到方子衿眼前，“陛下能吃這樣的菜嗎？”
少年緩緩眨了眨眼睛，“哥哥喜歡吃我的肉�！�
一個不留神沒拉住，影五額頭沁出冷汗，“殿下怎么知道陛下喜歡？陛下有親口對你說過嗎？”
方子衿抬起刀，不打算和影五說下去了。
“方子衿�！绷智嗲喑雎暯凶∷�，少年睫羽一顫，手中的刀不收，反而下得更快。
“我不喜歡吃你的肉！”
鋒利的刀刃進(jìn)了手臂，在斷開大動脈之前停住了。
少年紅著眼睛，轉(zhuǎn)眸看向林青青，不認(rèn)同道：“哥哥喜歡�！�
林青青目睹方子衿毫不猶豫砍手臂的全過程，連聲音都發(fā)了僵：“我不喜歡！”
“把刀放下�！�
方子衿臉色慘白如紙，一雙眼睛里卻忽然充滿暴虐的瘋狂：“我不想要這條手臂，也不行嗎？”
林青青直接下令：“吳錚�！�
吳錚趁少年失神的一瞬，奪下菜刀，方子衿手臂上的傷往外汩汩流血。
林青青扯下手腕上的綁帶，在方子衿肩膀處扎緊，可那血卻止不住，流得她滿手都是。
血液砸在菜板上，染紅了身上藍(lán)白相間的衣袍，有一部分隱入少年鮮紅的衣擺里。
方子衿不在意自己是否受傷，不在意自己有沒有完整的身體。
無論是策馬迎敵，還是寫字畫畫，他都只用一只手，沒有左手，他一樣可以做現(xiàn)在能做的事情。
他想告訴林青青。
他只是想提前請林青青試吃自己，若是好吃，他每天都割一塊；若是不好吃，他日后也不必留著身體了，至少他還有一部分的血肉給了林青青。
但是林青青好像更在意他能不能去打仗。
看見林青青微顫的雙眸，他突然不想這么刺激林青青了。
“有御醫(yī)在，沒了左手，我死不了。”方子衿說出自己認(rèn)定的觀念，“也不會影響我日后的行動，在收回郇州、打退東胡之前，我不會尋死�！�
他說：“我沒有尋死�！�
林青青緊緊攥著綁帶，語氣平靜地問道：“御醫(yī)呢？”
影首被林青青冷寒的目光一盯，立馬轉(zhuǎn)身去太醫(yī)院叫御醫(yī)。
“你不想理我了嗎？”方子衿說了好多話，可是林青青就是不理他。
來來往往的御醫(yī)壓住他的手腕，給他處理傷口，他的眼睛里面全是血絲，密密麻麻的刺痛像蟲子一樣鉆進(jìn)他的身體里，比砍掉手臂還要痛苦。
林青青知道的，知道他最受不了這個。
他不能接觸別人的身體，會很痛很痛。
可是林青青沒有阻止御醫(yī)，也不幫他把脈，不看他的臉。
她生氣了，想要這樣折磨他嗎？
方子衿一眨不眨地望著林青青的眼睛，一邊等著折磨人的懲罰結(jié)束，一邊期待著林青青能看他一眼。
就看他一眼，就多看他一眼，好不好？
他的肉不好吃，那他的血呢？方子衿沾著血液的手伸向林青青的嘴唇，“哥哥想吃的是我的血嗎？”
林青青拍開他的手，“都不想吃。”
方子衿有點難過，但他的心已經(jīng)難過得像菜板上的白菜，稀碎得拼湊不起來了，這點難過很快就從縫隙里漏出去，再也找不到。
“哥哥說過想吃我的。”他記住了林青青的每一句話，哪怕是她不經(jīng)意間說的一句夢話，都被他放在心上，奉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