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看了他兩眼,沒有移動。
“姐姐腿上有傷,抱不動你!
小方子衿嘴邊還有血跡,不哭也不鬧,聲音很淡很輕:“我就要死了。死了也好,就不會疼了!
林青青淡聲反問:“死了有什么好?再也看不見你想看見的風(fēng)景,再也感受不到你想感受的快樂,再也觸碰不到你想觸碰的人,還是活著好,活著,便還有希望!
幼小的身體艱難挪動,從低矮的竹榻滾下來。
小方子衿又一次捂住肚子,痛得面目扭曲,眼角鮮紅,一滴眼淚掛在眼角,仿佛從眼睛里滴出來的血。
他又哭又笑:“我還有希望嗎?”
林青青:“有!
小方子衿黑色稚氣的眼珠直直地注視著她。
林青青:“這已經(jīng)是你最痛苦的時刻,往后也不會比今日更糟糕,堅(jiān)持下去,撐過這段時光,剩下的便都是希望。”
“騙子……”小孩晶瑩的眼淚盛滿眼眶,從眼角滑落臉龐,“我沒有希望了,每一日都是這樣,我不想繼續(xù)了!
林青青手掌壓在輪子上,移動到方子衿身前,彎腰撿起他冰涼的手。
“我沒有騙你,長大后你會成為一個驚才絕艷的人,守護(hù)家國,愛護(hù)家人,你的父母會為你驕傲,你的君主將為你驚嘆。
你才幾歲啊,怎么可能沒有希望,你的人生不止眼前的茍且,以后的日子是現(xiàn)在的你無法想象的。
白馬銀槍,所向披靡,那才是你的人生。你多走幾步看看,便會看見柳暗花明又一村!
掌心藏著的尖銳瓷片被輕巧地取走,小方子衿愣愣地望著林青青的眼睛,精致的鳳眸大睜,眼白覆蓋一層濃稠的血紅。
第47章
林青青手掌穿過他的臂彎, 把人從地面扶起來,小方子衿的體重很輕很輕,像薄薄的一層紙。
幫小孩攏住散開的衣裳,看著他滿是驚詫的血眸, 松開觸碰到他身體的手。
“我與你說的, 你要記住;钕聛, 尋找你想要的未來,沒有人值得你與其同歸于盡, 人生苦短,匆匆一世,不到生命最后一刻,千萬不要放棄!
小方子衿忘記了哭泣, 抓了抓空蕩蕩的掌心, 眼睛里有一絲迷茫。
“姐姐,我們認(rèn)識嗎?為何我感覺你很了解我?”
“也許這就是相見恨晚!绷智嗲嘈α讼,臉上的笑意驟頓。小孩身體軟軟地倒在她的膝蓋上,灰暗無神的眼眸呈現(xiàn)著一派死氣。
她探上方子衿的脈搏,脈象果然有瀕死之兆。
他說的沒錯, 他中毒已深,就要死了,最多活不過兩天,也就是二十四個時辰。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相見恨晚,”小方子衿闔了闔眼簾, “我盯著姐姐看了好些日子, 姐姐總是安靜地對著窗外, 窗外的景色應(yīng)該很好看!
林青青將人抱起放在腿上,挪動輪椅向門外走。
小方子衿缺乏安全感, 立時將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警戒地睜著眼睛不說話,半晌后沒了最后一點(diǎn)力氣,僵硬揚(yáng)起的脖子撐不住,靠進(jìn)林青青懷里。
“我叫方子衿,天地方圓的方,《詩經(jīng)·鄭風(fēng)·子衿》里的子衿。我死后,姐姐可以給我立個碑嗎?這樣,就還有人知道我死了,死在了哪里!
林青青:“你不會死!
“人都會死,早晚而已!毙『⒅赡鄣穆曇艉唤z不符合他年紀(jì)的滄桑。
“我想家了,想見爹娘!
林青青重重拍門,手指疼得麻木了,便換手肘撞門。
小木屋雖然破舊,但釘子釘?shù)煤苌睿智嗲嘤质莻半殘,手臂撞麻也沒撞開門外的鎖,她心急如焚地吼道:“開門!沈娘!”
小方子衿轉(zhuǎn)過脖頸,目光從林青青的下巴滑到她額頭飄動的頭發(fā),碎發(fā)下墨澈的眼睛盛著無盡怒火。
他盯著那雙眼睛看,眼白上的血色有了消退跡象,身體隨著劇毒反應(yīng)不受控地抽搐,他卻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心神被奇怪的感覺牽引著。
“白馬銀槍,所向披靡,那真的是我?”
方子衿聽多了沈娘的謊言,林青青編織的美夢更加荒誕不經(jīng),但在某一瞬間,他被觸動了,因?yàn)槟且彩撬膲粝搿?br />
他也想一掌拍碎這間屋子里門,也想騎著白馬,揮動銀槍,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去見他的爹娘。
小方子衿喃喃道:“白馬銀槍,當(dāng)真好不風(fēng)光……我未來會是個大將軍呢。”
林青青心里發(fā)堵,沒辦法回答他,把力氣都發(fā)泄到了門上:“沈娘!”
門外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鑰匙插入鎖孔,沈娘從外面打開門,見林青青不顧傷勢抱著方子衿,冷著臉道:“你的腿不想要說一聲,也省得浪費(fèi)時間幫你治了!
懷里的小孩害怕地抱緊林青青的腰,林青青見沈娘神色不虞,發(fā)熱的腦子也冷靜了下來:“他快死了,還能救嗎?”
沈娘抓住方子衿掙扎的手腕,瞥了林青青一眼:“你與他說了什么?”
林青青回憶一遍有沒有說一些刺激病人情緒的語言,沒找到答案,便問沈娘:“我說了一些給他希望的話,會影響他的病情?”
沈娘沒有回復(fù),望著抱緊林青青腰不放的孩子,語氣郁塞:“姚藥,我不該帶你上來!