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宣帝抿了抿唇,不信:“浮夸!
少年笑而不語。
見他低頭沉浸擺弄陣法,靖宣帝彈開一顆石子,引來少年的注視。
“這般說來……”靖宣帝若有所思道,“京城之中有位神童,年僅十歲,過目不忘,天生神力,是個文武全才,已能隨父出征,到你這個年紀(jì),差不多會是一個小將軍。”
少年驚訝地挑起眉毛。
靖宣帝瞥視地面的陣法:“光是擺弄石子能有何成就,男子漢就該出去走走,闖一番天地。”
少年沉思道:“我會的。”
兩年后,
神造手去世,徐修容也從神造手口中得知靖宣帝的身份。
下山前,他按照神造手的要求,在墓碑上刻下一段墓志銘——神道,天造;人道,何人與我齊?
靖宣帝接少年下山,看著馬車?yán)锞兄?jǐn)?shù)纳倌昀,笑道:“你也到成家的年紀(jì)了。”
徐修容臉頰微紅:“我暫時沒有成家的想法。”
靖宣帝捂著錦帕咳嗽了兩聲,臉色蒼白地靠坐,手帕從嘴上拿開,留下一手殷紅的血跡。
徐修容睜大眼睛:“林叔!”
兩年過去,靖宣帝俊美仍在,臉上卻多了許多滄桑的褶皺,發(fā)須皆白,被藥物侵蝕的眼珠浮著幾縷血絲,清亮的眸子終是變得與老人一般無二。
看著這樣的靖宣帝,徐修容一陣心酸:“林叔,這兩年發(fā)生了何事?”
靖宣帝:“被養(yǎng)的東西啄傷了眼睛!
靖宣帝閉了閉眼道:“你往后有何打算,若是入仕,叔給你鋪路!
徐修容搖首:“我想靠自己闖出一番作為,只是我初入世,不懂山下規(guī)矩,林叔可以給我一些建議嗎?”
靖宣帝悶笑:“叔的時間不多了,給不了你建議,努力不懈,不畏艱難,自能成事。修容,我有一子,若將來有機會,你……唉,罷了,人各有命!
徐修容:“林叔!
“嗯?”
“我想幫你,我能幫你做些什么?”
靖宣帝眉毛很長,很粗,漸漸淹沒在鬢角霜白的發(fā)絲里,憂郁的眸子凝視眼前無憂無慮的少年。
“這些年我看著你長大,早已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但我卻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也是一個不稱職的帝王。”
“多謝林叔這些年的照拂。”徐修容誠心說道,“林叔的江山,我會幫您守住!
靖宣帝眼眸微暖:“少年人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若你真想幫忙,我倒是可以給你指條路——睿親王府!本感圩猿暗匦α诵,“修容,跟著你的心走,用你的眼睛去看,莫要被我影響,這條路不好走,你只需要在最關(guān)鍵的時間,用最合適的理由,幫我孩兒一把!
靖宣帝取出一枚印章遞予徐修容:“殷昊素愛人才,你留在他身邊不會吃虧,亦能大展身手。這枚印只有夜然那孩子見過,你留著它,也算一條退路!
“好。”徐修容接下印章,代表他選擇了靖宣帝指的路。
靖宣帝嘆然:“我與你師父有一層先帝的聯(lián)系,殷昊不會輕易信任你,你得有弱點被他掌握。前往京中之前,我會為你準(zhǔn)備一場親事,他們皆為死士,不會暴露你。你且等上幾個月,待我安排好,再行離去。”
徐修容點頭。
再一抬眼,時間便過去了一年,徐修容在睿親王府頗得殷昊青眼,他的“妻子”,以及“兒子”徐瑯,被殷昊留在京城院子里,嚴(yán)密保護起來。
殷昊信任他,很多事情都會與他商議,就連那些陳年舊事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吐露。
也許是無人訴苦,悶在心里憋得太久,也許是知道他是一枚可以掌控的棋子,殷昊把他當(dāng)成唯一能訴說心事的知己。
有時,徐修容也會覺得,殷昊這個人性情陰狠了點,卻還有可取之處。
至少他真心待一枚棋子時,不會刻意去偽裝。
徐修容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混亂無比。
他看見殷昊拿著刀橫在死士妻子的脖子上,痛斥他背叛他。
徐修容想不起發(fā)生了何事,從容不迫的心緒因為茫然而慌亂。
畫面一轉(zhuǎn),殷昊的刀即將刺進靖宣帝的胸口,徐修容神色頓變,持刀沖過去便要了結(jié)殷昊,卻被長簫擋下。
殷昊眼神質(zhì)疑地回望他:“再冷的石頭,坐上三年也會暖,修容,你的心比石頭還硬!也對,靖宣帝的鷹犬,哪里來的心啊!
徐修容想要從這場噩夢中醒來,望著奄奄一息的靖宣帝,淚水卻奪眶而出:“快放開林叔!”
“他今日不死,明日也會死,要殺他的人,何止我一個!”殷昊疾言厲色,還要說什么,張開嘴唇卻沒有聲音。
*
“修容?”狠厲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仿佛就貼在耳邊。所有幻覺霎那間消失,徐修容眼前出現(xiàn)殷昊放大的臉。
徐修容抬眼看向手中舉起的骨頭,收斂神色,不緊不慢地放下雙臂,目光在林青青和方子衿身上掃過,見兩人身上掛著水漬,恍然道:“水底與此地是相通的!
“能否窺得出去的路?”林青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